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觀座上，盡如衣冠禽獸！
輪回模擬：我能逆天改命 作者：江河載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靜聽窗外風雪呼嘯，華貴的鸞鳳車輦，與街道巷尾的許多匆匆過客擦肩而過，卻又涇渭分明。</p>
車駕之中，隔絕了風雪氣，一應設施更是齊全無比。</p>
莫說是隻容納季秋與田姒以及兩名侍女，就是再多上幾人，也是毫無問題。</p>
烈馬嘶鳴，顛簸在道路之上，踏著薄薄積雪，一路疾行。</p>
而這車駕內部，被侍女照看著的火盆陶罐，茶水早已煮沸，隆隆直響。</p>
示意侍女退後，田姒雙膝並攏跪坐，雙手抬起。</p>
輕柔迅捷的將那濃釅的茶水斟好，倒入兩具精美的瓷碗之中，並捧起其中一具，遞給了眼前衣衫整潔的少年：</p>
“先生，請飲茶。”</p>
車輦裝飾的輕奢華貴，溫度與外界的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p>
暖意升騰，紅袖添香，好一副奢靡之景。</p>
然而季秋接過茶水，卻並未因此影響心神。</p>
看著眼前身穿紫色羅裙，因車內升溫，麵色稍有紅潤的田姒，季秋輕啜一小口後，便慢慢放下了茶水：</p>
“齊王都中，臨淄內城，共有上卿九家，垂拱而治，盡享權柄，聲名顯赫。”</p>
“田姒，先生既上了你這車輦，便不會再回去了。”</p>
“我且問你，隻論今日，是單單隻有你田氏的族主要見我。”</p>
“還是...”</p>
“這臨淄的上卿九家，或是那齊王的使臣，都要來見我？”</p>
放下瓷碗，季秋喝出一口白氣，目光向那窗簾遮掩的漫天雪景望去。</p>
對此，田姒抬起眸子，沒有分毫猶豫，便將她所知曉的，盡數一一如實回應：</p>
“先生，族主要見您，其中細節，我並不曉得多少。”</p>
“但以您的身份，以及當下的時局...”</p>
“恐怕，應是不止隻有族主一人。”</p>
看著眼前規規矩矩的少女，季秋聽後，狀似無意的點了點頭。</p>
聽不出多少信息。</p>
不過，卻也怪不得田姒。</p>
畢竟說到底，她不過就是一個傳信的罷了，若不是她與自己有著一層聯係，終歸還是會有姓王的、姓李的，或是其他之人，前來稷下尋見自己。</p>
說穿了，還是近來名聲所致。</p>
但，不妨事。</p>
無論波雲詭譎，到底是何模樣。</p>
不外乎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p>
車輦在侍衛駕駛烈馬之下，速度迅捷，漫長的外城道路，轉瞬即過。</p>
很快，便入了內城，未消片刻，便到了這臨淄王城的九卿府之一，田氏的族地之前。</p>
這是一處，占地極廣，甚至要比之稷下學宮，都要更為遼闊的區域。</p>
毫不誇張的講，與一座稍小的宮閣群落，可謂一般無二。</p>
一路行駛，在季秋的神魂感知之下，偌大內城，諸如此類的族地貴府，並不隻有一處。</p>
而且大都金碧輝煌，由得白玉凋刻而成，在這漫天大雪落下之時，更顯壯闊。</p>
這內城人煙稀少，都是神血後裔的居所。</p>
可他們占據的資源，卻是外城之人根本無法想象的。</p>
很難以置信。</p>
這竟是那外城諸多簡陋木屋、帳篷，到處都充斥著魚腥與海鹽味的臨淄王城，所環繞的中心區域。</p>
如此來看，那外麵一環，哪裏是臨淄。</p>
那不過隻是，被真正的臨淄王城，所撇開的一圈難民窟罷了。</p>
即使早已知內城幾分奢靡，但季秋親眼見得後，仍是不免感慨。</p>
上下之差，竟至於斯！</p>
王是王，卿是卿，世世代代。</p>
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土生土長的普通凡民，莫說是什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了，怕是連想，都無法想得到這種情景。</p>
當年他號稱大賢良師，舉太平起義之時，大炎雖也是腐朽，但細細來看，無論各方境況，與此世相比...</p>
