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風的秋獵真的是近在咫尺了,連殷王夫婦都已經落位皇宮了。這樣一算,三公主符南音與水寂青回宮也就在這幾日了。


    果不其然,在水若善被告知去膳堂用膳的時候水寂青夫婦甚至早她一步落座。


    她甫一進門,就有一個人影飛撲過來。


    她就知道,這皇室三兄妹聚在一起,她的身份就再瞞不住了。


    符冥音興奮的抱著水若善轉了幾個圈,落地的時候猝不及防的在水若善額頭落下一個響吻。他笑意濃烈的看著水若善,一臉滿足的表情。


    水若善怔怔的愣著,下意識往後退,本能的看了一眼殷王,後者死死瞪著她的眼裏寒意森冷。


    三公主符南音緊隨其後,抱著水若善滿腔的心疼:“我們好擔心你啊,你就不能安靜的在家裏養身體嗎?”


    水寂青溫柔的撫著她的頭:“什麽時候跟我們回家?”


    水若善淺淺的笑著,被他們帶到桌前坐下,“秋獵後我們就回家。”


    也許是上天真的特別喜歡關注水若善的承諾,每次總能讓她食言。


    符冥音張了張嘴想留她,卻還是沒有發聲。這個女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水若善,但幾年後的她卻也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了。


    宮女們進進出出開始有序的送膳。


    “我想拜姐姐為師。”赫連暮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桌上的沉默。


    “好啊。”


    “不行。”


    水若善從碗裏抬起頭看著同時發聲的兩個人,符冥音微有些驚訝的看著殷王,他以為就算是拒絕,也該是水寂青,而不是殷王。後者卻像剛才並沒有開口一樣,繼續優雅的吃著自己的飯。


    “暮兒聽話啊”符南音安撫著赫連暮,“姐姐身體不好,真的不能收暮兒做徒弟。姐姐這麽好,暮兒也不想姐姐生病吧。”


    “我不管我不管。。。”


    水若善將碗筷重重的墩到桌上,二話沒說離開了膳堂。


    符織音其實一直就不是個善妒的女人,她的賢德聲名在外,她的夫君對這個叫水若善的女子格外的照顧,那時候她都已經做好了殷王要納側妃的準備,但現在連她的兒子居然都死乞白賴的要拜她為師,她卻趾高氣揚的不屑一顧,可恨。


    殷王赫連靜想不明白的是,水寂青夫婦對水若善的態度就像是他們捧著一張紙,一戳就破,一撕就碎,脆弱的簡直經不起他伸手一揮。


    可據他這麽久觀察,雖說她有舊傷在身,但表麵上看起來並不是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麽柔弱。


    赫連暮這個孩子,皇室這三兄妹對其溺愛到了毫無節製可言。但是符南音在他拜師這件事上,卻完全沒有考慮就拒絕了他。


    到底水若善這看著正常的身體表象下還藏著什麽。


    殷王反應迅速的藏到牆後,水若善的院子裏,瓏叁居然在守門,這可不多見。他幾個起躍,翻到了後院,斂了氣息,借著夜色,悄無聲息的摸到了水若善窗下。


    他堂堂殷王竟扒在這裏聽牆角。


    “水若善,你真的不要命了!”房裏突然傳出水寂青暴怒的吼聲,赫連靜全神貫注的豎起耳朵。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你這樣一意孤行,到底還想再折幾年壽數?”


    折壽?殷王突發的心口絞痛讓他下意識攥緊胸前的衣服,這難道就是水若善身體表象下的秘密?


    “啊,啊呀,啊呀,二哥,你一吼我,哎呀,我渾身都疼啊。”水若善裝腔作勢的扶著自己的額頭。


    水寂青明知道水若善是在裝病撒嬌,但他就是吃這一套,隻要她一撒嬌耍賴,他就真的是沒了脾氣。


    “哎,你啊,再不聽話,哪天赫連靜那個家夥真的萬人之上的時候,你就隻能躺在黑洞洞的棺材裏。”


    “放心吧二哥,我怕黑,才不想躺棺材呢。”


    窗外的赫連靜聽完這幾句就再聽不進去他們的對話,他蹲在窗下慢慢陷入發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屋裏的水寂青已經走了許久。


    他推開窗戶徑直翻身入內,動作連貫的不像是個爬牆的人,倒像是回自己房間一樣理所當然。


    水若善聽見動靜的一瞬間扯過手邊的白紗整個兜頭蓋下。剛脫了一件外衣的她從屏風後麵現出身。


    “你。。。”


    不等她把話說完,赫連靜上前一把扯過水若善,急走兩步將她抵在牆上。


    水若善被夾在牆與赫連靜的胸膛之間,她都能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怦怦狂跳的聲音。下意識的的用雙手扒著背後的牆。


