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春柳依依,小草微動。今天陽光明媚,天高雲闊。淡淡的花草芬香,沁人心脾。


    鋶玉站在這片鬱鬱蔥蔥的山林小樓間,深深吸了口氣,瞬間感覺整個身子都舒爽起來。


    “怎麽樣?”旁邊的無鋒淡金色的眸子裏,蕩出了些許柔意和自豪。


    “嗯。”鋶玉笑了笑,嘴角勾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阿峰果然很會選地方。我,很喜歡這。”


    幾日下來,許久未見的青梅竹馬又開始熟絡起來。鋶玉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對無鋒換了稱呼,顯得有些親昵。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麽多年過去,無論你再千變萬化,骨子裏的東西,依舊那個樣子。”無鋒笑了笑,拍了拍鋶玉的肩膀道:“進屋看看麽?”


    鋶玉看著前方的精致小巧的閣樓,點了點頭,隨著無鋒進去。


    這是一個小竹樓,裏麵的事物一應俱全,但是沒有什麽奢華的裝點。輕紗羅帳全是素色,桌椅板凳皆為竹做;裝點的擺件,是造型精美卻不浮華的盆栽或是一些瓶罐。整個竹樓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樸實而舒適。


    “這樓有兩層,第二層是天台和玩賞休閑的地方。”無鋒帶著請於上了二層。


    二層略顯空曠,一半是天台,一半是書舍。


    鋶玉走到天台的矮欄杆前,向遠方眺望。竹林山川美景,盡收眼底。


    “山泉?”鋶玉向左一看,一灣不大不小的池子,在不遠處的山石後,靜靜的流動著。


    “喜歡嗎?”


    鋶玉溫和一笑,點了點頭。


    “原來,是個沒多大的小池塘。後來感覺,既然你喜歡山水,隻有這麽個小池塘如何能滿足你。所以,我令人把它擴大了。你看,剛好可以遊一遊,天熱了,還可以進去泡一泡。”無鋒說著,柳葉般細長有些上挑的眼睛,此刻彎了一個幅度。


    鋶玉柔和的帶著笑,轉身看著無鋒道:“謝謝。”


    無鋒笑了笑,“行了,喜歡就好。”然後例行麵色瞬變的嚴肅下來:“阿玉,今天來這裏,一來是把許諾給你的東西交給你,二來,是要請你幫個忙。”


    鋶玉前一刻還甚是愉悅輕鬆的心情,在無鋒變臉的瞬間,就微微沉了下來。


    …………這人又來了……每次都在別人想跟他好好相處,氣氛融洽舒適的時候,橫插一把冰冷的鋼刀,強行讓別人去適應這種反差極大的氛圍,實在太過難受。


    鋶玉微微歎了口氣,有些惋惜,略帶埋怨道:“什麽事,你說吧。”


    “我看這幾日藥奴在,借我一用。”無鋒道。


    鋶玉有些奇怪,他“看了看”侯在樓下的頭發花白,有些駝背的藥奴道:“他……又瞎又啞……隻會辨藥。你借他做什麽?”


    無鋒似笑非笑的看著鋶玉。


    “莫非……你有什麽草藥要他辨別麽?”鋶玉猜測。


    無鋒道:“你猜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鋶玉疑惑。


    “不告訴你。”無鋒眼睛眯了起來。


    鋶玉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那……我不問了。”


    “借不借?”無鋒問到。


    鋶玉“看著”藥奴,藥奴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白濁的盲眼抬起,臉朝著鋶玉的方向轉了過來。


    “會有……危險麽?”鋶玉看著樓下那個頭發雜亂花白的人,有些擔心的問到。


    “放心”無鋒拍了拍他的肩肯定道“我向你保證,人,我會給你原原本本的送回來。”


    “哎……他身有殘疾,你要多照顧著點。”鋶玉溫潤的聲音裏充斥著濃濃的擔憂。


    “………阿玉……他說到底,隻是啞了而已。我不信他沒練過‘心眼’,否則,你放心讓他在外單獨采藥?”無鋒有些好笑。


    鋶玉緩緩搖了搖頭道:“練過不假,但他資質有限,隻能感知到模糊的輪廓。”


    “那就是‘半瞎’?”無鋒接過話。


    鋶玉噎了一下,苦笑。


    “你放心,我答應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做到。說了完好還你,就會完好還你。”無鋒道。


    說著,二人又在樓內逛了一圈後,走到外麵又看了些景色。


    等到鋶玉將這片景致熟悉的差不多後,無鋒便要與之拜別。


    “不……吃了飯再走麽?”鋶玉溫和的問著。


    無鋒一聽這話,便想起了前幾日自己品嚐的菜肴,頓時連忙搖頭,稱自己還有事情要處理,溜之大吉。


    回到自己所在的豪宅別院,無鋒正自走在走廊上,卻是聽到了不小的動靜。


    他皺了皺眉,喚過不遠處立著發愣的下人問到:“什麽事,這麽喧鬧?”