卻著實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了。</p>
“姒小姐。”</p>
“到了。”</p>
車輦顛簸一下，外界侍衛沉悶的聲音傳來。</p>
而聽得聲音，季秋適時起身，田姒亦是相隨。</p>
在撥開那層通往外界的轎簾時，季秋卻是頓了頓，隨後好像是想到了什麽，於是轉頭望了田姒一眼：</p>
“田姒，在出去之前，先生要最後告戒你一句話。”</p>
“我教你一年有餘，也知你幾分野望，但真正的強者，從來都沒有活在別人影子裏的。”</p>
“無論是你田氏的族主，亦或者是先生我，還是其他比你要更強的存在，你把他們的話或影，看得太重了。”</p>
“旁人之言，可聽可信，卻不可奉為比之自己的意誌，要更加堅定的真理。”</p>
“有時候，你也該思考思考，你的未來，該如何去走了。”</p>
說完，季秋便撥開了這層轎簾，足履一躍而下，踏在了薄薄積雪之上。</p>
直到季秋落下身後，起身的田姒才算是回味過來，於是細細琢磨了下季秋的話後，麵色複雜難言。</p>
她好像，確實如同先生所說的那樣。</p>
雖說，在稷下進修了許久時間，但自幼所接受的神血教誨，她還是幾乎刻在了本能之中。</p>
弱小者與後輩，天生就該服從於強大者與前輩。</p>
不過隨著接受了百家學說，以及季秋的教誨後。</p>
這種固有的認知，本來牢不可摧，但卻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以及季秋這一句可謂醍醐灌頂般的話語。</p>
慢慢，露出了裂紋。</p>
“受教了，先生。”</p>
...</p>
踏在積雪之上，發出‘沙沙’的聲響。</p>
在田姒的引領下。</p>
季秋與少女一前一後，走入了這座古老的上卿府內。</p>
即使被皚皚白雪所掩埋，可那紅牆綠瓦，依舊散發著古老與神秘的色彩。</p>
連綿起伏的宮閣群落，在這冰天雪地的映襯之中，顯得分外冷清。</p>
走入田府，一排排手持青銅斧鉞的鐵甲衛士，幾乎隨處可見。</p>
他們的身上，流淌著稀薄的神血，乃是被主人家賜予的神血，一旦灌注，便永遠無法背叛，將會是最為忠誠的死士與親衛。</p>
即使，他們身上的神血，連神血後裔之中最弱的士族都不如。</p>
可對於普通人而言，也幾乎與登天無異。</p>
踏過那被雪色掩埋的白玉石道，有田姒引路，一路暢通無阻。</p>
季秋穿過了正殿廣場，穿過了一座座古銅色的神秘凋像，見證了這古老的齊地，屬於王城上卿的府內之景。</p>
隨後，待到駐足於主殿之前時，他便聽到了從內傳出，入了耳畔，那一陣一陣的器樂之聲。</p>
音樂節奏舒緩，斷斷續續，雖顯得有幾分縹緲，但在季秋聽來，其中更多夾雜的則是...奢靡。</p>
而一側的田姒，對此卻是見怪不怪。</p>
顯然，他對於這種神血貴族之間的調調，也是多有所見了。</p>
田姒無動於衷，對著季秋微微躬身，隨後望向前方：</p>
“先生，請。”</p>
隨著二人到了這殿門外，那本來緊閉的門扉，好似有著幾分靈性，竟自個兒緩緩打了開來。</p>
田姒帶著季秋，踏上白玉石階，跨過了那道主殿門檻，迎麵走入了進去。</p>
直到此時，裏麵的光景，才終是露出了幾分。</p>
十幾座青銅凋成的古銅座燈，跳動著橘紅色的火焰，分布在這大殿四方，將這碩大的清冷宮殿照亮。</p>
上首的華貴短榻上，裸露著胸脯，隻披著一身黑金長袍的中年人，雙臂張開，眸子半眯，正斜躺著。</p>
而在他的周身兩側。</p>
各有一名身材玲瓏有致，披著薄薄紗衣的妙齡女子，媚眼如絲，裸露偎依在這黑袍中年身上，在他身上撫摸遊走著，不時發出一陣輕吟之聲。</p>
除此之外，這大殿內的席位，也不止一處，下方左右兩側，凡有人入席者，皆是如此。</p>
大殿中央，尚有十幾名舞女演奏著聲樂，輕紗舞動，高高拋起，白淨高挑的大腿如羊脂玉般，於不經意間露出，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堪稱一覽無餘。</p>
如此...讓人血脈噴張的一幕。</p>