    赫連靜二話不說打算掀起她的白紗。


    “別”,看著這雙反射性的按住他手臂的手,他抓過來一左一右扣在自己腰上。


    水若善被赫連靜一連串的舉動嚇懵了,搭在他腰上的手虛晃晃的架著,不敢真的去按住他的腰,也傻傻的不知道要不要收回來。


    赫連靜仔細的卷起她遮臉的白紗,水若善歪著頭拚了命的往身後的牆上貼,看著她閉上眼皺巴巴縮成一團的五官,總覺得愚蠢的很。


    水若善感覺到自己的白紗並沒有被扯下來,而是被殷王整整齊齊的固定在了頭上。她睜開眼眨巴著看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意外之色。


    “你早就知道我的臉。。。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的臉平坦光滑,他早就知道。


    赫連靜就像沒有聽見一樣,一隻手固定住她動來動去的頭,另一隻手開始不停的摩擦她的額頭。水若善想什麽他豈會不知,那時候皇後沈妙顏逼得她摘麵紗的時候,她雖然無奈但卻還是打算動手,她不怕摘下自己的麵紗,她怕的是別人摘下她的頭紗,她每次那麽謹小慎微的防著的是蓋在頭上的這塊紗。


    水若善被這樣怪異的殷王弄得手足無措。


    隻見後者從懷裏掏出手帕,粗魯的抹著她的額頭,似覺這樣還是不夠,快走幾步到桌邊,將壺裏的水全都淋到手帕上,水若善剛覺得自己被從殷王那種壓迫感中解放出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被壓回牆上。


    赫連靜換上了濕手帕,似乎覺得效果很好,但又覺得沒什麽用,越擦越來勁,胸膛起伏越來越急促。


    “疼。”水若善聲音弱弱的,她莫名覺得自己做了錯事。


    赫連靜氣惱的一把將手帕拍在她的額頭上,抓過她僵在腰間的手按住手帕。


    水若善委屈巴巴的伸出另一隻手揉著自己的後腦,剛才赫連靜拍手帕的那一下把她腦袋也拍在了牆上。


    赫連靜又往前壓半步,把中間的水若善壓的嚴絲合縫,然後他將自己的下巴搭在水若善的頭頂上,就這樣靜靜的站著不動。


    赫連靜壓上來的那一瞬間,水若善深提了一口氣,梗著脖子不敢動不敢出氣,她被赫連靜的胸膛壓的都快沒有喘息之地,等了半晌上麵的人就像雕塑一樣紋絲不動,她這口氣憋不住慢慢的怕被他知道一樣悄悄的泄出來,然後入鼻滿滿的都是赫連靜的氣息,他身上的味道,他呼吸的頻率,都讓她的血液越來越沸騰,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缺氧窒息的時候,頭頂上的人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不許讓符冥音碰你。”


    水若善巴巴的反應了好久,才知道赫連靜跟她的額頭這麽過不去,是因為白日裏符冥音吻了她的額。


    等了半晌沒有聽見水若善的答應,赫連靜心裏那股邪火燒的更旺了。他猛的扒開水若善肩頭的衣服,張口就咬,後者吃痛的叫聲驚動了隔壁的人。


    瓏叁衝進來的時候正看到赫連靜咬著水若善的地方開始流血。


    “叁姐”


    瓏叁的長鞭淩厲的劃過空中朝殷王的後背甩去。一鞭下去肯定皮開肉綻,即將挨打的人卻像是毫不知情一樣,動也不動。


    眼看著鞭子就要落下,水若善卻感覺到殷王完全沒有想要理會,最後一瞬間,她的雙手穿胸而過,在赫連靜的背後徒手接住了鞭尾。


    抽打的疼痛使身體巨顫,兩手掌心當下皮開肉綻。


    殷王這一整晚鬱結於心的火氣刹那就消散了,他把臉埋在水若善的頸窩吃吃的笑著,


    原來他在水若善這裏,真的是不能傷害的存在。


    瓏叁對自家的主子真的是恨鐵不成鋼,一咬牙一跺腳轉身走了。當她再進去的時候,房裏的兩人靜靜的坐在桌前,她也懶得看這二人鬧幺蛾子,把藥箱往桌上一墩轉身就走。


    水若善的兩隻手攤在桌子上,疼的她無意識的顫抖,赫連靜翻開藥箱,伸手去拉她的手,卻被躲開。


    “赫連靜,你到底要幹什麽?”


    “上藥。”


    “我問你進我房間,啊,嘶~”


    果然這就是能讓水若善安靜下來的方式,她已經疼的說不出來話了。


    赫連靜將唇湊到她的手邊,輕輕地一點一點的一邊吹一邊上藥。


    水若善癡癡地看著他,輕柔綿密的風吹過掌心,就像吹進了她的心裏,吹的她這顆心癢癢的。沉浸在殷王盛世美顏的溫柔裏,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柔柔弱弱的。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嗯。”殷王頭也沒有抬專注的上著藥。但是他知道,水若善的知道了什麽跟他答應的知道了什麽肯定不是同一件事。


    “那。。你想讓我們做什麽?”


