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被譽為“天將”的神武將軍突然消失,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新帝卻以將軍離家遊玩為由打發眾臣。遊玩?從來鐵血剛硬不理身外事的五皇子卻在新帝登基後離家遊玩?眾人猜測,若不是先帝突然駕崩,未來得及立太子,今日的君主之位想必是這戰功彪炳的五皇子,如今的神武將軍殷王,而不是現今的帝王當年的三皇子。可偏這二人兄友弟恭,生身母親又是一人,因此五皇子放棄奪位卻也心有不甘,隻能暫離京都以解胸悶之氣。當然這隻是眾臣私下揣度,卻不會有人笨到去證實。然殷王昨日便以回京,皇上卻不聞不問,今日恢複殷王將軍之位,卻又不著眾人辦慶祝宴,一時之間朝臣竟猜不透這皇家二人之間到底有什麽名堂。


    剛一下朝,不待眾人上前恭賀,服侍皇上的方公公來傳話,說皇上設宴禦花園傳殷王爺敘舊。眾人這才放心,皇上真的隻是不想鋪張而不辦慶祝宴。


    殷王悠哉悠哉的邊走邊觀察這皇城內院,雕梁畫柱、金碧輝煌,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建新殿,唯一的改變就是遠處的禦書房與皇帝的寢宮塗了新漆,看起來更加威嚴肅穆,轉過拐角,步入禦花園便看到石桌前獨酌的年輕帝王赫連曄。頭上是象征皇朝最高權力的發冠,黑發束一半,留一半,冷硬的臉部曲線,襯托出男人獨有的陽剛之氣,黑眼大而有神,竟遮掩了帝王該有的霸氣,給人以溫和親切之感,雖與殷王麵貌相似,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


    “臣弟……”殷王假模假式的屈膝弓腰。


    “行了,別給我來這套。”


    “邀我敘舊,卻不等我來就喝上了。”說話間殷王已摘下麵具,坐在桌前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赫連曄看著這一連串的動作,打趣道,“成天帶著這玩意,也不嫌重。”


    殷王搖頭晃腦,自顧自的喝著酒,“好酒,都給我喝了吧,好幾年沒喝過好酒了。”說著又灌下一杯。也許隻有在自家兄弟麵前,殷王才能稍稍卸下心裏的防備。


    “宮裏還有很多,我命人給你府上送幾壇。”年輕的帝王安心的看著自己的弟弟豪飲。


    “好啊。”


    “別光顧喝酒,還沒用膳吧,我叫人傳膳。”


    “好。”說完又灌了杯酒,殷王順勢瞥見了池裏的蓮花,“今年的花開的特別好。”


    赫連曄沒有去看園裏的花,隻是靜靜的看著低頭喝酒的殷王,沉默片刻,欲言又止,直到殷王抬頭看他,才試探著開口,“不去......見見母後?”


    赫連曄看著殷王重新低頭喝酒,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隻是剛才兄弟間溫馨的氣氛頃刻間莫明的消失。他以為,離開朝堂三年,殷王緊繃的那根弦會有所鬆動,卻沒想……哎,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明知不可能,又何必要提,徒增老五傷心。


    看著不停灌酒的皇弟,赫連曄滿腔的疼惜,下意識的輕啟唇“靜……”


    殷王執杯的手反射性的抖了抖,他最討厭的便是聽到自己的名字,杯裏的酒顫抖著濺在石桌上,形成一個略帶酒香的透明橢圓,靜止不動。一時之間,空氣有些冷窒,兄弟二人有意回避似的盯著那個圓,陷入深深地沉默。


    來來去去的宮女在二人沉默間已上好了午膳。


    “皇兄,談正事吧。”殷王收斂情緒,首先打破了沉默。


    赫連曄當下不敢再提,壓下心頭複雜的心情,麵上轉為嚴肅,“你一去三年,有什麽收獲?”


    殷王搖了搖頭,喝下一杯酒,開口道,“江湖中,握有實權的是武林盟主,日月星雲四大莊其次,臣弟已探清虛實,可除了這四莊,還有一個神秘的玉笛山莊,臣弟也是無意中聽人提起,要再深究,卻無人願意透露。臣弟曾派陸行去查,卻是什麽也查不到。直到現在臣弟也沒弄明白它在江湖中是何等地位。臣弟還真沒見過這麽不透風的牆!”


    “神秘?重要嗎?”


    “臣弟認為是。”


    赫連曄定睛於麵前空空的酒杯,皺眉問道“沒有其他途徑?”