落入季秋眼中，卻隻是叫他皺了皺眉。</p>
講實話。</p>
像是這種...不堪入目而又奢靡的宴請，他哪怕是幾經沉浮，也隻是第一次遇見。</p>
須知道，哪怕是大炎那些最為腐朽的世家。</p>
也隻有最為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才會毫不遮掩，去做這些事情。</p>
眼下見得這堂堂九卿之一，一地上卿，都是這般作為...</p>
季秋隻能說，著實是開了眼界。</p>
同時，也叫他第一次正麵見到了，這個時代所謂的神血後裔們，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性情。</p>
玄商早已淪為過往，而夫子所立的詩書禮樂，才在這片大地上流傳不久。</p>
在掌權者的眼裏，那更是形同虛設的東西。</p>
因此，即使季秋覺得新奇，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一幕確實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p>
隨著一襲白袍，豐神俊秀的高大少年，在田姒的引領下，踏入了這座大殿。</p>
不談季秋心中作何感想，那本來眉眼半眯的堂上人物，見到這少年後，卻是突然眼前一亮：</p>
“閣下就是那位近來名揚稷下，聲名顯赫的大賢季先生？”</p>
將兩側隻著輕紗的少女推開，男子豪爽一笑，當下站起身子，招了招手：</p>
“快快請先生入席上坐！”</p>
“你們幾個，還愣著作甚？”</p>
“今日，你們就是先生的了！”</p>
“若是服侍不好，後果爾等定當是擔待不起！”</p>
田恒的眸光在那十數個高挑舞女之中，選了數名姿容最為出彩的，繼而遙遙一指，便在須臾之間，決定了她們的命運。</p>
將季秋引至此地的田姒，本早就已對這些情況見怪不怪。</p>
但方才季秋下了車輦時，最後對她叮囑的那一席話，卻是叫她眼下見得這一幕景後，沒來由的便感覺萬分礙眼起來。</p>
季秋側眸，看見少女蹙眉，隱約猜出了她幾分心思，於是隻擺了擺手，便道：</p>
“不必了。”</p>
“季秋修儒家之文，講君子之禮，奉行知行合一。”</p>
“今日前來，隻是因田族主相邀而已。”</p>
“田族主，不妨有事直言。”</p>
未曾接受那數名舞女的靠攏，入了席間，季秋禦氣而起，於周身三丈化出屏障，旁人難以近得身來。</p>
他的眼神澄澈平靜，直視上首，意思表露無疑。</p>
臨淄的神血後裔，想要試探一下，看看稷下的這些諸子，是否能夠拉攏，按照齊王的意思，收歸己用。</p>
季秋是第一個目標，也不會是最後一個。</p>
但無論如何，他的態度得表露出來。</p>
看得這少年拒絕的如此幹脆利落，田恒有些訝然，或者說，有些不理解。</p>
他仔細的打量了眼那些進退兩難的妙齡少女，覺得隻單論姿容麵貌的話，這些舞女應當不差才是。</p>
“這就是，那百家之儒，所倡導的禮節麽？”</p>
田恒心中暗道，頓時有些不認同了。</p>
不過是一些舞女罷了，螻蟻一般的性命，能取悅於天生神血，應是她們的榮幸。</p>
而像是季秋這等足以媲美神血的存在，雖田恒與諸卿對於這些後天的超凡，大都頗有微詞，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得不承認，這些諸子，亦是真正的強者。</p>
強者，不就是應該無所顧忌，享受一切麽？</p>
結果費勁千辛萬苦，終於獲得了力量，到了最後，竟然還要強行給自己裝上一副鐐銬。</p>
怪不得近兩年來，齊王冕下終於忍不了稷下這所一直講規矩的地方了。</p>
田恒心下鄙夷，不過卻沒說出來。</p>
他隻是揮了揮手，叫了家族的神血護衛，將那幾個無辜的舞女給拖了下去。</p>
至於迎接她們的會是什麽，不得而知。</p>
而本來跟隨於季秋身畔的田姒，在蹙了蹙眉，眼看季秋入席之後，也隨著那些神血護衛與舞女，一道退出了宮殿。</p>
許是，終於感到了不適吧。</p>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刹那。</p>
