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波援軍了?”闖軍的哨探周平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睛對著其同伴問道。由於他們原先也是明軍的夜不收,所以對於偵察這種事情也算是輕車熟路。</p>


    “第三波了吧。”另一位哨探眯了眯眼睛說道。“這兩天來援的明軍不少,每次大概都有個三千來人。這算上城裏麵原來的人馬,怎麽說也得有個兩萬多人了吧。”</p>


    “要我說左總兵這也是運氣背。”周平目視著遠處那旌旗招展的隊伍說道。“指揮水平不差,看上去也是一身正氣。這要當初是咱們的總兵就好了。”</p>


    “誰說不是呢。”另一位士兵匍匐過來搭話道。“人家左總兵那裏的弟兄之前可是一直過的舒舒服服的,吃喝不夠了人家總兵還自己搭錢進去。平時吃的也和底下士兵一模一樣,那像咱們這位…嘖嘖嘖。”那士兵搖頭歎氣道。</p>


    “說什麽呢,可當心被別人聽見!”一直監視著明軍隊伍的哨兵趕緊製止道。“這幾天不少的弟兄都被白總兵處罰了,你們腦子也不清楚了?那左總兵再好,人家現在也是明軍。咱們是啥?咱們現在在人家眼裏麵是賊啊!”</p>


    “這不就說說嘛。”周平搖了搖頭回話道。“說起來白總兵之前答應咱們的軍餉現在都還沒發,隔壁的那些闖軍可都發完了。”</p>


    “唉……”聊起軍餉這件事在場的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以前在明軍的時候白廣恩拖欠他們也就算了,現在跟著這位白總兵降闖了,白總兵還在拖欠他們的軍餉。</p>


    “哎!你們幾個幹什麽呢!”伴隨著一道嚴厲的聲音響起,一個為士兵們所不喜的苛刻男人出現在他們的麵前。</p>


    “百戶好。”身為小旗的周平匍匐過去問好道。</p>


    “明軍來了幾道了?”那百戶蹙眉掃視著眼前的這幾位士兵。</p>


    “三次了,大概每次都有三千來人。”周平將剛才同袍匯報給自己的消息轉述給眼前的這位百戶。</p>


    而這位苛刻的百戶也將此事一字不差的又轉述給了向他詢問明軍援軍的白廣恩。</p>


    “三次?”白廣恩一麵自言自語,一麵在營帳之中來回踱步。“還每次都有三千人馬?姓寧的,你確定你說的沒有錯嗎?”</p>


    “屬下可以保證,這都是小人我親眼所見。明軍的隊伍旌旗招展,一路由西門徑直進入城中。屬下我以為這是甘肅那一邊過來的明軍隊伍。”那百戶無比獻媚的說道。這也便是他為手下諸位士兵所不喜的原因之一。</p>


    “這tmd都得有一萬來人的援軍了!那個左晉是怎麽想的?邊境不要了嗎?還是說這家夥和青海的蒙古人有了什麽協約不成?”</p>


    “這……”</p>


    “罷了,罷了。”白廣恩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眼前的那一位百戶下去。也是這位百戶剛剛下去,一個對於白廣恩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走了進來。</p>


    “屬下參見白將軍。”進來的人是田霽,這個家夥在宋獻策那裏待了幾天後旋即又被其送回了白廣恩軍營之中。宋獻策這樣的打算自然有防備白廣恩的意思在裏麵,但更為關鍵的還是田霽對於白廣恩的隊伍知根知底。</p>


    “嗯。”白廣恩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對於田霽這個人他自打投闖之後便越發不滿,早知道這家夥是宋獻策那一路的人他當時就應該把他弄死在潼關的監獄裏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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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先生有什麽事情嗎?本將今日還有不少的工作要做。”白廣恩先開口詢問道。</p>


    “噢,是這樣的。”田霽走上前搭話道。“我聽回來的哨兵說明軍有不少的援軍,所以特來求證一下。”</p>


    “求證?”白廣恩蹙眉道:“求證這件事田先生得去問一問那位左總兵,你來找我作甚?又不是我派出去的援兵。”</p>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田霽聽出了白廣恩語氣中的不滿,但礙於來時宋獻策的反複叮囑他也不好回懟這位男人。“我在想白總兵您是否有停兵駐營的打算。”</p>


