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劇組回到家一個星期,每天照樣忙忙碌碌,在劇組專心拍戲就好,現在每天都有很多雞毛蒜皮的事。</p>


    這天他正在家看經紀人發過來的商務行程,忽然收到了沉皓的信息:晚上有時間嗎?出來坐坐?</p>


    自從上次他生日發生那件事情後,沉皓再也沒聯係過他,這次第一次。</p>


    即使沒有時間,也得擠出時間不是?</p>


    他立刻回:有。</p>


    “那今晚見個麵吧,8:30桃花塢。”</p>


    桃花塢是他們公司藝人常去的一個清吧,環境雅致且人員不複雜。</p>


    那件事已經過去一段時間,而且卓欣然雖然說清楚她喜歡的人是陸遠,但他們一直沒有官宣,這也沒讓沉皓難堪。想必他也冷靜了些,如果這次能說清楚,即便兩人回不到從前,應該也不至於成情敵。</p>


    陸遠回:好。</p>


    出於尊重對方,陸遠提前十分鍾到了桃花塢。</p>


    可到的時候沉皓仍比他早,已經在等著了。</p>


    他要了個角落的卡座,燈光昏暗,不知名的歌手在唱歌古典歌曲,嗓音低沉,歌聲悠遠。</p>


    桌上放著兩個精致的小酒杯,一個精致的小酒壺,以及幾碟小菜。</p>


    沉皓穿著黑色T恤,帶著黑色鴨舌帽,即使在室內,也沒脫下帽子。</p>


    陸遠走過去,發現他瘦了很多。</p>


    心裏不免更加內疚。</p>


    原本沉皓是一個樂觀陽光、積極向上的少年,對卓欣然也是一片真心,而且癡情萬分。</p>


    這也是陸遠內疚的原因。</p>


    雖然他好像沒做了什麽,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對,就是這種感覺。</p>


    </p>


    他跟沉皓打了個招呼,隨後坐了下來。</p>


    今天他沒有空手而來,而是帶了理查德·克來德曼珍藏版的鋼琴曲,他知道沉皓最喜歡理查德·克來德曼,這套珍藏版的鋼琴曲在兩人還沒發生爭吵前,陸遠就托人去找了,這是迄今為止收集理查德·克來德曼最齊全的版本,很多早起作品都在裏麵。</p>


    隻是找到後,一直沒有機會給他。</p>


    沉皓低頭看見熟悉的名字,看到精美的包裝,一眼就知道這禮物有多貴重,他澹澹笑了笑:“他陪我走過人生無數暗澹時刻,這次也不例外。”他收下禮物,“謝謝。”</p>


    陸遠沒想到他這麽爽快收下,因為一般收下禮物,說明兩人冰釋前嫌。</p>


    陸遠說:“聽說你最近在籌備新專輯,怎麽樣了?”</p>


    “還行,挺順利的,再錄兩首歌,就可以發專輯了。”他給陸遠倒酒,“這次找你來也是因為這事,希望你能幫個忙。”</p>


    陸遠想都沒想,連忙說:“什麽忙?隻要我能幫到的一定竭盡所能。”</p>


    沉皓端起酒杯遞給陸遠,跟他碰了一下杯,“我知道你會幫這個忙,而且如果有人能幫到,這個人肯定是你。”</p>


    陸遠聽到他繼續說道:“我想跟安哲組個二人組合出道,但是肖總不答應。”</p>


    聽到這句話陸遠愣了一下。</p>


    因為他很清楚陸遠和安哲不合,而且之前沉皓站隊很明確,他從陸遠還是籍籍無名的練習生開始就站在陸遠這邊。</p>


    為此還得罪了安哲。</p>


    怎麽突然想和安哲一起出道?還是二人組合?更何況安哲現在癱瘓在床,能不能重新站立都還不知道,公司當然不會同意他倆一起出道。</p>


    看到陸遠驚訝的表情,沉皓說道:“我準備新出的專輯,三分之二的詞是他寫的,四分之三的曲是他寫的,他唱得也比我好,隻是礙於現在的狀態,無法出現在公眾視野,但我不希望他在背後做個詞曲作家,這是他該得的掌聲和榮耀。”</p>


    如果換作別人,陸遠可能會讚同甚至鼓勵他這麽做,但沉皓於他不同,於公於私,他都希望沉皓有更好的未來。</p>


    但是他一旦非要帶著安哲一起出道,先不說安哲的身體狀況無法在舞台上唱跳,要像正常歌手一樣在舞台上唱歌都沒法實現。</p>


    那麽他們會失去很多表演機會,主辦方會邀請一個有殘疾人的組合嗎?什麽晚會、音樂類節目都要因為他的關係而改變規則,前期準備工作也要多出很多,成本也相應增加。</p>


    最重要的是,難道他們是無可替代的嗎?</p>


    不見得。</p>


    要做到無可替代,他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p>


    陸遠欲言又止:“我可以幫你去勸一下肖總,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可以從其他方麵補償他,比如給他更多報酬,比如宣傳時、演出時多提到他,等等。”</p>