而隨著季秋話語落下，田恒的目光，便適時的望向了左手邊的第一個席位。</p>
在那裏，有一位童孔泛著血色，周身綁滿繃帶的身影，緩緩起身，緊接著田恒的話，便聲音沙啞道：</p>
“奉王之詔令。”</p>
“凡稷下學宮，修成諸子業位的賢者，無需摒棄稷下，隻需入我齊國，將自身所學的超凡道路盡數奉於齊王宮中。”</p>
“王上，便允賢者共享古老的神聖榮光，賜予一縷王血，可媲美上卿，自開一族，並入齊地參政，統禦三城封地！”</p>
“而經我等考量，稷下季先生，最合王上口諭，是以田氏請季先生赴宴前來，便是為了此事。”</p>
“我乃王上近侍，血影都統齊千仞。”</p>
“不知季先生，可願否？”</p>
話語落下，所有席位的人，目光都不由匯聚在了那少年身上。</p>
不得不說，這條件開得是真的誠意滿滿。</p>
要是一般人前來。</p>
估摸著就算不納頭就拜，起碼也得仔細琢磨琢磨，再行定奪。</p>
但自入了殿來，或者說在出了稷下之時，就已想好答桉的季秋，卻是不在此列。</p>
血影衛乃齊王近侍，齊千仞又是其中統領，哪怕是上卿田氏的族主，想來也弱了他三分。</p>
</p>
古老的公與王不出麵，這等人物，就已經是齊地第一流了，無論是從權勢還是實力來講，皆是如此。</p>
因此，由他開口。</p>
壓力與誠意，恩威並施，就好似如一座大山壓下，讓人喘不開氣來。</p>
此次若不是季秋，而是其他學術有成的諸子到這。</p>
要不是那批頂尖諸子，恐怕一般的大賢者們，突然之下麵臨這等局麵，一時半會，估摸著都得有些暈頭轉向，找不到破局之法。</p>
畢竟，形勢比人強。</p>
但偏偏。</p>
季秋不吃這套。</p>
且不說稷下與齊地，遲早會有撕破臉來的一戰，就隻單言他自個兒。</p>
如今積累足夠，隻差資源就可一步登天，而那塵封的朝歌，在模擬之中便有資源，足以助季秋踏上法相。</p>
於是在吃透了百家學說之後，他本就準備先往朝歌，證得真君，再來顛覆齊地的神血統治。</p>
要不是橫出了這一茬子事，指不定他現在早就已踏雪遠行，飄然而去了。</p>
今兒個所見，以及近一年多來稷下學士還有他門下的那許多門徒，所受到的針對，如此種種。</p>
都叫他心中不算舒爽。</p>
而修士與學者，念頭若不通達，又豈能行？</p>
於是，盤膝落座的季秋，麵對著那好似大山一般的壓迫，卻依舊保持原貌，氣定神閑：</p>
“夫子與祭酒孟軻，還有百家先賢，立稷下之時，便曾與王言：百家之超凡，便在那芸芸經籍之中。”</p>
“而直到現在，我的回答，亦是如此。”</p>
“王自己參悟不透，那是王自己的事情，哪怕有我等加以注釋，若是其本人不認同其中道理，也是徒勞。”</p>
“至於入齊之政，還是算了。”</p>
這般說著，季秋還未入席片刻，便已起身。</p>
他一揚袖，毫不拖泥帶水，轉過頭來，便往那漫天飛雪的殿門外，大步行去：</p>
“我今日前來，不僅是為我自己。”</p>
“同時，也是為稷下研究學說的百家諸子，表個態。”</p>
“天下萬物之事，講究的都是個你情我願，若有識之士真願入齊，那縱使齊王不理不睬，亦是攔截不下，反之亦然。”</p>
“既如此，又何須諸位曉之以利？”</p>
“還是各自安好吧。”</p>
推開大殿門扉，迎著漫天風雪，少年就要打道回府。</p>
卻見得那血影都統，此時聽得他一席話後，眸中紅光一閃，幾分壓迫的氣息當下溢散，不再抑製：</p>
“慢。”</p>
齊千仞渾身上下的繃帶，漸漸滲出血色。</p>
他往前踏了一步。</p>
好似有惡鬼哭嚎，附著於身，將那些普通的舞女，給嚇得盡皆麵色慘白，更有甚者兩腿一軟，便癱坐於地。</p>
“你，”</p>
“不能走。”</p>
“或者說，”</p>
“不能就這麽走了。”</p>
一刹那，</p>
大殿有了片刻寂靜。</p>
（ps：中秋節快樂，祝大家闔家團圓，心想事成，所有的美好，都能不期而遇！）</p>
車駕之中，隔絕了風雪氣，一應設施更是齊全無比。</p>
莫說是隻容納季秋與田姒以及兩名侍女，就是再多上幾人，也是毫無問題。</p>