    “不是你們,是你。”


    “那你要我做什麽?”


    “嗬,你的忘性還真是大。”赫連靜將水若善兩隻手都包的像粽子一樣,然後他推開水若善肩頭的衣服。


    “我說過了。”他看著她肩頭那一排整齊的牙印,心情相當的舒暢,“不許讓符冥音碰你。”


    “我。我”


    “那個”


    “不是,不是”


    “故意的。”


    怎麽還成結巴了。赫連靜從她的肩上抬起頭看著她,水若善向另一個方向伸長了脖子,似乎是要離這邊的殷王越遠越好,她的臉很紅,耳朵很紅,脖子很紅,甚至是肩頭都是紅的,殷王抿著嘴笑了,默默的沒有揭穿她。


    “你要是故意的,我就撕了你這層皮。”


    赫連靜毫無預警的撩起她的袖子,手臂上包紮傷口的繃帶她都來不及遮擋。剪開繃帶下麵的傷口竟然這麽深。


    “以後離赫連暮遠點。”


    水若善剛才那些漣漪旖旎瞬間就被澆滅了,“你放心,赫連暮隻是個孩子,我不會對他怎麽樣的。”


    “這難道不是他幹的?”赫連靜在她的傷口上重重的按了一下,疼的她臉上耳朵上又變成煞白的了。“以後離他遠點,雖然年齡尚小,論狠你還比不過,受傷的會是你。”


    水若善半張著嘴驚訝的看著赫連靜,他的意思是,怕赫連暮傷了自己?她還以為。。。


    “別成天胡思亂想,我說什麽你聽什麽就是了。”赫連靜幫她包紮好所有的傷口,一伸手打橫抱起水若善,將她放到床上,然後幫她脫下鞋襪,再拉過來被子給她蓋好。


    今晚的赫連靜古怪的像換了一個人,水若善看著他這一連串動作小心翼翼的都不敢說話。她平躺在床上,即使閉著眼也能感覺到坐在床邊的人盯著她的視線,她卷著被子往裏挪了挪,停了一會又往裏挪了挪。


    “嗯?”聽見殷王的聲音,水若善睜開眼,看見他指了指他自己,然後指了指空出來的半張床,挑著眉詢問她。


    水若善趕緊搖了搖頭,又卷著被子挪回來睡在床的正中間。她閉著眼努力的想要入睡,一直過了很久,她翻了個身麵朝牆,撓著額頭,夢囈似得說了一句:“我其實並不歡喜。”


    沒頭沒腦的,赫連靜卻知道她說的是符冥音那一吻。


    “嗯。睡吧。”


    水若善感覺到赫連靜幫她掖了掖被子,然後聽見他起身離開的聲音,聽見自己的房門開了又關,但她還是麵朝牆遲遲不敢轉身。


    今晚的赫連靜雖然傷了她的手傷了她的肩,但是她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不一樣了。


    出了門的赫連靜並沒有離開,他摸黑坐到了窗下,一個人靜靜的一坐就是一夜。


    水若善的身體看似正常無異,卻會因為一些原因而減壽。他曾經加諸於她的那些酷刑,是不是他也是推波助瀾的一員,或者他就是始作俑者。


    他身體健康,體格強壯,卻隻是因為聽見水寂青說她會折壽這樣的話,就能讓自己突發心絞痛,但那分明不是病理上的疼。


    符冥音隻是在水若善額上落下一吻,就讓自己的妒火燒的翻江倒海,他嫉妒的幾乎失去理智,嫉妒的自己燒心裂肺,嫉妒的甚至想要一口咬死並吞了水若善,他不敢想,他不敢想如果符冥音占有了水若善,如果某一天水若善喜袍加身而嫁的那個人卻不是他,他會不會入瘋如魔,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殺盡這所有與她有關的人?


    而最令赫連靜慎之又慎的是,他聽見心裏的那個聲音回答他,會。


    他以為自己能夠掌控,能夠放下的感情,卻在不經意間滋長蔓延,到現在連著肉入了骨吞噬了他的魂魄。


    幾年前他想過,征伐的這條路上,他願意與她生死與共。


    卻最後天不遂人願。


    時隔幾年,他依然一直隱忍逃避,他可以一次一次的用自己的理智放棄水若善,卻最後敵不過符冥音一吻,這一吻像洪水猛獸一樣推倒了他心裏理智那道牆,傾瀉而出的感情連他自己都差點溺死。


    那時候,冷漠如他得不到便選擇放下。


    然而幾年後,他棄之如剜心,那便就隻能攥死在自己手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負一世一生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什沒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什沒沒並收藏負一世一生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