    “我認識他比認識你的時間還長,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麽,一個唱跳歌手要告別舞台,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p>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p>


    為何當初要搞這種小動作讓自己半身不遂?難道當時就沒想過再也沒辦法站到舞台上嗎?</p>


    沉皓又說道:“安哲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別人可能無法理解他的做法,但我能明白。”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沒想到原來冤家路窄的兩個人,最後會同病相憐吧?”</p>


    沉皓臉上表情複雜,“其實找你幫忙,我糾結了很久,直到現在心裏都很難受,如果你拒絕幫忙,我反而輕鬆。”</p>


    陸遠能理解他的心情,在他的心裏,卓欣然的地位何其重要,即使他們從沒確定過關係,但自己於他,也是奪妻之恨。</p>


    現在要找一個憎恨厭惡的人幫忙,心裏那口氣怎麽咽得下?</p>


    不僅沉皓是這樣的感受,安哲也是如此。</p>


    兩人因為有共同的情敵,從敵人變成朋友,陸遠始料未及。</p>


    更想不到他們不僅成了好朋友好夥伴,還來尋求心中敵人的幫助。</p>


    換作別人可能根本不會理這件事。</p>


    可偏偏陸遠是個老好人。</p>


    無論沉皓現在,或是將來怎麽做,但他們朋友一場,而且陸遠對不起他在先。</p>


    所以,這個忙,陸遠幫定了。</p>


    他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也知道他們背後有多恨他。</p>


    這都不重要。</p>


    陸遠不想欠任何人。</p>


    他說:“好,你決定了我就會盡全力幫你,我明天回公司找肖總聊聊。”</p>


    他此刻已在心裏做了打算,即使肖晴柔不同意,他個人也會幫沉皓和安哲出道。</p>


    可能是剛得了幾千萬,心裏有底,飄了。</p>


    沉皓見他篤定的樣子,說了聲:“謝謝。”</p>


    “我其實已經想好,我們不搞演唱會,不接商務,隻專心出歌。”</p>


    陸遠喝了口酒,“可是你應該知道,光靠賣專輯,賣不了幾個錢,說不定還虧損。”</p>


    他很清楚肖晴柔的性格,沒有好處的事情她絕不會幹。</p>


    而且為了夢想可以沒有錢一日兩日,但十年如一日光有夢想,沒有經濟支柱,這個夢想還能堅持麽?即使堅持,他們又甘心嗎?</p>


    “隻要夠我們出專輯的錢就行了。”</p>


    陸遠不這麽認為。</p>


    他說道:“你們既然打算捆綁出道,就不能把目標定太低,誰說有殘疾人隊友就火不起來呢?主要是怎麽趨利避害。”</p>


    沉皓問:“你有什麽見解?”</p>


    “沉皓的粉絲基數也不低吧?他如果能再次站起來,他的粉絲不僅會回來,路人緣也會好不少,誰不喜歡這樣的勵誌故事呢?”</p>


    陸遠侃侃而談:“所以我覺得你們出道前的準備工作比你們組合出道更重要,讓安哲先盡力站起來吧,不能跳了,至少不要坐著輪椅。等到時候差不多,組合出道也是順其自然的事情。”</p>


