告別了祥樂村的村民,一路上,宋、何亞非和覃伯風排成一列,扭動著身體,邊扭邊走,怪異的動作讓人有些咋舌。尤其是大叔覃伯風,胯部扭得極其風騷,又特別不協調,像是背上癢得厲害,卻又找不到一棵蹭癢癢的樹。


    這是三人新的“呼圖呼塔”,自從宋接替了剛巴之後,就和何亞非一拍即合,一路邊走邊跳,兩人都不願意像苦行僧一樣木然地行進在荒漠中。老成持重的覃伯風,也放下了身段,全身心地投入到何亞非的小遊戲中。隻是大叔的動作實在“銷魂”,何亞非忍不住就想笑,宋以為這樣會影響到“呼圖呼塔”的質量,覃伯風不得不到隊尾去“蹭癢癢”。


    每當路過一片小小的綠洲時,何亞非會在隊伍前方投射三個虛影——班、剛巴和草裙少女,同時敲響手中的梆子,他的b-box已經有了很大進步,間或發出一聲蛙鳴、汽笛聲、玻璃破碎的聲音。


    何亞非現在總算明白了,梆子聲對地下居民的吸引力是無解的,以往號召地下居民的是剛巴,剛巴不在,何亞非隻好自己種了一支梆子。梆子響起時時,“呼圖呼塔”的隊伍聲勢就會壯大起來。路過大型的綠洲,跳舞的隊列甚至會綿延一裏。跳得高興時,地下居民會跟著隊伍走出很遠,有時會在荒漠裏跟出三五裏,才驚覺已遠離了自己的家園,匆匆忙忙往回趕。


    有一位卻始終沒有離開隊伍,他看起來就像一隻肥嘟嘟的大肉蟲,體長約有兩米五,有十八對須足,第一對須足是其身軀長度的三分之二,第二對須足略短,後麵的須足逐漸縮短,最後一對須足,就像兩個小肉球。他站在那裏,從側麵看,身軀和須足構成了一個直角三角形;從後麵看,有點像是從一塊大蛋糕上切下的一角。


    走過了三個綠洲,何亞非三人在休息時才注意到了這位召之即來來後不去的客人。他自稱是一位雲遊詩人,是蜚星人,精通數百種語言。他用每一種語言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他的漢語名字叫做蜚遊。蜚遊跟著三人,倒不是因為他們的舞蹈有多出色,隻是覺得自己在那片綠洲已經待得太久,需要四處走走。他走走的時候,還是希望身邊能有個同伴,他是一個很喜歡交往的人。


    何亞非很高興蜚遊地加入,蜚遊精通漢語,這隻是其一;蜚遊行走時,十八對須足依次向兩側擺動,身軀隨之蛇形扭動,姿態比何亞非三人扭胯的動作不知優雅了多少倍,蜚遊成為“呼圖呼塔”的生力軍。


    覃伯風對蜚遊的語言天賦很有興趣,“蜚遊兄,這數百種語言,從哪裏學得?”


    蜚遊的須足往背上一搭,背上一片肉甲向上翻起,肉甲之下是一個背囊,須足在裏麵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了一本厚達一尺的書遞給覃伯風。覃伯風接過一看,卻是《九丘各族語言匯編》,作者是“聖父”楊榮伯。覃伯風心生敬意,這本書他也讀過,隻是誌在廚道,在語言方麵沒有下過多少心思。


    交還了書籍,覃伯風說道:“蜚遊兄既是雲遊詩人,想必以敘事詩見長?”蜚遊點頭,覃伯風又道:“可有新奇之作吟誦一二以共賞?”


    蜚遊想了想,說道:“要新奇的話,倒是有一首。”於是,他朗誦了一首一年前寫下的《神棄之地的泡泡》。


    黑色的土地跳動著透明的泡泡


    裏麵的人穿著布袍


    在綠樹鮮花中行走


    外麵的人裹著皮襖


    在如刀寒風裏小跑


    泡泡裏送出的木頭


    燃起熊熊大火


    把黑土塊燒灼成堅硬的岩石


    南方百人的隊伍


    越過廣闊的冰原


    舉著巨大的泡泡


    向著這裏進發


    覃伯風若有所思。何亞非卻張大嘴巴,待蜚遊誦讀完,他撇撇嘴:“這也叫詩?”


    蜚遊有些不高興:“為了讓你們能聽懂,我把它翻譯成了漢語,用我們蜚星語,詩是這樣的:普拉金農賓東,次呐恒利呼轟,扯扯巴拿停弄,庫巴恒利顰擁,切切巴拿本弄……”


    何亞非聽得有些頭大,也不等蜚遊念完,急忙道:“押韻,好詩。”


    蜚遊聽到何亞非的“讚美”,很滿意,也不再繼續蜚星語朗誦,他需要的隻是一個肯定。


    覃伯風望向蜚遊,問道:“這首敘事詩的取材可是蜚遊兄親眼所見?”


    蜚遊晃了晃須足,說:“我也是聽人說的,感覺新奇,就寫成了詩。”


    覃伯風又問:“那人呢?”


    “死了,說完就死了。”


    “怎麽死的?”


    “他一條胳膊快掉了,流了很多血,應該是失血過多。他說他是從神棄之地逃出來的,中了一槍,打斷了他的胳膊。我不知道什麽是槍,你知道嗎?”


    “那是一種殺人的火器。蜚遊兄是在哪裏遇到那人的?什麽時候遇到的?”


    蜚遊想了想,說:“一年半前,在參衛丘湖嶺村南一百裏。”


    覃伯風思忖,參衛丘為北部之丘,距“神棄之地”武夫四方山十萬八千裏,一個失血過多的人斷不可能跑出這麽遠,且四方山終年炎熱,哪裏來的冰原?想來此人所說的“神棄之地”應該在極北之地,隻是極北之地終年為冰雪覆蓋,哪裏來的黑土地呢?他又與蜚遊交流了幾句,蜚遊知之不多,參衛丘湖嶺村是他去過的最北之地,再往北,寒冷會讓蜚遊陷入永久的冬眠。覃伯風不明白,從極北之地到參衛丘湖嶺村,也有一萬餘裏,那人在受傷如此之重的情況下怎麽能逃到這麽遠的地方?泡泡又是什麽?


    四人繼續上路,何亞非是個不裝事的人,又和宋一起開始了“呼圖呼塔”式行軍,蜚遊尾隨其後。覃伯風掉在隊尾,又思忖了一會兒,沒有頭緒,想想事情已過去了一年多,也不急在一時,隻得放下,跟在後麵“蹭起了癢癢”。


    四人結伴到了賽樂村,又去了福樂村,在距平樂村三百餘裏的一個綠洲,蜚遊要去拜訪一位老友,就同三人告別,自行南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樹神啟示錄I九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尚子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尚子牙並收藏樹神啟示錄I九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