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諾的眉毛覆蓋上了一層白霜,麵色沉重的看著怪物出現。


    這是一團有生命的黑影,外形有點像人類,軀幹下麵的身體像刀鋒的尖端一樣漸漸變成一條線。怪物的身體在搖曳,看起來就像是隔著一層蕩漾的黑水看過去,一雙冷峻的眼睛迎著他的目光,穿透了他的靈魂。


    還真是傑諾預想中的那個怪物——永恒夢魘魔騰。


    這個怪物的上下頜裂開了一條縫,露出了扭曲的長牙。午夜的漆黑從它的形體中滴落下來,如黑血融入空氣,又如墨汁消散於大海。怪物拉長了雙臂,末端扭轉變平,構成了一對寬厚的、惡毒的刀刃,沿著它的爪子向前彎曲。


    傑諾看見魔騰把刀鋒雙刃深深埋入誰的心髒——那是一個人的輪廓,他靠在牆壁上,黑血從他身上滴落,漸漸露出他那驚恐的麵容。


    而夢魘則彎下身來,恐怖的容貌與他的臉齊平。


    男人與阿貝爾有著相同的發色,顯而易見,這是塞爾溫,他已經死了。


    他被夢魘拖進了靈體世界,然後殘忍的殺死了。


    傑諾盯著夢魘的一舉一動,而夢魘也在用冷峻的目光與他對視。


    他們此刻隻是互相看到了而已,但本體卻分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誰也碰不到誰。


    傑諾正準備用鬼爪嚐試一下能不能傷害到夢魘,但對方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魔騰最後深深的看了傑諾一眼,便在牆上越陷越深,如同掉進了一個垂直方向上的深坑,最後徹底融入牆壁消失不見。


    噩夢的氣息漸漸消散,房間也開始快速升溫。


    傑諾拉開的窗簾,因為窗簾被拉上了……但他不記得有誰拉過窗簾。陽光照到塞爾溫的屍體上,蒸幹了胸口的空洞上最後一滴黑血。


    傑諾打開了門,他聽見了唰的一聲,然後就看見奧格薇莎站在門口很近的地方,一臉扭曲的捂著耳朵。


    很快她的一邊耳朵就紅腫了起來,她就不應該把耳朵貼在凍著的門板上!


    “這麽快就解決了?”奧格薇莎一臉的不可置信,或許她已經腦補出了兩位高手過招,在一瞬間就交鋒了數百次的畫麵。


    傑諾搖搖頭,如實說:“凶手跑了。”


    “跑了?等等……你說凶手!該不是——”奧格薇莎猛然意識到了猶如噩夢般的現實,她從傑諾身邊擠進房間,看見角落裏平白多出了那具屍體,驚懼得瞬間捂住了嘴巴,為的是不讓自己尖叫出聲,讓阿貝爾崩潰。


    但敏感的阿貝爾已經察覺到了殘酷的事實,孤零零的蜷縮在角落裏開始慟哭落淚。


    ……


    閣樓了死了人,那小孩子短時間內肯定是不能住了,於是傑諾如約將阿貝爾帶回了神殿中,隻是回來的一路上氣氛非常沉重。


    可能並沒有從塞爾溫的屍體上發現什麽,就委托鄰居讓他們幫阿貝爾收攏父親的遺體。


    回到神殿中,佩妮萊修女已經聽說這件事,她過來帶走了阿貝爾,安撫他的心情並幫他安排他父親的葬禮。


    看見失魂落魄的阿貝爾,傑諾不忍心再去打擾他了。但他又不得不那麽做,因為夢魘隨時都可能再次出手,誰知道它會選誰做下一個目標。


    在傑諾的提醒下,佩妮萊修女把阿貝爾安排在與傑諾同一間客房裏睡覺。


    “你哭了一天,不累麽?”躺在各自的床上,即使窗簾把月光擋得嚴嚴實實,但傑諾還是能看見阿貝爾背對著自己,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動,於是他不禁問道。


    “發生了這種事,怎麽可能睡得著。”阿貝爾倔強的不讓自己哭出聲,他今天哭得夠多了。


    “人終有一死,看開點,孩子。”傑諾嚐試著去安慰人,但這種話阿貝爾今天已經聽煩了,理所當然的產生了抗拒。


    “死的又不是你爸爸,你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情。”


    對於傑諾憑空把塞爾溫在房子裏變出來,阿貝爾感到很奇特,但並不知道具體情況的他仍在怨恨傑諾為什麽不把他爸爸活著變出來。


    可真相是塞爾溫被拖進靈體世界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麵對已死之人,傑諾就算帶著再多的生命之泉也救不活。


    “我沒有父親。”傑諾冷不防的說。


    “他去哪了?”同病相憐的感覺促使阿貝爾開口詢問,如果身邊有一個跟他遭遇相似的人,他就不會那麽悲傷了。


    “在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他就死在坑難裏了。”傑諾沒有哄小孩,事實就是這樣的,這具身體的親生父母都早早的死在了祖安。


    “無依無靠,那你當時一定很絕望吧?就像我現在這樣。”每每當他想起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就有一種對未來的恐懼湧上心頭。


    “不,我比你絕望多了,你還有這麽多人關心,還有人幫你報仇。而我卻是真的孑然一身,想報仇還沒有凶手。”


    傑諾絕望的語氣鎮住了阿貝爾,讓小男孩停止了哭泣,氣氛陷入了沉默。出生在德瑪西亞的孤兒可比出生在祖安的孤兒幸運多了,熱情而團結的鎮民會一起把他撫養成人的。


    “當我發現你爸爸時,他已經死了。我救不了他,隻能幫你找出凶手,讓它償命。阿貝爾,你如果想讓凶手繩子以法,那就好好配合我的調查。”傑諾打破了沉默,換來了阿貝爾的一聲附和。


    “我知道了……”


    “事情發生前,你爸爸有沒有睡眠不足,做噩夢或者夢遊的情況?”


    “不知道,但是他那時候看起來臉色很好,應該不會吧。”


    黑暗之中兩個聲音互相傳遞,不像是在調查,反而像是男生寢室中熄燈後的竊竊私語。


    “那事發當天,你爸爸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翻了個身,從仰躺變成了側躺,雙眼正對阿貝爾,他能看到阿貝爾也在這樣看著他。


    “他講了那個故事給我聽。”小男孩說。


    “什麽故事?”


    “影門,一個正義打敗邪惡的故事,你不會還沒聽說過吧?”


    “是這樣的麽,我的確沒聽說過,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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