烈馬嘶鳴，顛簸在道路之上，踏著薄薄積雪，一路疾行。</p>
而這車駕內部，被侍女照看著的火盆陶罐，茶水早已煮沸，隆隆直響。</p>
示意侍女退後，田姒雙膝並攏跪坐，雙手抬起。</p>
輕柔迅捷的將那濃釅的茶水斟好，倒入兩具精美的瓷碗之中，並捧起其中一具，遞給了眼前衣衫整潔的少年：</p>
“先生，請飲茶。”</p>
車輦裝飾的輕奢華貴，溫度與外界的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p>
暖意升騰，紅袖添香，好一副奢靡之景。</p>
然而季秋接過茶水，卻並未因此影響心神。</p>
看著眼前身穿紫色羅裙，因車內升溫，麵色稍有紅潤的田姒，季秋輕啜一小口後，便慢慢放下了茶水：</p>
“齊王都中，臨淄內城，共有上卿九家，垂拱而治，盡享權柄，聲名顯赫。”</p>
“田姒，先生既上了你這車輦，便不會再回去了。”</p>
“我且問你，隻論今日，是單單隻有你田氏的族主要見我。”</p>
“還是...”</p>
“這臨淄的上卿九家，或是那齊王的使臣，都要來見我？”</p>
放下瓷碗，季秋喝出一口白氣，目光向那窗簾遮掩的漫天雪景望去。</p>
對此，田姒抬起眸子，沒有分毫猶豫，便將她所知曉的，盡數一一如實回應：</p>
“先生，族主要見您，其中細節，我並不曉得多少。”</p>
“但以您的身份，以及當下的時局...”</p>
“恐怕，應是不止隻有族主一人。”</p>
看著眼前規規矩矩的少女，季秋聽後，狀似無意的點了點頭。</p>
聽不出多少信息。</p>
不過，卻也怪不得田姒。</p>
畢竟說到底，她不過就是一個傳信的罷了，若不是她與自己有著一層聯係，終歸還是會有姓王的、姓李的，或是其他之人，前來稷下尋見自己。</p>
說穿了，還是近來名聲所致。</p>
但，不妨事。</p>
無論波雲詭譎，到底是何模樣。</p>
不外乎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p>
車輦在侍衛駕駛烈馬之下，速度迅捷，漫長的外城道路，轉瞬即過。</p>
很快，便入了內城，未消片刻，便到了這臨淄王城的九卿府之一，田氏的族地之前。</p>
這是一處，占地極廣，甚至要比之稷下學宮，都要更為遼闊的區域。</p>
毫不誇張的講，與一座稍小的宮閣群落，可謂一般無二。</p>
一路行駛，在季秋的神魂感知之下，偌大內城，諸如此類的族地貴府，並不隻有一處。</p>
而且大都金碧輝煌，由得白玉凋刻而成，在這漫天大雪落下之時，更顯壯闊。</p>
這內城人煙稀少，都是神血後裔的居所。</p>
可他們占據的資源，卻是外城之人根本無法想象的。</p>
很難以置信。</p>
這竟是那外城諸多簡陋木屋、帳篷，到處都充斥著魚腥與海鹽味的臨淄王城，所環繞的中心區域。</p>
如此來看，那外麵一環，哪裏是臨淄。</p>
那不過隻是，被真正的臨淄王城，所撇開的一圈難民窟罷了。</p>
即使早已知內城幾分奢靡，但季秋親眼見得後，仍是不免感慨。</p>
上下之差，竟至於斯！</p>
王是王，卿是卿，世世代代。</p>
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土生土長的普通凡民，莫說是什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了，怕是連想，都無法想得到這種情景。</p>
當年他號稱大賢良師，舉太平起義之時，大炎雖也是腐朽，但細細來看，無論各方境況，與此世相比...</p>
卻著實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了。</p>
“姒小姐。”</p>
“到了。”</p>
車輦顛簸一下，外界侍衛沉悶的聲音傳來。</p>
而聽得聲音，季秋適時起身，田姒亦是相隨。</p>
在撥開那層通往外界的轎簾時，季秋卻是頓了頓，隨後好像是想到了什麽，於是轉頭望了田姒一眼：</p>
“田姒，在出去之前，先生要最後告戒你一句話。”</p>
“我教你一年有餘，也知你幾分野望，但真正的強者，從來都沒有活在別人影子裏的。”</p>