    “有一個——聚音閣,天下第一消息閣,專事消息買賣,臣弟曾與他們做過交易,消息及時準確詳細。但是這個玉笛山莊這樣神秘,臣弟可說是一無所知,倘若貿然前往,聚音閣萬一與這山莊有絲縷聯係,難保不會讓臣弟暴露。”


    赫連曄附和著點了點頭,“那…看來隻能靜觀其變了。”


    “是。臣弟已留人在盛風繼續打聽消息。這玉笛山莊,可算是臣弟遇到的一個難題。”


    “我看你呀,對這山莊倒是頗有興趣。”


    殷王無聲的掀了掀嘴角。


    兄弟二人幾年未見,難得把酒言歡,談論的卻還是國家大事。


    殷王滿身酒氣回到王府,暈乎乎喝完一杯醒酒茶便倒頭就睡。很多年沒有這樣暢快飲酒,結果不知節製,喝的頭昏腦脹,渾身燥熱,也睡得極不安穩。他夢見小時候隨父皇賑災時遇見簡家兄弟,夢見還是皇子時就南征北戰,夢見皇兄登基時太後笑的合不攏嘴,夢見自己一生也擺脫不了的罪責。


    殷王皺眉成川字,頭痛似要裂開,難耐的扭動著身子,突感額頭上一陣清涼,萬分舒適,不由呻。吟出聲,接著又有一雙手按上自己的太陽穴輕柔按壓,微涼的手指,適度的力道,說不出的通體暢快,動了動身體,才又睡了過去。


    陳若看著安穩熟睡的殷王,手腕按到酸軟也未敢抽手,怕他難受的再次醒來,卻也同時在心裏抱怨:酒量不好還就要喝,喝這麽多,難受的還不是自己,又沒有人替你,真是自找苦吃,活該,活該活該。


    當殷王因為口渴再次醒來時,已是深夜。


    甫一睜眼,看到的是枕著雙臂睡在床邊的陳若。地上放有一盆清水,水裏還有一方帕子。殷王陰沉著一張臉,想必中途令他舒服的就是這盆清水與陳若的一雙手。他抬起左手揉著自己的眉心,他以為藍奇在服侍他,卻沒想到外人近身至此自己竟還睡得一塌糊塗。他想起迷迷糊糊間聞到的若隱若現的天然香味,清清淡淡,確實不是藍奇身上的幽香。若平日定能第一時間分辨,果真是酒會誤事。他本就對這個陳若存有戒心……殷王轉過頭,床邊的陳若睡的毫無戒備,不知夢見了什麽,竟還滿足的揚起嘴角,吧唧了兩下嘴,殷王眯眼,她要不是足夠單純不諳世事那就是心機奇重,可殷王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這個女人是清白單純毫無目的的。將她安插在王府的人不會蠢到找這樣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剩下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她這爐火純青的演技下包藏著深沉可怕的心機。


    殷王迅速抬腿一腳踹向她的左肩,陳若翻了個身跌坐在地上,手肘重重的磕向地麵,立即麻了一片,還未起身,床下的一盆水又被殷王踢翻,直潑了她一身,那方白帕濕淋淋的粘在她的肩上。


    “誰讓你進來的,本王的床也是你這種下人能睡的?”


    陳若恍若未聞殷王的怒吼,站起身,靜靜地出了房間。殷王看著滿地的狼藉,陷入疑惑,陳若竟頂著他的怒氣沒有回話,就徑自離開,這……這是當著他的麵給他耍脾氣?沒人教她該怎麽做好下人嗎?還是想欲擒故縱?


    陳若拖著僵直的身體回了下人的房裏,不曾換洗,脫了鞋爬上床,雙臂抱膝縮在床角,將臉深深的埋入雙腿之間,低聲的啜泣,其實她知道,所有的下人都可能會被殷王這樣對待。但是,她哪受過這樣的欺負,如果不是那個人,她早跳起來罵他打他,說不定還嚷嚷著要殺了他,可偏就是那個人,這樣欺負她。上次甚至還想殺了她,脖頸上被劃破的傷口還沒長好今天就又踢又潑水,陳若越想越難過,那個人,肯定是因為自己喜歡他,讓他覺得厭惡,讓他覺得惡心了,上次不是也說了惡心嗎!?一定是,一定是,怎麽辦,自己就是喜歡他,好喜歡他,可是,她越是喜歡他就會越來越討厭自己的,越來越討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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