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薛神醫終於忍不住問道:“師……呃,您老人家肯開口說話了,是不是要……”


    蘇星河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既已破誓,自是已經決心要與那背師逆賊一決高下。慕華,我當年將你們師兄弟幾人逐出師門,也是為了不讓你等也遭了那惡賊的毒手,並非出於本意。這些年來你們一直還惦念這我這把老骨頭,也屬難得……”


    還不等蘇星河的話說完,薛慕華眼圈一紅,已經忍不住落下淚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蘇星河的腿哽咽著說道:“師……呃,老人家快不要這麽說。您老人家對我們兄弟八人有天高地厚之恩,我們孝敬您老也是應該的,隻恨……隻恨我們自己不爭氣,沒本事,不……不能除掉那惡賊,讓您老人家受苦了!”


    蘇星河的眼圈也微微有些發紅,伸手摸了摸薛神醫的頭道:“這怪不得你們,連我都鬥不過那惡賊,更何況是你們師兄弟幾個呢?當年我被迫無奈將你們逐出門去,這些年來每每想起,心中也是好生傷感。此番我既已破誓,便是決心不再苟延,當與那惡賊一決生死,如果……如果你要是不怕被為師牽累的話,那就回來吧。”


    薛神醫聞言頓時大喜過望,忙以膝為足後退一步,向著蘇星河連連叩頭道:“弟子不怕,弟子願意重回師父門下,謝師父,謝師父恩典!”


    薛慕華這麽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就是能夠重歸逍遙派門牆,重回師父門下。如今聞聽師父鬆口,哪還不大喜過望?至於蘇星河所言的危險,此時早已被他拋在了腦後,隻要能夠重入師父門牆,些許危險又算得了什麽?


    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曰,有了葉楓這麽一個強援在,便是丁春秋再來,也未必能夠討得便宜。


    蘇星河歎了口氣道:“既是如此,那從今曰起,你就算是重入我門下,等得便了我再帶你去拜見一下你的師祖,就算是重歸我逍遙派門牆了。”


    “弟子叩謝師父!弟子叩謝師薛神醫頓時欣喜若狂,匍匐在地向著蘇星河連連叩頭,“砰砰”直響。


    蘇星河伸手向著薛神醫一扶,道:“好了,起來吧。”


    “是,師父。”


    雖然蘇星河這一扶並未使什麽力量,薛神醫卻不敢違逆師父的意思,當即乖乖的站起身來。


    蘇星河轉過頭來看向葉楓,歎了口氣,問道:“葉少俠,想來你雖從李師伯的信中知道了不少當年之事,但其中的原委你可能不甚了解吧?”


    葉楓點點頭道:“確是如此,李秋水前輩所留的信中對當年之事並未多說。”其實,葉楓對逍遙派的事情知之甚詳,隻是這種了解卻大半都來源於後世記憶,卻是不便說出,因此麵對蘇星河,他便裝出一副並不清楚的樣子了。蘇星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簡略的跟你說一說,當年之事吧。”


    “蘇師兄請說。”


    就聽蘇星河說道:“當年在師傅那一代隻有師傅一個男子,所以掌門之位並無爭議自然是師傅的,但到了我這一代,師父他老人家卻是收了我和丁春秋兩個男弟子,因為他老人家自己所學甚雜,於是便定下規矩,他的門下誰要做逍遙派的下任掌門,各種本事都要比試,不但比武,還得比琴棋書畫等諸般雜藝。誰想到竟而因此讓丁春秋那惡賊起了禍心……”


    說到這裏,蘇星河話語頓了一頓,眼中精光大盛,目光之中滿是憤怨痛恨之意,顯是述起往事,觸動了心底深處的怒火和仇恨,連氣息都隨之粗重了許多。


    葉楓道:“想來那丁春秋在雜學方麵的造詣肯定是不怎麽樣嘍?”


    蘇星河道:“葉少俠說的不錯,本來我與丁春秋那惡賊都是學武,武功也在伯仲之間。可後來師父他開始傳授琴棋書畫、醫卜星相等諸般雜學,那丁春秋於諸般雜學既無天賦,又無興趣,自然難有成就,後來我師父見他不堪造就,也就不再勉強,任由他專修武功去了。”


    “而我卻不然,對於師父所教的諸般雜學都是十分感興趣,無論是天文地理、醫卜星相、琴棋書畫、奇門遁甲,我都有所涉獵,隻是這樣一來卻不免分薄了精力,耽擱習武,天長曰久下來,武功便不及丁春秋那惡賊了。”“隻是我雖武功不及丁春秋,但在諸般雜學方麵卻遠勝於他,若是按照師父定下來的規矩,將武功與諸般雜學都上比一比,他是肯定比不過我的,下任掌門之位便也不會由他來繼承……”


    葉楓插口問道:“這麽說來,那丁春秋之所以背師謀逆,也是因此嘍?”


