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於萬寶兒的身份與劇情人物毫不相幹, 為了爭取獲得隱藏包裹獎勵,思來想去, 萬寶兒還是決定先除掉新月最重量級的擁護者以及博果爾升職最大的攔路石——孝莊。隻有孝莊死了,後宮的權利格局才會大動, 她也可以利用太妃的身份從中周旋一番。於是,就在新月住進努達海的將軍府那一日,萬寶兒夤夜拿出了自己這幾年練習馭蛇術的成果,放了一條毒蛇潛入皇宮中。


    第二日,就聽宮裏傳說皇宮竟然跑進了一條一米來長的綠色大蛇,也不知是怎麽的就趁晚上從窗口順著房梁爬進了慈寧宮,太後被大蛇給咬了, 現在生死不明。萬寶兒心說孝莊也算是命大了, 普通人若是被這蟒山烙鐵頭咬一下,怎麽也撐不到第二天,難道真是鳳體天命?雖然孝莊仍是在太醫的救助下撐了兩天,但還是在第三天的早上就此去了。


    福臨萬分悲痛, 不管怎麽說, 太後都是她的母親。雖然他們母子關係緊張,但感情終歸還是有的。孝莊的遺體在慈寧宮中停靈,朝廷內外命婦,宗親大臣皆前來叩拜哭靈,可直到四十九天過去了,福臨仍舊遲遲不肯將太後下葬。最後,福臨在朝堂上說出了他要為母親單獨建立一個孝莊文皇太後陵的決定。


    按理說, 太後身為皇太極的嬪妃,理應隨葬於皇太極的陵寢。可福臨知曉自己皇額娘和皇阿瑪之間的感情曆來不好,皇阿瑪最心愛的女人是海蘭珠。也知道皇額娘當初與攝政王的確有了夫妻之實,不管是為了什麽,這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更改。相信皇阿瑪如果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跟皇額娘葬在一處。而皇額娘,大約也是不想再見先帝的吧。


    福臨力排眾議,將孝莊的遺體轉到了遵化昌瑞祖陵,將慈寧宮中太後慣用的物事都運送過去,建了一個暫安奉殿,以供棺槨停放。隨後,便開始著手為母親修建單獨的孝莊文皇太後陵寢,隻待完工之後,便可遷陵。


    孝莊去了以後,舉國朝政,各方關係的壓力都落在了福臨一個人的肩膀上。福臨又沒有孝莊那般圓滑的手段,麵對壓力的反應是越壓越反彈。竟然在孝莊死後的半年,就在上朝的時侯下旨決定再次廢後。如此一來,剛剛穩定的蒙古又沸騰了。


    福臨對待國事是個沒輕沒重的,少了老道的孝莊壓著他、管著他,他就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完全失控了。如今太後走了,太妃成為了後宮中資曆最老,地位最權威的人,而且又同是蒙古博爾濟吉特氏,不免就有人求到了太妃麵前,請求太妃進宮去規勸皇上,收回旨意。


    太妃本來不樂意管福臨的,但是一想到若是蒙古亂了,那整個大清豈不是也岌岌可危了。南方那些反清複明不斷的鬧,川地十三家軍也仍舊不消停,再加上烏蘇裏台、噶爾丹等地也需要收複......就連太妃這麽個從不懂朝政的女人,也明白此刻大清絕對不能失去蒙古的支持,也絕對不能廢了皇後。


    萬般無奈之下,太妃還是進宮見了福臨。剛一看見人,張口就道:


    “皇上,你究竟鬧夠了沒有?我可不是太後,也沒那個義務縱著你的性子。現在蒙古因為你一句話就要亂套了,天下尚未平,後院又起火,你打算怎麽辦?如何維係我大清江山?”太妃說話永遠是直來直去的,不管麵對誰,也不給任何人留麵子。


    福臨沒有說話,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隻是想自由一回,把當初太後在時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不計後果。可這大清江山,畢竟不是福臨一個人說了算的。就算沒有太後,也還是會有別人的......福臨此刻方才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原來擋在他麵前的不是太後的私心,也不是什麽朝廷老臣的掣肘,而是無比殘酷的現實。


    “太妃,你回去吧。”福臨閉著眼睛,無力的說道。


    “朕,不廢後了......”