    “有又怎麽樣?”白廣恩眯了眯眼睛道。當過他幕僚的田霽對他的了解可謂知根知底,他這還未下達命令對方就把他的心中所想摸的一清二楚。</p>


    “我以為這不過是明軍的誘敵之策。”田霽向前踏出一步堅定回道。“那位左晉在二十五日夜才匆匆入城,自西向東的明軍邊軍不可能如此之快的抵達西安的。唯一抵達西安的隻有那一位北麵而來的指揮使,而對方在當夜便匆匆趕回北方了。”</p>


    “嗯?”白廣恩蹙眉麵向田霽。“田先生的這一份情報來源何方啊?”</p>


    “這……”</p>


    “嗬,不願意說也就算了。”白廣恩冷笑一聲說道。“我倒是以為這絕非是明軍的誘敵之策,這其一是那一位左總兵絕非有如此打算之人。這其二嘛,既然自北向南的明軍邊軍可以南下,這西麵的怎麽不可以?說不定這是張爾忠早就調遣過的。”</p>


    “西麵的明軍人數原就稀少,更何況還有蒙古人……最關鍵的在於明軍行軍的動作應當為人所知,可是自打初十開始,我軍西麵的內應一直都無有明軍出軍的消息。眼下的這些兵絕非是西麵的援軍,這很有可能是左晉在效彷當年的董卓搞所謂的疑兵之策。”</p>


    “嗬,當年孫傳庭出兵唐縣各位不也是沒有發現嗎?”</p>


    “白總兵!”</p>


    “好了,話以至此。我的打算不會改變的,你要讓我行軍也可以。你去求田將軍的號令來吧,我隻服從命令。”白廣恩以斬釘截鐵的語氣結束了這一段談話。</p>


    “好吧。”</p>


    在與白廣恩爭辯無果之後,田霽隻好一個人落寞的走出了營帳。而在其身後的則是白廣恩那一雙狠戾的眼神。</p>


    “哼!”白廣恩冷哼一聲,默默的看著田霽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麵。隨著在闖軍陣營中待的愈久,他便愈發的後悔其自己當出的那個決定。</p>


    早知道還不如留在孫傳庭軍中,白廣恩如此想到。他絲毫忘記了聽見孫傳庭要處置他時他是多麽的恐慌了。</p>


    而事實也的確如田霽所思慮的一般,城外在白天過來支援的明軍的確都是左晉在深夜偷偷派出去的。由於城中明軍稀少,為了防止闖軍攻城左晉隻得布下這種疑兵之策。而為了營造出城中兵丁眾多的模樣,左晉還特地找了不少的百姓站在城上充數。</p>


    “呼……”孫守道站在城牆之上長呼出一口氣,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回到城中了。這幾天他晚上出城,白天再大張旗鼓的回來可把他累壞了。</p>


    “終於不要搞了。”像是解脫了一樣孫守道對著在一旁的李洪說道。由於薛仁義和哲布二人一時難以行動,左晉軍中的大任基本都交付到他們二人手上了。</p>


    “我倒是希望可以再搞幾次的。”李洪對著孫守道回道。隨著明軍夜不收的不斷回報,他們已經知曉有一股五千餘人的闖軍隊伍已經抵達城外十裏處。</p>


    “又不是你去。”孫守道白了一眼李洪憤憤道。“我去眯一會,城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啊!”</p>


    “行。”李洪點點頭應承道。在送走了孫守道之後,這位千戶又重新將自己的視線往城外望去。</p>


    一陣又一陣的寒風夾雜著冷冽的空氣向著他們的麵部打來,在淩厲的冬日裏唯有那些許的陽光可以給他們一絲溫暖。</p>


    “唉……”李洪歎了一口氣,那升騰而出的氣體尚未凝結成白霧便即刻為寒風所吹走。</p>


    現在是崇禎一十七年一月的二十九日,距離孫傳庭身死潼關已經快過去一個月有餘了。</p>


    田見秀的主力隊伍在二月初一的上午正式與白廣恩的人馬匯合,這位與劉宗敏同級的大將軍在聽說了白廣恩的匯報後旋即親自帶著人馬去西安城外巡視。</p>


    左晉一聽說有闖軍的人馬入抵城外,旋即馬上領著百姓上城搖旗呐喊。而在看見城中那旌旗招展的模樣之後,一向沉穩的田見秀當即下令後退至三十裏外紮營。根據他久經戰陣的經驗來看,明軍聚攏與城中的兵力至少也有兩萬餘人。</p>