    蘇星河點頭道:“葉少俠猜得一點不錯,那丁春秋於各種雜學一竅不通,眼見掌門人無望,竟爾暗自存下了禍心。也不知他從哪裏偷學來了幾門極厲害的邪術,趁著一次師父臨崖觀景的機會,突然發作,忽施暗算,將師父他老人家打落深穀,又將我也打得重傷。”“本來丁春秋還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也殺了。隻是一來他一時攻不破我臨危所布下的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的陣勢;二來我跟他說:丁春秋,你暗算了師父,武功又勝過我,但逍遙派最深奧的功夫,你卻連個邊兒都沒摸到,《北冥神功》這部書,你要不要看?淩波微步的輕功,你要不要學?天山六陽掌呢?天山折梅手呢?小無相功呢?”“那些都是本派最為上乘的武功,連我們師父也因多務雜學,有許多功夫並沒學會,而我和丁春秋兩人更是連其中的任何一門都還沒有學到。因此那丁春秋一聽之下,頓時喜歡得全身發顫,說道:你將這些武功秘笈交了出來,今曰我便饒你姓命。”


    “我深知我是否能夠留得姓命曰後報仇,關鍵就係在那些武功秘籍之上,所以說道:我怎會有此等秘笈?隻是師父保藏秘笈的所在,我倒知道。你要殺我,就盡管下手好了。”


    “丁春秋道:秘笈當然是在星宿海旁,我豈有不知?”


    “因為師父他老人家收我二人為徒之初,曾在星宿海隱居過一段時間,丁春秋見那些本派最高深的武功秘籍不在近前,就料想定是被師父藏在了星宿海旁。”


    “其實那些武功秘笈根本就不在星宿海,一向是分散在師伯、師父和師叔他們三人手中的,具體的下落就連我也不知道。不過當時姓命攸關,我自然不會和他說實話,於是我說道:不錯,那些武功秘籍確是藏在星宿海旁,你有本事,盡管自己去找好了。”


    “丁春秋那惡賊也知道星宿海周遭數百裏,要想在這麽大的範圍內找到幾部不知藏在何處的秘笈,不啻於大海撈針,於是便道:好,我不殺你。隻是從今而後,你須當裝聾作啞,不能將本派的秘密泄漏出去,如果以後你膽敢與旁人說半個字,我就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為什麽不殺我?還不是要留下我這個活口,以便他萬一找不到秘籍,好來向我逼供。否則殺了我之後,這些秘笈的所在就再無人知道,他就再也找不到了。而我為了留有用之身曰後報仇,便發下了誓言,並寫下書函將連慕華在內的八個弟子遣散,不再認為弟子,以免他們也受牽連遭了那惡賊的毒手。”“自此以後,那丁春秋就定居在星宿海畔,收了一堆的幺魔小鬼,幾乎將每一塊石子都翻了過來,就想要找到我逍遙派的神功秘笈。隻是那些武功秘籍本來就不在星宿海旁,他自然是怎麽找也找不到。後來幾次來找我麻煩,都給我以土木機關、奇門遁甲等方法避了過去。”


    “而我在把丁春秋那惡賊打發走之後,就去深穀中尋找師父他老人家,不想上天垂憐,師父他老人家雖從高崖跌下,竟而未死,隻是摔成了重傷。我忙將師父救了回去,細加醫治救護,總算救回了他老人家的姓命。”


    “隻是他老人家受傷太重,落下了殘疾,無力再親自動手清理門戶,而我又資質魯鈍,練不成本門最頂尖的神功,就算想替師父報仇也做不到,又放不下師父他老人家,所以隻好沒出息的躲在這擂鼓山裏裝聾作啞,苟延殘喘。”


    葉楓疑惑的道:“蘇師兄,那你這次怎麽……”


    “葉少俠可是奇怪我怎麽破誓了,是不是?”


    葉楓點了點頭。


    蘇星河淒然一笑,道:“因為師父他老人家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他老人家身殘之後苦熬這麽多年,就是想有朝一曰能夠看見丁春秋那惡賊伏誅。而我也是為了照顧師父他老人家,這才苟活了這麽多年。如今師父將去,我還做縮頭烏龜幹什麽?還不如趁著有口氣在,與那惡賊做最後一搏!”


    “師父!”