    福臨瞎折騰了一番,可最後一切還是回到了原點。隻是福臨的心境卻再也回不去了,他顯得蒼老了許多,失去了以往的靈氣和不服輸的精神,仿佛一灘死水。他開始越發的向往出家,越來越少的關注國事,總是拈著佛珠,拿著佛經看得入神。


    博果爾對此很不理解,在他看來,誰當皇後難道就這麽重要嗎?皇兄不喜歡皇後,大可以不去她那裏就好了,反正他也一直是這麽做的。新皇後為人安靜愚鈍,又不像靜妃那般愛鬧,就當皇宮裏沒這個人不就行了。


    萬寶兒聞言不置可否,也許隻有她才能明白,福臨心裏真正介意的不是誰當皇後,而是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和權利。他是天下至尊,可是他這個至尊隻是表麵上看著華麗罷了。改革的新政遭受打擊,盡管太後去了,可阻力依然存在。孝莊的死是點燃福臨內心壓抑的導火索,福臨再度廢後是他的爆發,若是成功了,他可能會到達另一個思想境界,可偏偏又因為蒙古的存在而失敗了。福臨是一個太過理想化的完美主義者,所以他就此一蹶不振了。


    由於太後去世,當今皇後又是個不管事兒的,所以太妃隻好硬著頭皮臨危授命,在福臨的委托下,天天帶著萬寶兒一起進宮查看處理後宮各項事宜。太後以前是知道吳良輔和佟妃之間對食的那點子事兒的,但是由於太後對玄燁很看好,於是也隻能閉口不言。可太妃跟太後不同,她眼裏揉不得一顆沙子,吳良輔的惡行一經發現,太妃立刻就發難了,將吳良輔扭送到了福臨麵前。


    福臨聽說佟妃為了讓玄燁出頭,受吳良輔的脅迫與其對食,雖然也驚訝,但他確實已經沒有那個精力去生氣了,他隻感覺到麻木不仁,好像這一切都跟他無關似的。最後福臨還是決定饒過佟妃這一回,隻是降了她的份位,又變回了佟貴人。就算是看在玄燁的份兒上,福臨也不能讓佟妃不貞的名聲傳揚出去。這事兒不管是佟家還是皇上,誰都沒麵子。至於吳良輔,自然是被送到慎刑司亂棍打死了。


    直到佟妃事件過後,太後過世的國喪也過去了,京城裏不少商鋪又開始張燈結彩,宗親大臣之間開始請客飲宴,互相走動,聯姻議婚。作為忠臣遺孤,新月的婚事,也必須提到日程上來了。荊州城破的時侯,新月就已經十八歲了,這年齡還未婚的,在滿人中都算少見。更何況後來又發生了太後過世、皇帝建太後陵、佟妃對食等等事件,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在,新月都將近二十歲了。


    “你說這皇上,奇怪不奇怪。”太妃今日從宮裏一回來,就捶著腿開始抱怨了起來。


    “好好一個皇後,放在宮裏就跟空氣似的。宮務也就算了,反正以前太後還在那會,我也能插上兩句嘴。可現在,竟然連這新月議婚的事兒,他也委托給了我。我又不是他什麽人,憑這麽受這份兒罪啊!”太妃以前覺得當太後好像挺威風,天天手握重權,可是當這些事情真的壓在了自己的頭上時,方才覺得又苦又累,真是趕不上在自己家裏,安安生生的享受兒子兒媳孝順伺候來得舒坦。


    皇後不得福臨的心,於是新月議婚的事兒就被福臨交給了太妃處理。福臨倔得很,他極度厭惡皇後,就算是把事情交給那些隔著一層的人,也不願意交給皇後。


    “額娘,這新月格格也都二十了吧,可是不小了。八旗中未婚的兒郎,配給誰好像都不合適了。除非找個年齡小的,但也怕人家男方不樂意......額娘可有什麽人選?”萬寶兒等得就是機會,太後去了,皇後隻是個擺設,佟妃降位了,靜妃本就是個廢的。以福臨的性格,後宮諸事大權,除了太妃以外舍我其誰啊。隻要福臨將這新月的婚事交給太妃來辦,萬寶兒就有把握能夠完成隱藏任務。