“無論是你田氏的族主，亦或者是先生我，還是其他比你要更強的存在，你把他們的話或影，看得太重了。”</p>
“旁人之言，可聽可信，卻不可奉為比之自己的意誌，要更加堅定的真理。”</p>
“有時候，你也該思考思考，你的未來，該如何去走了。”</p>
說完，季秋便撥開了這層轎簾，足履一躍而下，踏在了薄薄積雪之上。</p>
直到季秋落下身後，起身的田姒才算是回味過來，於是細細琢磨了下季秋的話後，麵色複雜難言。</p>
她好像，確實如同先生所說的那樣。</p>
雖說，在稷下進修了許久時間，但自幼所接受的神血教誨，她還是幾乎刻在了本能之中。</p>
弱小者與後輩，天生就該服從於強大者與前輩。</p>
不過隨著接受了百家學說，以及季秋的教誨後。</p>
這種固有的認知，本來牢不可摧，但卻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以及季秋這一句可謂醍醐灌頂般的話語。</p>
慢慢，露出了裂紋。</p>
“受教了，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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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積雪之上，發出‘沙沙’的聲響。</p>
在田姒的引領下。</p>
季秋與少女一前一後，走入了這座古老的上卿府內。</p>
即使被皚皚白雪所掩埋，可那紅牆綠瓦，依舊散發著古老與神秘的色彩。</p>
連綿起伏的宮閣群落，在這冰天雪地的映襯之中，顯得分外冷清。</p>
走入田府，一排排手持青銅斧鉞的鐵甲衛士，幾乎隨處可見。</p>
他們的身上，流淌著稀薄的神血，乃是被主人家賜予的神血，一旦灌注，便永遠無法背叛，將會是最為忠誠的死士與親衛。</p>
即使，他們身上的神血，連神血後裔之中最弱的士族都不如。</p>
可對於普通人而言，也幾乎與登天無異。</p>
踏過那被雪色掩埋的白玉石道，有田姒引路，一路暢通無阻。</p>
季秋穿過了正殿廣場，穿過了一座座古銅色的神秘凋像，見證了這古老的齊地，屬於王城上卿的府內之景。</p>
隨後，待到駐足於主殿之前時，他便聽到了從內傳出，入了耳畔，那一陣一陣的器樂之聲。</p>
音樂節奏舒緩，斷斷續續，雖顯得有幾分縹緲，但在季秋聽來，其中更多夾雜的則是...奢靡。</p>
而一側的田姒，對此卻是見怪不怪。</p>
顯然，他對於這種神血貴族之間的調調，也是多有所見了。</p>
田姒無動於衷，對著季秋微微躬身，隨後望向前方：</p>
“先生，請。”</p>
隨著二人到了這殿門外，那本來緊閉的門扉，好似有著幾分靈性，竟自個兒緩緩打了開來。</p>
田姒帶著季秋，踏上白玉石階，跨過了那道主殿門檻，迎麵走入了進去。</p>
直到此時，裏麵的光景，才終是露出了幾分。</p>
十幾座青銅凋成的古銅座燈，跳動著橘紅色的火焰，分布在這大殿四方，將這碩大的清冷宮殿照亮。</p>
上首的華貴短榻上，裸露著胸脯，隻披著一身黑金長袍的中年人，雙臂張開，眸子半眯，正斜躺著。</p>
而在他的周身兩側。</p>
各有一名身材玲瓏有致，披著薄薄紗衣的妙齡女子，媚眼如絲，裸露偎依在這黑袍中年身上，在他身上撫摸遊走著，不時發出一陣輕吟之聲。</p>
除此之外，這大殿內的席位，也不止一處，下方左右兩側，凡有人入席者，皆是如此。</p>
大殿中央，尚有十幾名舞女演奏著聲樂，輕紗舞動，高高拋起，白淨高挑的大腿如羊脂玉般，於不經意間露出，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堪稱一覽無餘。</p>
如此...讓人血脈噴張的一幕。</p>
落入季秋眼中，卻隻是叫他皺了皺眉。</p>
講實話。</p>
像是這種...不堪入目而又奢靡的宴請，他哪怕是幾經沉浮，也隻是第一次遇見。</p>
須知道，哪怕是大炎那些最為腐朽的世家。</p>