    沉皓聽了,看著陸遠好一會兒都沒說話。</p>


    陸遠想了想自己剛才說的話,的確是出於肺腑,是把他倆當作好友才這麽說。</p>


    “陸遠,你比我想象中要霍達很多。”</p>


    不繼續說出道的事情,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p>


    陸遠隻能幹幹一笑:“我什麽樣,你以前難道不懂嗎?”</p>


    沉皓顧左右而言他,“你的建議我考慮考慮,再給你答複,但是目前還是想盡快兩人組合出道。”</p>


    聽得出他現在已經不信任他,說是考慮,其實是跟沉皓再去商量吧。</p>


    陸遠沒有揭穿他,也沒有再堅持,隻回了個:“好。”</p>


    勸肖晴柔,他自然會盡力去勸。</p>


    但誰都知道,肖晴柔不是輕易能勸動的。</p>


    更何況,如果他真的勸動了,反而會讓人生疑,他們什關係?能讓肖總這麽有原則的人改變主意?</p>


    即使沒有什麽也會扯出點什麽。</p>


    人言可畏。</p>


    陸遠也不是傻子,答應幫他,不代表會像隻無頭蒼蠅一樣亂撞。</p>


    聊完工作的事情。</p>


    兩人沉默了一陣。</p>


    沉皓先提起卓欣然。</p>


    “你既然心裏有她,就應該多關心關心她。”</p>


    陸遠這才想起,他在劇組的時候忙於拍戲,閑暇時又有李詩瑤、林若雲這樣聒噪、甜美的女子做伴,幾乎沒有時間無聊,自然也忽略了卓欣然。</p>


    他潛意識裏覺得卓欣然會等他,而且她的性格也讓他安心。</p>


    覺得兩人有這個默契,就是即使經常不聯係,也知道在對方心裏的地位。</p>


    但他的確忽略了沒有哪一個女人是超人,任何女孩都需要關心和愛護,需要陪伴,需要愛。</p>


    “連刻意和她保持距離的我都聽到的事情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怎麽感覺你不為所動?”</p>


    陸遠心一沉,臉色一變,問道:“什麽事?”</p>


    “你……”沉皓臉上已有慍怒。</p>


    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完全放下卓欣然。</p>


    的確,越是刻骨銘心,越難放下。</p>


    他搖搖頭,問道:“她們台新換了台長知道嗎?”</p>


    陸遠聽卓欣然提過,她還說新來的領導比較賞識她,所以打算繼續在台裏做。</p>


    “新來的台長年輕有為,不到40就是台長了,至今未婚。”</p>


    聽到“至今未婚”四個字,陸遠還心存偏差,他很清楚卓欣然,即使這個台長未婚,但年近40,在台長裏麵算年輕,但在他們眼裏,可就是大叔了。</p>


    這麽大的年齡差,哪怕他年輕有為、風度翩翩,卓欣然也不一定看不上。</p>


    “他沒結婚的原因很多說法,但男人這個年齡還沒結婚,最起碼情史少不了吧?而且這麽年輕做上上星衛視台長,為人和手段肯定有吧?台裏那麽多主持,他偏偏看重欣然?”</p>


    沉皓說了一大堆,可在陸遠看來,都是子虛烏有。</p>


    難道卓欣然就沒有能力,就不配得到新領導的器重?</p>


    怎麽沉皓也跟一幫喜歡八卦的老阿姨一樣,膚淺粗俗地認為男人器重女人,就是看中了她的長相?</p>


    他回了句:“有這麽嚴重嗎?”</p>


    沉皓更加生氣:“陸遠,你真的喜歡她嗎?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這麽雲澹風輕?”</p>


    喜歡並不代表可以強勢。</p>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要讓她沒有異性朋友,甚至沒有事業,這未免太大男子主義了吧?</p>


    而且他充分信任卓欣然,她不可能為了前途委身老男人。</p>


    如果她願意,也不會等到現在。</p>


    “這個台長不同於別的男人目的性那麽明顯,他有方法有手段,又能等,欣然單純,難免會上他的當。”</p>


    說到這裏,陸遠才有了危機感。</p>


    怕就怕這種人麵獸心的男人,將女人視為獵物,還分為不同等級不同類型的獵物,采取不同的狩獵手段。</p>


    陸遠有點兒後知後覺。</p>


    他太注重於自己的事情,覺得別人會給他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讓他處理完棘手的事。</p>


    太過直男,憐愛經驗太少惹的禍。</p>


    陸遠對沉皓說道:“我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p>


    沉皓眼神定定看著他:“雖然我覺得你配不上她,但我希望她能幸福,陸遠,你得到我夢寐以求的她的目光和愛慕,一定要好好珍惜,不然我絕不放過你!”</p>


    陸遠聽了剛才的事,心裏本來就不好受,現在還聽到沉皓這麽一番話。</p>


    難道他沒有能力保護心愛之人?難道會讓欣然受委屈!</p>


    不可能!</p>


    連那幾個前身的前女友他都不輕易傷害,都能護她們周全,更何況他的心上人!</p>


    告別沉皓。</p>


    陸遠心情複雜。</p>


    想來的確他一直忽略了卓欣然。該有的擔當、該有的陪伴以及一個男人該有的魄力,在卓欣麵前,他全都沒有提現出來。</p>


    一個女人最想要的是什麽?</p>


    是愛。</p>


    愛怎麽體現出來?</p>


    給她足夠的安全感。</p>


    他開著車在快速環路上,開著窗,夜風吹過,冰涼刺骨。</p>


    他總想著要以最好的狀態迎接他的愛情,要萬事俱備了,讓她安枕無憂了才確認關係。</p>


    可現什麽樣狀態才算是最好的狀態?他從來沒問過卓欣然想要什麽,總是自己覺得應該怎樣。</p>


    她總是安靜地、默默地在那兒,隻要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p>


    可他從來沒想過,她有沒有需要他的時候,抬起頭的時候,他是否都在那兒。</p>


    陸遠撥通卓欣然的電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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