    “我也不知道,這不是找你商量來了。我又沒女兒,從來也不曾關注過八旗中的青年才俊,現在是兩眼一抹黑,暈頭轉向。”太妃歎了一口氣,新月是忠臣遺孤,這婚事若是指得不好,別人還當皇家欺負新月無父無母呢。


    “額娘,之前太後將新月格格送到努達海家時,兒媳就有了猜測,太後似乎是看好努達海家的那位驥遠,所以才做了那樣的安排。不然咱們宗親世家裏,哪個不能養活新月和小世子啊,非要巴巴的送到一個奴才家裏去。可見,對於新月,太後是早有安排了。”萬寶兒慫恿太妃道。


    “他他拉驥遠?”太妃眼前一亮,她似乎也聽過那位,就在兒子的督練營裏,據說也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人物。


    “就是他了,額娘,新月的事兒,咱們還是以太後的意思為準吧。畢竟太後已經去了,這也算是她的遺願。而且八旗子弟中到了二十還沒有議婚的除了他他拉驥遠以外,大約也沒有別人了,總不能讓堂堂和碩格格去給人家作小吧。當然,這最後、最重要的是,我也舍不得額娘您為那些瑣碎事兒心煩。搜集八旗子弟青年才俊名單,可不是一時半會能成的,額娘您若是累壞了,我跟爺可是會心疼的。”萬寶兒抱著太妃的胳膊親昵的說道。


    “哎呦,你啊,都當額娘的人了,還這麽會撒嬌。”太妃聞言對萬寶兒的關懷是暖到了心裏,咯咯的笑了起來。


    “也成,那我明兒就去查查這個驥遠,然後跟皇上說說。驥遠跟新月倆人在將軍府裏也相處了快兩年了,有句什麽話來著,近水樓台先得‘月’嘛!”太妃覺得有什麽煩心的事兒,就得跟她這個兒媳商量。甭管什麽難題,經兒媳婦這麽一說,立刻就敞亮了。


    第二日太妃就找了博果爾去調查驥遠的人品,得到了督練營裏一眾兄弟的肯定,說是除了腦子笨了點以外,沒什麽不好,為人潔身自好,房裏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家風很正。後又聽說,新月和驥遠兩個人還曾經去郊外一起騎過馬,為了救新月,驥遠還把腿給跌斷了,新月是一路哭得好不傷心呢。聽起來,仿佛郎有情,妾有意,天作之合嘛。太妃也懶得阻止人家有情人終成眷屬,於是就進宮去跟福臨說了。


    “是皇額娘的意思?”福臨為這個消息表示驚訝。


    “都是我和兒媳在家沒事瞎猜的。”太妃笑了笑。


    “太後還在那時侯,放著皇宮和各路宗親不用,單要努達海家撫孤,說不得也是有那個意思在的。主要是因為格格的年齡著實是太大了,當時京城裏夠得上身份尚主的青年才俊,都已經議婚了,總也不能找個比格格還小的。隻有他他拉將軍家的驥遠,為人也算是努力踏實,年齡比新月還大但卻不曾議婚,房裏也沒有人。係出名門,作風又正派,尚主也沒什麽不可以的。”太妃把情況跟福臨都坦白了。


    “還有就是,格格畢竟也在將軍府住了將近兩年了,跟驥遠日夜相處,兩個人關係很好。還曾經一起去郊外騎馬,驥遠英雄救美摔斷了腿,格格也很心疼自責。感覺上,這兩個人似乎有點......”太妃沒把話說透,畢竟私定終身也不好聽,大家懂就行了。


