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陰轉瞬即逝,這三日來,方羽時常在空地中練習術法,借著離相贈與的完整口訣,如今的他,已能勉強將斬塵訣流暢施展,不過想要熟練,還有著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這一日清晨,方羽從靜坐中清醒,走出洞府後,沒有像往日般朝空地走去,而是迎著山風,靠倒在門口,靜靜等待著。


    今日是離相定下的拜師之日,方羽一直將此事放在心上,尤其是對方提及出宗之事,讓他頗為意外。


    “行拜師之禮,要出宗麽,也不知會去哪裏。”方羽目光看向蒼穹,眼瞳中有些許情緒起伏。


    在一個地方呆的久了,心中難免會對外界產生向往,方羽心中暗暗期待起來,但同時,他也有些緊張,畢竟一個簡單的拜師之禮竟需要出宗才可進行,此事,定然不會如表麵那般簡單。


    就在方羽怔怔出神之際,離相的身影悄然出現,掃視了眼空地中的巨石碎片後,目光看向方羽,似是對他刻苦的態度,很是滿意。


    “我們走吧。”雙手負在身後,離相淡淡開口。


    對於離相的到來,方羽沒有太多意外,點了點頭後,周身立刻有一陣狂風出現,與離相一同衝天而起,化作長虹直奔宗外而去。


    玄陽宗位處群山之間,濃霧終年不散,其內有玄陽老祖昔年留下的力量,使得宗內四季如春,感受不到任何溫度變化,可宗外不同,此時正處於深冬嚴寒,大雪落下,片片飄飛,將整個大地染成了蒼白。


    方羽隨著離相在天穹穿梭,耳畔凜冽的寒風呼嘯,嗚嗚之音不斷傳來,好在他已凝氣三層,有靈氣在身,對這嚴寒倒是不懼,隻是心神中對於冬季的冷風,還是條件反射性的縮了縮脖子。


    “冷嗎?”看著方羽的樣子,離相忽然開口,隱隱有關切之意。


    “不冷,隻是看著飄雪,身子沒有冷意傳來,這種怪異的感覺尚未習慣罷了。”方羽搖了搖頭,示意無礙。


    “修士與凡俗不同,許多看似尋常的事,都不可用從前的思維去思考,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相,你能相信的隻有自己。”離相淡然一笑,大有深意的看向身前落雪。


    “就如眼前這場冬雪,宗內氣溫如春,幾步間改天換地,外界已是深處嚴寒。”


    “再比如此刻你身處這片天地,蒼白的雪景你看在眼中,知道這是冬季,所以下意識的縮脖子,可你感受到冷意了嗎?”


    方羽若有所思,沉默中伸手將一片雪花握住,片刻後雪花融化,化作水滴留存在掌心,這一過程裏,他刻意將手上的靈氣散掉,雪花的冰冷裹挾深冬嚴寒立刻傳來,讓他找回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宗內因玄陽老祖之力四季如春,實則按季節變化已是冬季才對,而這雪花冰冷如故,隻因我體內靈氣的影響,才感受不到寒冷……”


    “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相,我能相信的隻有自己。”方羽喃喃開口,手指微張,看著水滴從指縫中落下的軌跡,眼底閃過一絲明悟。


    “一點就透,悟性倒是不錯。”看著方羽的樣子,離相呆了一下,啞然一笑。


    “也罷,本座不妨與你直說,此次出宗,名義上是拜師之禮,實則是一場考驗。”


    ”若是你通過,則可成為我唯一的弟子,否則,不過是個做給外人看的空殼罷了,你可明白?”略一沉默,離相忽然開口,隻是說出這番話時,他表情中的笑意收斂,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看著離相忽然鄭重起來的樣子,方羽也不遲疑,認真的點了點頭,知曉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當時初遇離相時,他已言明是因一道誓言才收自己為徒,雖不知他與玄陽老祖之間賭約為何,但自己資質拙劣無疑,正常情況下,以他的身份顯然不可能看上,故而他會提出這種要求,倒是也在方羽的意料之中。


    “好,那就讓本座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離相雙目中透出讚賞,大笑間加速朝前飛去,片刻之後,帶著方羽來到了一處空曠之地。


    這裏是一座山峰的山腰處,周圍雲霧蒼茫,剛一落下,離相也不猶豫,直接伸手朝一個方向指去,神色淡然的說道,“此地人跡罕至,前方有一處小宗,裏麵之人皆是凝氣一二層的修士,仗著自身修為,前段時間殺戮了不少凡塵村鎮。”


    說到這裏,離相的聲音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你此次的考驗,便是覆滅此宗,這,也是我離相一脈的傳統!”