也隻有最為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才會毫不遮掩，去做這些事情。</p>
眼下見得這堂堂九卿之一，一地上卿，都是這般作為...</p>
季秋隻能說，著實是開了眼界。</p>
同時，也叫他第一次正麵見到了，這個時代所謂的神血後裔們，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性情。</p>
玄商早已淪為過往，而夫子所立的詩書禮樂，才在這片大地上流傳不久。</p>
在掌權者的眼裏，那更是形同虛設的東西。</p>
因此，即使季秋覺得新奇，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一幕確實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p>
隨著一襲白袍，豐神俊秀的高大少年，在田姒的引領下，踏入了這座大殿。</p>
不談季秋心中作何感想，那本來眉眼半眯的堂上人物，見到這少年後，卻是突然眼前一亮：</p>
“閣下就是那位近來名揚稷下，聲名顯赫的大賢季先生？”</p>
將兩側隻著輕紗的少女推開，男子豪爽一笑，當下站起身子，招了招手：</p>
“快快請先生入席上坐！”</p>
“你們幾個，還愣著作甚？”</p>
“今日，你們就是先生的了！”</p>
“若是服侍不好，後果爾等定當是擔待不起！”</p>
田恒的眸光在那十數個高挑舞女之中，選了數名姿容最為出彩的，繼而遙遙一指，便在須臾之間，決定了她們的命運。</p>
將季秋引至此地的田姒，本早就已對這些情況見怪不怪。</p>
但方才季秋下了車輦時，最後對她叮囑的那一席話，卻是叫她眼下見得這一幕景後，沒來由的便感覺萬分礙眼起來。</p>
季秋側眸，看見少女蹙眉，隱約猜出了她幾分心思，於是隻擺了擺手，便道：</p>
“不必了。”</p>
“季秋修儒家之文，講君子之禮，奉行知行合一。”</p>
“今日前來，隻是因田族主相邀而已。”</p>
“田族主，不妨有事直言。”</p>
未曾接受那數名舞女的靠攏，入了席間，季秋禦氣而起，於周身三丈化出屏障，旁人難以近得身來。</p>
他的眼神澄澈平靜，直視上首，意思表露無疑。</p>
臨淄的神血後裔，想要試探一下，看看稷下的這些諸子，是否能夠拉攏，按照齊王的意思，收歸己用。</p>
季秋是第一個目標，也不會是最後一個。</p>
但無論如何，他的態度得表露出來。</p>
看得這少年拒絕的如此幹脆利落，田恒有些訝然，或者說，有些不理解。</p>
他仔細的打量了眼那些進退兩難的妙齡少女，覺得隻單論姿容麵貌的話，這些舞女應當不差才是。</p>
“這就是，那百家之儒，所倡導的禮節麽？”</p>
田恒心中暗道，頓時有些不認同了。</p>
不過是一些舞女罷了，螻蟻一般的性命，能取悅於天生神血，應是她們的榮幸。</p>
而像是季秋這等足以媲美神血的存在，雖田恒與諸卿對於這些後天的超凡，大都頗有微詞，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得不承認，這些諸子，亦是真正的強者。</p>
強者，不就是應該無所顧忌，享受一切麽？</p>
結果費勁千辛萬苦，終於獲得了力量，到了最後，竟然還要強行給自己裝上一副鐐銬。</p>
怪不得近兩年來，齊王冕下終於忍不了稷下這所一直講規矩的地方了。</p>
田恒心下鄙夷，不過卻沒說出來。</p>
他隻是揮了揮手，叫了家族的神血護衛，將那幾個無辜的舞女給拖了下去。</p>
至於迎接她們的會是什麽，不得而知。</p>
而本來跟隨於季秋身畔的田姒，在蹙了蹙眉，眼看季秋入席之後，也隨著那些神血護衛與舞女，一道退出了宮殿。</p>
許是，終於感到了不適吧。</p>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刹那。</p>
而隨著季秋話語落下，田恒的目光，便適時的望向了左手邊的第一個席位。</p>
在那裏，有一位童孔泛著血色，周身綁滿繃帶的身影，緩緩起身，緊接著田恒的話，便聲音沙啞道：</p>