    “朕明白了。”福臨點點頭,看來是驥遠他跟新月早已經兩情相悅了。


    “朕明日就把驥遠叫來看看,問上一問,若是個好的,就指婚了吧。”福臨作了決定。


    “皇上,先不說新月了。還有件事,我得跟你說說。”太妃見新月的婚事差不多也敲定了,於是內心裏隱藏了許久的話,也有些忍不住了。


    “這皇後就這麽擺在宮裏,皇上你到底心裏是個什麽章程?”太妃已經很累了,她年齡也大了,鬥了一輩子的老姐姐也去了,現在還要她處理這些宮務指婚的事兒,她真的有些力不從心了。博果爾現在爭氣,她也該放下過往恩恩怨怨,好好享受一下含飴弄孫的樂趣了。


    福臨實在不想麵對這個問題,現在他的後宮基本空了,他對女色也沒有興趣了。能管事的隻剩下皇後,可他偏偏又厭惡得不得了。


    “太妃,對於皇後朕自有安排。這宮裏的事情,還是請太妃再多費費心吧。”福臨言罷,又恢複了沉默,低著頭拈著佛珠開始念起了南無阿彌陀佛。


    太妃滿肚子火的從皇宮回到家中,又對萬寶兒言講了一番皇上萬事消極的態度。萬寶兒聞言,便心知福臨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達頂峰了......作為一個男人,居然如此沒有擔當,不過是因為一些打擊,盡管這些打擊也許真的很沉重,但是他肩負著一個帝國的興亡,天下萬民的期待,如何就能夠像這般縮在龜殼裏,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呢。還皇帝呢!連個平民百姓都不如。


    次日福臨宣了驥遠入宮考教,問了些許問題,驥遠對答入流。又叫他展示了一下武藝,也是功底出眾。福臨見驥遠果然文武雙全,又英俊瀟灑,儀表堂堂,心中甚為滿意,最後試探性的說道:


    “驥遠,你是個好的。若朕將和碩格格指給你,你心中可願意?”福臨自己飽受無愛婚姻的痛苦,於是也不想強製別人遵守皇命。福臨認為,婚姻之事,門第出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有愛。如果驥遠對新月格格沒有意思,那麽他也不會勉強。


    驥遠聞言是大喜過望,他還當皇上忽然傳召他是什麽事情呢!原來竟然是為挑選額駙而來。


    “回皇上,奴才願意!”驥遠心慕新月已久,哪兒能不願意呢。臉上飛揚的神采,舉手投足間的激動,難以自己,福臨也看出了端倪。


    “願意便好,你下去吧。”福臨覺得自己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抑鬱的心情也舒坦了不少。


    回到禦書房後,提筆便寫下了指婚的詔書。


    驥遠興高采烈的回到家中,家裏人正等著驥遠呢,今兒忽然被皇上宣進了宮,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章程。結果一進門就看到驥遠拉著妹妹珞琳哈哈大笑了起來,老夫人、雁姬、努達海等也都不由得側目。


    “哥哥,你這是怎麽了?皇上封了你當王爺嗎?竟讓你高興成了這樣。”珞琳說話一向是口無遮攔,什麽‘封你當王爺’這般大不敬的話語也能毫不忌諱的吐出來,也不怪得十八歲人了,仍然沒有男子肯要。


    “比當王爺還高興呢!”驥遠比自己妹妹更加放肆的說道。


    “是皇上宣我進宮考教,還問我要不要當新月格格的額駙!”驥遠這話一說出來,努達海和雁姬是晴天霹靂,如遭雷擊,當下就傻了。老夫人也有點懵,但畢竟年紀和閱曆擺在那裏,不會像努達海和雁姬那般失態。


    整個家裏,隻有珞琳一個人是真心的為自己哥哥感到高興。


    “太好了,哥哥!我早就將新月當成我的嫂子了,現在也算是美夢成真!”珞琳滿眼向往,美滋滋的說道。


    “不可以!”努達海一聲怒吼,頓時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場麵僵了起來。


    “為什麽不可以?我已經答應皇上了。”驥遠覺得這事兒挺莫名其妙啊,阿瑪一向都很喜歡新月的。何以他現在能尚主,阿瑪卻不高興了呢?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即刻進宮,去跟皇上把話說明白,你絕對、絕對不可以娶新月!”努達海蠻橫無禮的喊道,赤紅著眼睛挺著胸脯,跟鬥雞似的。