    “滅宗……”方羽猶豫起來,在玄陽宗內時,他雖也動怒與周合這樣的修士鬥過法,但終究沒有殺過人,此刻聽聞這樣的要求,後背隱隱有一種寒意浮現。


    不等方羽遲疑,離相直接袖口隨意一揮,一聲巨響從前方傳來,隻見遠方遮蓋的雲霧四散開去,露出了一個樣貌巍峨的石門,隻是此刻,這石門宛如被巨力碾過,直接崩裂破碎,再也沒有最初的形貌。


    方羽神色一楞,猜到了離相想做什麽,剛想後退,可立刻就有一股柔和之力將自己包裹,不由分說的將他送到了那石門後的廣場。


    “大膽,毀我天瀾宗山門,不管是誰,今日都得死!”


    一聲尖銳的怒吼驀然從那山門中傳來,隻見十來個人影從不遠處走來,幾步間來到了廣場之中。


    “哼,區區一人,竟敢來我天瀾宗踢宗,自尋死路。”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剛一至此,便直接看向方羽,露出一口大黃牙。


    “跟他廢話那麽多做什麽,打斷手腳直接扔出山門,喂山間野獸。”


    “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竟敢打擾本大爺雅興,你們幾個,去把他給我扔出去。”


    在此人身後跟隨而至的則是一個枯瘦的青年和一個老者,其中那個老者一臉不耐煩,手臂一揮間頓時有幾道人影從霧中走出,朝著方羽走來。


    他們應是此宗的普通修士,修為不高,強一些的剛過凝氣一層,弱的根本連凝氣門檻都還未觸碰,可以說大多與凡人無異。


    看清來人的修為,方羽神色中的擔憂消散了幾分,隻是眼看那幾人就要臨近,他也不敢大意,於是略一斟酌,索性散出了自身的境界威壓,先行將他們震懾下來,再去思索接下來如何去做。


    不過在方羽有意控製下,散出的威壓倒也存在限度,僅會讓他們感到重壓,不會傷及身體。


    而那靠近的幾人不知這些,氣勢洶洶的走來,剛一踏入威壓籠罩的範圍,原本凶悍的臉色皆是猛然變化,浮現出蒼白之意,邁出的腳步也變得沉重如鐵,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見局麵暫且穩定,方羽鬆了口氣,眼珠一轉,頓時心生一計。


    “你們三人,誰是宗主?”視線落向為首的三人,方羽裝作鎮定,沉聲問道。


    按他所想,離相說的隻是滅宗,並沒言明非要殺人才可,既然如此,若是能夠尋出宗主威脅一番,或許能讓他自行解散此宗也說不定。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達成了“滅宗”的目標,完成了離相的考驗。


    不管如何,隻要不去殺人,這不失為一種方法,總得要試一試。


    “區區外來的雜碎,也敢打聽我天瀾宗宗主身份?”聞言,三人中的青年也不知為何,竟是臉色一沉,直接開口怒斥。


    “你們幾人還愣著幹嘛,在不動手,老子把你們也一起扔出去。”他身旁的老者也同樣是反常的瞳孔一縮,肩膀顫抖,狠聲說道。


    老者此話一出,那些被方羽威壓震懾在原地的修士們立即臉色變化,似此話有著極大的效用,猶豫間,有幾人一咬牙,散出靈氣驅動一些飛劍,朝著方羽一指點出。


    方羽眉頭一皺,他不明白這青年和老者反應為何會如此劇烈,但從他們的言辭看來,這二人應該不是宗主,如此說來,也就這中年男子可能性最大……


    想到這裏,方羽如有所悟,當下身形一動,直奔中年男子而去,就在他走出的瞬間,那些朝他刺來的飛劍驀然在空中停頓,如同被無形的牆壁阻擋,四散落地之時,其中一把詭異的倒折而起,被他握入了手中。


    “此人……此人是凝氣三層的修士!”中年男子眼睛瞪大,麵如死灰,一口黃牙立馬哆嗦起來。


    他也是修士,而且是凝氣二層,眼力要比在場其他人高一些,剛剛方羽在瞬息間展現的手段,他自問無法做到,心中立刻有了判斷。


    聽到中年男子的話,一旁的青年先是一愣,緊接著目光死死盯著方羽,嘴唇咬緊,表情很是苦澀,而那老者則是怔怔的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這位公子,你……你是也是仙人……?”就在這時,廣場前的大殿中,忽然有一道怯弱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身穿紅色長衫的女子,一臉忐忑的從中走了出來。


    這女子麵容絕美,手上戴著一個金玉靈鐲,一頭黑發披在後肩,樣子很是嬌柔,隻是眼瞳中有淚痕隱現,如同遭遇了什麽莫大的委屈。


    “你是誰?”方羽視線一轉,皺眉問道的同時,朝著女子看去。


    “奴家蘇靈,本是一山村農家之女,三年前被他們抓來此地,從此沒了自由,今日見上仙來此,還望帶我一同離開此地!”


    女子一咬牙,猶豫一下後小聲開口,言語間,還心有餘悸的朝那中年男子看了眼,似在擔心此話會引來什麽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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