    明軍那裏來的這麽多人?這是田見秀所不能夠理解的,根據宋獻策那裏的消息明軍在城中至多也才七千餘人。田霽當時也在這一支巡視隊伍中,由於離城太遠他也判斷不出城上的人馬究竟是軍人還是百姓。</p>


    沒有辦法了,隻能等待著闖王的主力抵達再做商議去了。這是田見秀在巡視回營之後的唯一想法。</p>


    古人雲:倍則破之,十則圍之。如果城中的明軍人馬真有兩萬餘人的話,那麽這都比他們的軍力都要多了。田見秀實在不敢拿手上的這一批隊伍去給他個人當賭注用。</p>


    隨著富平與商州之戰的結束,闖軍入陝的全部兵力已經被統計了出來。一共是四萬三千餘人,而且這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新招募的新兵。</p>


    自秋末開始的河南大戰的確是以闖軍的勝利而告終,但是闖軍的主力也為孫傳庭的秦兵所打殘。曾經動則以五萬計的闖軍大軍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李自成在派田見秀出兵西安前還特地叮囑他一旦拿下西安便開始準備守城。</p>


    這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僅僅是明軍在此戰中被徹底打殘。就算是勝利者的闖軍也要相當長久的時間來消化這一場勝利的結果,而在田見秀等人的觀念中拿下西安便是這場戰役的最後尾聲。</p>


    在注視著前來巡視的闖軍人馬又重新離開之後,左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p>


    “從今天開始就不要再出城了。”左晉對著孫守道下令道。“等下子你帶著人馬去把那個指揮使的隊伍給我徹底接管了,就負責駐守北門和西門。南麵和東麵的隊伍還有咱們的老兵都交給李洪來帶。”</p>


    “是。”孫守道點點頭,左晉做出這樣的打算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南麵與東麵和闖軍最為接近,也是最有可能為其所主力攻打的地方。</p>


    “李翰!”左晉回身對著李翰說道。“這幾天那些鄉紳們怎麽樣?那位秦王有沒有同意帶頭募捐?”</p>


    由於軍餉缺失,左晉不得已隻好向這些鄉紳們募捐軍餉,但是這事情一直都進展的不順利。西安外來避禍的鄉紳們統一說自己現在衣食難著,而城內的則是幹脆閉門不見。</p>


    “嘶...”李翰苦悶的搖了搖頭。這幾天他一天去秦王府三次,但是別說是要求對方募捐了他連對方的臉都沒有見到過一會。</p>


    “這些蟲豸!”左晉蹙眉道。“我們這樣搞生搞死的還不是為了他們的家業?這點銀子都不樂意花嗎?”</p>


    “這樣吧,今天下午我去張巡撫家中一次。隻要張巡撫樂意出麵,我想這些鄉紳還是樂意來募捐的。但是那個秦王嘛......”</p>


    “腦滿腸肥的東西。”左晉眯了眯眼睛,他此時此刻是真的對這些鄉紳有了殺意。都說是國家養士,用在一時。這些人平日裏搗亂也就算了,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是不樂意出錢。他們難不成真的以為這些士兵是飲露食葉的畜牲嗎?</p>


    “不用去張巡府家中了!”左晉目視著城外的皚皚白雪說道。</p>


    “李洪!”他旋即以雷霆之勢下令。“你帶上五百人給我挨家挨戶的搜去!搜出來的東西全部給我當作軍餉!”</p>


    “退知!”聽到左晉的激動之詞李翰趕忙上前勸言道。“退知你這樣做和闖軍們的拷餉有何區別!到時候闖軍退了,他們要是以此來處置你可就不好了!”</p>


    “李翰!”左晉厲聲說道,他的一雙手隨著其語氣的激動也揮舞了起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闖軍回退嗎!”</p>


    “退知......”</p>


    “孫督師死了、隆三喜死了、鄭嘉棟跑到城外去了。哲布、薛仁義現在就是兩個殘廢!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以為咱們可以撐過去嗎?我告訴你!不把這些tmd鄉紳搞定咱們都得死!告我?讓他們告去!”</p>


    “就算是以後把老子淩遲了老子也得扣了他們的家財!一個個的都是國家的蛀蟲!隻要殺盡了這些人西安才有救!陝西才有救!”</p>


    “報!”正當左晉的一張臉為怒氣所逼的通紅時,一個哨兵悄然走上了城樓。</p>


    “什麽事情!”</p>


    “鄭總兵的那一位騎兵回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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