    下人低眉順眼的回答:“是……房老爺來了……”


    “我不是說過,我喜清淨,不要到我的別院煩我嗎!”無鋒的臉色漸冷。


    那下人突然覺得無鋒兩道目光,如同兩根冰錐似的紮到自己身上,一個哆嗦,小心翼翼道:“不是……是房老爺他們今兒個發現一隻野類在房裏偷東西,就去抓它,它……跑到……您的院子裏來了。老爺怕它偷您東西,所以才進來抓捕……”


    無鋒臉色稍緩。那下人見了,忙補充道:“房老爺就是怕您動怒,才讓小的在這個必經之路上侯著……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別丟了什麽東西……”


    還不等那下人把話說完,無鋒便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來到自己的住所前,前院果真是好不熱鬧,一群人,圍著一隻類,追的是滿頭大汗,這邊堵一下,那邊拿杆子趕一趕,跟挑逗一隻鹿似的,來來回回的圍追堵截,卻硬是逮不著。


    無鋒蹙眉看著自己宅子前麵,一堆頗為滑稽的人,和院裏東倒西歪的飾品,還有碎了一地的瓷器玉盤,淡色的眸子幾乎快凝了一層冰出來,冷冷的嗬了一聲:“一隻類都抓不住?!”


    聲音不大,卻讓每個人都聽的是清清楚楚。


    如同使了定身術一般,前一刻哄鬧的眾人,這一刻呆若木雞。片刻後,他們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然後回頭看著無鋒。


    期間一個看著老實巴交的漢子,有些委屈的解釋著:“白……白公子……我們是怕……”


    話還沒說完,他們所要抓的那隻類,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出人群,然而,當它即將與無鋒擦肩而過的瞬間,無鋒指尖微動,幾根細如牛毛的針,射了出去,在類的周身繞了幾圈。這類,便如同被幾根看不見的繩子纏住一般,直接離地而起,提在了空中。


    汗流浹背的人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各個嘴張得雞蛋大小。


    那隻類顯然也沒想到,麵前玉麵灰發的白衣男子,速度竟然比自己還快,於是也愣住了,倒是吊在空中乖乖待著,一動不動。


    過了半晌,那些個人才紛紛過來,那有些憨厚的漢子道:“……白……白公子好手段啊!就……這麽給逮著了……”


    無鋒搖搖頭道:“讓人把我這收拾收拾吧。”


    聽了這話後,眾人才齊刷刷的回頭看向後方……果然,為了抓一隻類,東西也毀的差不多了。


    那老實的房老爺急忙道歉,於是招呼了下人打掃起來。


    “……”掉在半空中的類,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在前麵站定的美人,心裏驚詫的同時,多了幾分喜悅。


    它定了定神,像是打定了什麽主意似的,開口對著無鋒道:“我……我不是偷東西的。”


    清冷的男子轉過身來,銀灰的發絲在微風中輕柔飄蕩,:“哦?那麽,你是來做什麽的?”


    其實無鋒早就猜到,這隻類,不會是來偷東西的,如果是來偷東西,恰好經過自己這裏,那麽在眾多人圍追堵截的時候,它的選擇應該是以極快的速度翻過身後的牆逃走,而不是朝著自己這個方向跑來。


    就算他篤定自己不是一個變數,但顯然是多此一舉。試問,當你被逼入絕境的時候,你要逃走,你會選擇衝到敵人堆裏,還是轉身跑出敵人的包圍圈?


    這是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所以,無鋒才隻是將他吊了起來,而不是直接將他殺死。


    這隻類,不簡單。在試探自己?為什麽要試探?又在試探什麽


    無鋒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我……我來找人的!”類與無鋒對視著,眼中毫無懼色。


    無鋒嘴角微翹,眼裏卻無溫度:“一隻類,到我這裏尋人?”


    “真的!我找千影!你認識他嗎?”


    “…………千影?”無鋒蹙眉,“你找他作甚?”


    “我……他是我合戚,我聽說他在這裏!我就來找他。”類說著,一副傷感的表情:“我們以前因為戰亂失散了……”


    無鋒似笑非笑的看著麵前的類,點了點頭道:“比起帶你見你親人,你不覺得,我應該選擇把你交給獵人賺一筆好價錢麽?”


    類盯著無鋒,而後,肯定道:“如果,你要對我不利,你就不會跟我說這麽多話了。而且……我閱過無數人,就算我看不出你是好是壞,但也絕對不是利欲熏心的人。”


    “是麽?”無鋒輕哼了一聲。


    “那個……白公子……打掃完了,都處理幹淨了。”房老爺有些討好的說道“我們就不打擾您了,這隻類您看……是交給我們……嗎?”


    無鋒撇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恢複幹淨整潔的院子後,也不說話,隻是擺了擺手,這態度,如同一個主子對待下人一般。


    然而這房老爺則是毫不生氣,整個人畢恭畢敬的帶著家仆退了出去。


    無鋒撣了撣身上的細灰,清冽的聲音飄了過來:“千影有沒有合戚,我比他自己更清楚。你說吧,你到我這,是做什麽的?”


    ……類愣了愣,對方的話語打亂了他的節奏,一時不知道該再編些謊言,還是直接說真話。


    正在猶豫間,隻聽無鋒輕輕對著空氣低聲說了句:“讓千影過來。”,還沒反應這話是對誰說的,樹蔭裏,頓時衝出一道影子,僅僅是晃了一晃,來不及看清,就沒了蹤影。


    這類不答,無鋒也不問了。兩人僵持著,直到,遠處一個精瘦的青年男子走過來,類的目光,才挪到了他身上。來人正是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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