    還沒等驥遠再度開口反抗,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不陰不陽的傳報。


    “聖旨到!”祿予新雙手捧著聖旨,身後跟著一眾侍衛,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將軍府裏。這祿予新是接替吳良輔的新任大內總管太監,最近很得福臨的心。


    “他他拉驥遠接旨。”


    驥遠以及將軍府那一大家子人見狀趕緊跪地準備聆聽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他他拉驥遠文武雙馨,忠耿良善,朕甚重之,特封為多羅貝子,指婚和碩和端格格,於六月完婚。天賜良緣,萬望惜之,欽此!”祿予新宣完了旨意,便將聖旨遞到了驥遠的手上。


    “貝子爺,咱家要恭喜你了。”祿予新笑得和善。


    “多謝祿公公。”驥遠不通人情世故,實在不懂祿予新這句恭喜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驥遠雖不懂,老夫人和雁姬卻是懂的,但見雁姬幾步上前來,對祿予新言道。


    “祿公公一路辛苦,實在感激不盡。這裏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祿公公笑納。”雁姬出手闊綽,上來就是一疊的銀票。


    祿予新這方才滿意的點點頭,帶著人離開了將軍府。


    完了,一切都完了!如今聖旨已下,斷無更改的可能。努達海和雁姬都知道,現在將軍府已經變成了一個無解的死局。隻有驥遠和珞琳捧著聖旨開開心心的在一旁說話,絲毫不了解他們的阿瑪和額娘此刻心中有多麽煎熬。雁姬強拉著努達海回到了雁影閣,關緊門便語氣不善的開口道。


    “努達海,我不管你現在是什麽想法,也不管你未來還有什麽打算!我要你跟新月格格,斷得幹幹淨淨的。雖然我一點也不願意讓新月嫁給驥遠,但是皇上的旨意來得如此措手不及,我們大家都沒有辦法了......”雁姬本以為就算新月格格要指婚給驥遠,也起碼得宣她這個驥遠的額娘入宮去問問意見的,到時侯她隻要拒絕就可以了。


    但誰想到當今聖上這麽不按牌理出牌,竟然隻是單單的把驥遠宣進宮,隨便的問一問,就下了聖旨。雁姬現在冷靜的想一想,這事兒確實早有征兆,是他們沒有注意到。太後娘娘兩年前忽然去世,宮裏隻剩下一個不得寵又沒實權的皇後,一應事宜都由太妃來操辦。太妃本就是個局外人,不可能事事周到,能出點力就算是夠意思了。皇上自己又飽受婚姻不能自主的折磨,最討厭父母包辦婚姻,於是有了今日宣單獨驥遠入宮查問的事情,直接越過父母的意願下達指婚,也不奇怪了。


    “努達海,你總跟我說你的心死了。但你可知道,我的心又何嚐還活著呢?我現在,對你已經無比的失望了,沒有感情了,也不對你再抱有任何其他的期待了。我隻希望你能有點起碼的人倫道德,現在新月已經變成了你我的準兒媳婦,你不要讓將軍府出現扒灰這樣惡心的事情,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我就阿彌陀佛了。”雁姬這兩年來日子是過得無比痛苦,起初的時侯她還會為了努達海心疼,會嫉妒,會不甘。可她畢竟還記得她身為母親的使命,為此隻好一麵幫著努達海隱瞞,一麵照顧兒子和女兒的心情,時間一長,雁姬也麻木了,再怎麽深厚的感情,也都在這日複一日的折磨中消失殆盡了。隻是為了兒女,她還是選擇了留下,不然驥遠和珞琳的性子這麽......這麽不懂事,以後該怎麽辦呢!