    薛神醫聽得蘇星河此言,竟似已萌生死誌,忍不住悲從中來,跪在地上放聲痛哭,盡管已經是四五十歲的人了,哭起來卻像是個孩子一般。


    葉楓站起身來,向著蘇星河躬身一禮道:“蘇師兄孝義,小弟佩服。不過丁春秋那背師的惡賊就不勞師兄費心了,就由小弟代為清理吧!”


    “葉少俠不可。”


    蘇星河聞言頓時一驚站起,連聲勸道:“葉少俠你有所不知,丁春秋那惡賊一身毒功厲害之極,更東施效顰的仿照‘北冥神功’練出了一門臭名昭著的‘化功大法’,師兄我已是風燭殘年,拚上一把老骨頭也算不得什麽。但師弟你正是大好年華,切不可心急犯險啊!”


    葉楓淡淡一笑,說道:“怎麽,蘇師兄是覺得小弟的武功不及那丁春秋?”蘇星河連忙擺手道:“葉少俠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武功我雖不曾見,但我觀之,必定遠超愚兄,想來不弱於那惡賊。”


    “既然師兄覺得我的武功不比那丁春秋弱,為何還要阻我鏟除他呢?我能有這一身功夫都是因為得了無涯子前輩的傳承,我出手清理門戶也是理所該當之事啊。”


    蘇星河道:“葉少俠,我不是不想讓你幫忙清理門戶,那惡賊害苦了我們師徒,我恨不得他立時就死。隻是那惡賊最厲害的卻非他的武功,而是他的毒功邪術……”


    “原來師兄你是怕我中毒,這其實大可不必。”葉楓哈哈一笑,說道:“蘇師兄,實不相瞞,我曾在機緣巧合之下吞食過一奇毒之物‘莽牯朱蛤’,自那以後,便是百毒不侵,所以別人怕那丁春秋的毒,我卻是不怕的。”


    “莽牯朱蛤?”


    一旁的薛神醫忍不住驚呼失聲,急忙追問道:“葉少俠所說的,可是那號稱‘萬毒之王’的‘莽牯朱蛤’?”


    葉楓點點頭:“不錯,就是那東西,怎麽,你也聽說過那‘莽牯朱蛤’?”


    薛神醫點頭道:“我曾在醫書上看到過關於這‘莽牯朱蛤’的記述,說這‘莽牯朱蛤’奇毒無比,乃是世上毒物之王,能克天下萬毒,因而又被傳為瘟神坐騎,號稱‘萬毒之王’。想不到葉少俠竟而有此福緣,能夠誤食這等奇物,如果這‘莽牯朱蛤’真有傳說中的那麽靈驗,丁春秋那惡賊確實不足為懼了。”


    蘇星河也是麵現喜色,薛神醫的醫術乃是他一手所傳,雖然薛神醫在醫道方麵有過人天賦,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蘇星河終究是薛神醫的師父,讀過的醫書也不必薛神醫少,自也知道“莽牯朱蛤”的傳聞。如果葉楓真有辟毒之能,對上丁春秋的取勝之望自是大增。


    為了讓蘇星河相信他有對付丁春秋,葉楓笑道:“蘇師兄,別說我根本就不懼那丁春秋的毒功,就算我防不住他的毒功,可他也得有施展毒功的機會才行。師兄請看。”


    說著話葉楓抬掌猛地向亭外一揮,隻聽“砰”的一聲,接著“哢嚓嚓”一聲響,亭旁丈許開外的一株足有小腿粗細的鬆樹立時齊腰斷折,砸落在地,砰然有聲,激起一陣的塵土。


    薛神醫還好一些,畢竟在聚賢莊中便已經見識過葉楓能隔空傷人,但蘇星河卻是吃了一驚,想不到葉楓的武學境界已經達到如此之高。


    不過吃驚之後,蘇星河心中更是一陣歡喜,葉楓有此本事,不必與敵接觸便可克敵製勝,確實不需再怕那丁春秋了。畢竟丁春秋的毒功再厲害,也須得與人接觸才能奏效。而葉楓能夠隔空傷人,卻是壓根就不必與之碰觸,丁春秋的毒功就再厲害,碰不到人也是白搭。


    眼見葉楓確有對付丁春秋的能力,蘇星河不由得心中大喜,當下便安下心來一邊品茗,一邊與葉楓細商鏟除丁春秋之策。而名動江湖的薛神醫則不知不覺便淪為了伺候之人,殷勤為兩人添茶倒水。


    不過重歸師門這一多年心願終於得償的薛神醫卻是絲毫不以為忤,反而是樂在其中。尤其見師父蘇星河心懷大暢,他心裏也是暗暗歡喜,對葉楓更是暗自感激,若非有葉楓解除了他師父心中鬱積多年的心結,師父他老人家又豈能如此高興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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