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


    此時此刻的蕭遙,雖然沒有十年寒窗,高中狀元,但相對於他的身世與坎坷,已經能用這句詩來形容。


    尤其是坐在馬車上,身邊是小鳥依人的絕美少女,奉茶端水,把他服飾得妥妥帖帖,外麵更有謝先生親自駕車。


    四匹自洛城高價買下的駿馬,都是日行千裏的名種良駒,用來拉馬車無疑是大材小用,但在謝先生的馴服下,卻是將車拉得無比平穩,異常舒適。


    不得不說,文靜下來的謝小玉鼻梁挺巧,眼睛大大,就像是個無比精致的瓷娃娃。


    耳鬢廝磨,吐氣如蘭之間,有著說不出的柔情似水,讓蕭遙大是享受,短短幾日就有如膠似漆的感覺。


    但若是仔細觀察,就發現蕭遙的眼眸深處維持著一片清冷,袖中更是泛出一絲幽幽的藍光。


    感情的投入並不作假,對享受卻絕無依賴,萬變猶定,神怡氣靜,這所謂的變不單單是指恐悲驚懼,還有喜樂歡欣等正麵情緒。


    而後者無疑比前者更加難以防備,引人沉淪。


    因此冰心決的修煉者,絕不會大喜大悲,情緒起伏,修煉到高深之處,更是看似無心卻有心,看似有情卻無情。


    蕭遙年紀輕輕,本來是初嚐男女情愛之時,想要做到這點談何容易,但遇到謝小玉,正是他的運氣。


    一來謝小玉是個心機蘿莉,這不好的第一印象時刻提醒著蕭遙,不要被表象迷惑。


    其次嘛,也是謝小玉太小,蘿莉清音柔體易推倒多是玩笑,隻要不是變/態,還不至於真禽獸去蹂躪這麽小的女孩。


    有了底線與堅持,心境自然大大地不同。


    蕭遙泰然自若,謝小玉依偎在他懷裏,陽剛氣息縈繞鼻尖,臉色酡紅,短短時日,媚態倒是越發驚人,眸中閃動著醉人的光澤……


    更是對蕭遙坦露了不少秘密,比如她如何通過人皮麵具改頭換麵,成為連雲十三煞老大,暗暗操控的過程。


    然而就是這份動心,惹出了禍事。


    唏律律!


    四匹駿馬在夕陽下奔跑,把車子拉得像飛一般前進。


    如此衝勁,如此高速,在行進時要想停下來,無疑是件很困難的事。


    可它們出了官道,即將攀上連雲山道的一刹那,卻長嘶不已,停了下來。


    謝先生並沒有控製,是馬匹自己停下。


    八條前腿舉空之後,它們控製住沒往下落,後腿一連跳了幾下,以抵製住馬車的衝力,才險之又險地將車子停下。


    “怎麽回事!”


    此時的謝先生原本沉浸在修煉中,趕馬隻是下意識行動,馬車一停,頓時驚醒過來,抬眼一看,就要喝罵。


    但下一刻,他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劇變,雙手也一下子轉為赤紅。


    謝小玉正在烹茶,劇烈的顛簸頓時打翻了茶盞,她柳眉豎起,忿怒地探出頭去,剛看一眼,就猛地縮了回來,失聲道:“他怎麽來了!”


    同時,蕭遙半眯的眼睛也睜大,臉上的懶散之意一掃而空。


    因為山道之前,站著一個人。


    一個身著銀色衣裝,帶著銀色麵具,麵具下飄著銀白長髯的人。


    僅僅是負手而立,紋風不動,周身那股無形的懾人氣勢透射,淵渟嶽峙,就能讓千裏馬不敢衝撞,讓謝先生如臨大敵,更讓謝小玉戰戰兢兢。


    蕭遙見了,輕輕撫摸著謝小玉的背,道:“你認識他?”


    謝小玉在這安撫下稍稍穩定了心神,擔憂地看了蕭遙一眼,抿著嘴唇,鑽出馬車,向著銀衣人福了一禮,俏生生地道:“銀爺爺,您來看小玉啦!”


    銀衣人開口,聲音隆隆,悠長深遠,竟是如同神話中的龍吟一般,讓人情不自禁地就有種臣服跪拜之意:“丫頭,你讓夫人很失望啊!”


    謝小玉臉上血色盡去,顯然對夫人十分懼怕,表麵上卻不依地撒嬌道:“銀爺爺,您最疼小玉的,怎麽不向娘說說我的好話啊~”


    “你應該知道夫人最忌諱什麽,你現在就是在重蹈覆轍,走她當年的老路,而且眼光還差了許多,唉……”


    銀衣人搖頭歎息,雙目如點:“車中的小子,還要躲在女人身後多久?給老夫滾下……咦!”


    原本聲色俱厲的嗬斥驟停,隻因蕭遙已先一步地走下,腰懸長劍。


    他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的輕鬆愜意,猶如暖風拂麵,似乎沉浸在某種獨特的意境中。


    這股風範,讓銀衣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年的祁連山巔,那如天神般偉岸的身影。


    劍神謝曉峰!


    那時的自己,雖是護法,地位近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連接近的勇氣都沒有。


    隻能遠遠觀望著那驚天動地的刀劍一戰,事後慶幸著自己懦弱的選擇。


    “死吧!”


    於是這一刻,不美妙的回憶化作難以遏製的暴怒,湧上心頭。


    銀衣人袖中豁然滑出一柄漆黑的長鞭,朝著蕭遙抽去。


    一鞭在手,鬼神不留!


    蕭遙不發一言,同樣一劍刺出。


    一劍在手,神鬼易辟!


    劍光宛若清風明月,灑落下來,無處不在,無處可躲。


    但那如漆黑閃電的鞭影,卻帶著地獄般的恐怖,分化而出,無孔不入,鑽入劍光內,尋找到那一絲微乎其微的破綻。


    狂風席卷大地之時,難免也有遺漏之地。


    明月普照大地之際,難免也有黑暗之處。


    銀衣人鞭化地獄,氣行法外,瞬間就讓蕭遙的劍勢一亂。


    “銀爺爺手下留情啊!”


    謝小玉尖叫起來,已是不敢再看。


    謝先生則是半喜半憂,目光炯炯,雙眼瞪得更大,卻沒有一點出手相助之意。


    然而下一刻,發出悶聲,吃了暗虧的卻是銀衣人,隻因那破綻竟是劍法本身變化中的再變。


    就像是高山上的流水奔泉,流下來時,你明明看見其中有空隙,可是等到你的手伸過去時,流泉早已填滿了這空隙。


    當蕭遙劍勢輕描淡寫地一轉,銀衣人赫然發現,自己的勁力已然不可避免地衰竭,以最弱碰最強,魁梧的身軀頓時劇烈一晃,就聽嘶啦一聲,袖口斷裂,四散飄飛。


    而蕭遙則已借力飄然後退,收劍入鞘,朗聲道:“既然小玉的家人有情,我又怎能不去一會呢?前輩,煩請帶路!”


    銀衣人怔住,半響之後望著謝小玉,笑道:“丫頭,老夫要收回剛才的話,你的眼光倒是不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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