“奉王之詔令。”</p>
“凡稷下學宮，修成諸子業位的賢者，無需摒棄稷下，隻需入我齊國，將自身所學的超凡道路盡數奉於齊王宮中。”</p>
“王上，便允賢者共享古老的神聖榮光，賜予一縷王血，可媲美上卿，自開一族，並入齊地參政，統禦三城封地！”</p>
“而經我等考量，稷下季先生，最合王上口諭，是以田氏請季先生赴宴前來，便是為了此事。”</p>
“我乃王上近侍，血影都統齊千仞。”</p>
“不知季先生，可願否？”</p>
話語落下，所有席位的人，目光都不由匯聚在了那少年身上。</p>
不得不說，這條件開得是真的誠意滿滿。</p>
要是一般人前來。</p>
估摸著就算不納頭就拜，起碼也得仔細琢磨琢磨，再行定奪。</p>
但自入了殿來，或者說在出了稷下之時，就已想好答桉的季秋，卻是不在此列。</p>
血影衛乃齊王近侍，齊千仞又是其中統領，哪怕是上卿田氏的族主，想來也弱了他三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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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公與王不出麵，這等人物，就已經是齊地第一流了，無論是從權勢還是實力來講，皆是如此。</p>
因此，由他開口。</p>
壓力與誠意，恩威並施，就好似如一座大山壓下，讓人喘不開氣來。</p>
此次若不是季秋，而是其他學術有成的諸子到這。</p>
要不是那批頂尖諸子，恐怕一般的大賢者們，突然之下麵臨這等局麵，一時半會，估摸著都得有些暈頭轉向，找不到破局之法。</p>
畢竟，形勢比人強。</p>
但偏偏。</p>
季秋不吃這套。</p>
且不說稷下與齊地，遲早會有撕破臉來的一戰，就隻單言他自個兒。</p>
如今積累足夠，隻差資源就可一步登天，而那塵封的朝歌，在模擬之中便有資源，足以助季秋踏上法相。</p>
於是在吃透了百家學說之後，他本就準備先往朝歌，證得真君，再來顛覆齊地的神血統治。</p>
要不是橫出了這一茬子事，指不定他現在早就已踏雪遠行，飄然而去了。</p>
今兒個所見，以及近一年多來稷下學士還有他門下的那許多門徒，所受到的針對，如此種種。</p>
都叫他心中不算舒爽。</p>
而修士與學者，念頭若不通達，又豈能行？</p>
於是，盤膝落座的季秋，麵對著那好似大山一般的壓迫，卻依舊保持原貌，氣定神閑：</p>
“夫子與祭酒孟軻，還有百家先賢，立稷下之時，便曾與王言：百家之超凡，便在那芸芸經籍之中。”</p>
“而直到現在，我的回答，亦是如此。”</p>
“王自己參悟不透，那是王自己的事情，哪怕有我等加以注釋，若是其本人不認同其中道理，也是徒勞。”</p>
“至於入齊之政，還是算了。”</p>
這般說著，季秋還未入席片刻，便已起身。</p>
他一揚袖，毫不拖泥帶水，轉過頭來，便往那漫天飛雪的殿門外，大步行去：</p>
“我今日前來，不僅是為我自己。”</p>
“同時，也是為稷下研究學說的百家諸子，表個態。”</p>
“天下萬物之事，講究的都是個你情我願，若有識之士真願入齊，那縱使齊王不理不睬，亦是攔截不下，反之亦然。”</p>
“既如此，又何須諸位曉之以利？”</p>
“還是各自安好吧。”</p>
推開大殿門扉，迎著漫天風雪，少年就要打道回府。</p>
卻見得那血影都統，此時聽得他一席話後，眸中紅光一閃，幾分壓迫的氣息當下溢散，不再抑製：</p>
“慢。”</p>
齊千仞渾身上下的繃帶，漸漸滲出血色。</p>
他往前踏了一步。</p>
好似有惡鬼哭嚎，附著於身，將那些普通的舞女，給嚇得盡皆麵色慘白，更有甚者兩腿一軟，便癱坐於地。</p>
“你，”</p>
“不能走。”</p>
“或者說，”</p>
“不能就這麽走了。”</p>
一刹那，</p>
大殿有了片刻寂靜。</p>
（ps：中秋節快樂，祝大家闔家團圓，心想事成，所有的美好，都能不期而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