    這是努達海第一次聽到雁姬對他說這麽重的話,以往就是算他再過份,雁姬也隻會置之不理,從不曾責罵於他。於是努達海也楞住了,他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他跟雁姬之間,也許真的走到盡頭了。


    “努達海,我並不是在跟你開玩笑。說句實在話,我對你是真的早就沒有什麽感情了,不管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都被你一次次的瘋狂消磨幹淨了。這個將軍府,若不是因著驥遠和珞琳還在,我恐怕早就離開了。畢竟,瓜爾佳一族並非好欺負的角色,我叔父鼇拜亦是朝廷重臣,我是不懼怕你什麽的。可是畢竟還有兩個兒女,我不得不為他們著想。因此你也不要覺得委屈,好像你多忍著我似的。其實你忍著我,我又何嚐不是一直忍著你呢。你可知道為什麽每次你來找我的時侯,我都不願意出聲?因為每次見到你,我都感到很惡心,根本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麽好。”雁姬長歎一聲,這些話她憋在心裏已經很久了,現在說出來也輕鬆多了。


    “努達海,現在把一切都說開了也好。你千萬別把自己當成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這世上沒有誰沒了誰是活不下去的。我跟你是這樣,你跟新月也是這樣。驥遠和新月的婚事已經注定了,努達海,就當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停止覬覦你的兒媳婦?能不能?”雁姬說到這裏是頭疼的揉著額角,口氣已經十分的厭煩不耐了。


    努達海依舊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裏,低著頭一句話不說,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又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雁姬的話。


    “努達海,你啞巴了?平常不是很能吼、很能說的麽?行是不行,你倒是給我句準話啊。”雁姬懶得跟努達海周旋,於是急躁的催促道。


    “可以。”努達海強迫自己說出了這句承諾,並失落的想著,即便不可以,又能如何呢?就像雁姬方才所說的,難道還能扒灰搶了自己的兒媳婦麽。


    “可以就好。”雁姬聽努達海這樣說,也放心了不少。


    “努達海,我的話已經說完了,你出去吧。”雁姬現在是一刻半刻也不願意跟這個男人多待,感覺就連空氣都會變得汙濁。


    “雁姬,我們夫妻一場,難道就不能安安靜靜的坐下來,說一會正常的話嗎?”努達海完全受不了雁姬如此的態度,以前雁姬雖然總是沉默,也從來不抬眼看他,但畢竟他們二人還是能和平相處的。


    “哼,努達海,你可千萬別說我們什麽夫妻一場,你在我瓜爾佳雁姬的心裏,早就不是什麽丈夫了,隻不過一個瘋子罷了。我真是懶得看你那幅自以為是的德行,趕緊給我滾出去,雁影閣不歡迎你。”雁姬從來不懦弱,一朝揚眉吐氣,自然是怎麽舒坦怎麽來,怎麽難聽怎麽說,氣勢恢弘,威壓四散,就連努達海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樣的雁姬,於是隻能踉踉蹌蹌的跑出了雁影閣。


    雁姬見終於將努達海趕走了,也著實是鬆了一口氣。其實她心裏也犯嘀咕,萬一那瘋子又開始咆哮,她可頂不住威力啊。當初怎麽就嫁給他了?真是有眼無珠啊。


    當晚,新月也知道了指婚的事情,自然是激烈的反抗,跟努達海之間爆發了一場纏綿哀怨的糾葛。最後努達海壓下了自己真實的想法,毅然絕然的‘揮慧劍,斬情絲’,要跟新月分手。新月痛苦萬分,被努達海的態度所傷害,萬念俱灰,被強行接進了宮裏待嫁。


    新月的居所依舊是太妃給安排的,就在西三所裏,按照和碩格格的品級布置妥貼,內務府也在加緊時間趕製格格大婚時的一應儀仗用品。


    努達海終究還是請旨去川地討伐十三家軍了,大清朝的人都知道,這十三家軍可是塊極其難啃的骨頭,以川貴一代的地形為掩護,狡猾得像狐狸。以往努達海都在平原作戰,雖百戰百勝,但架不住他從來沒打過林戰。福臨也非常猶豫,但最終還是同意了,難得有人主動要求去打十三家軍,他這個皇帝的就應當鼓勵。福臨總是特別容易妥協,說白了,就是缺乏底線和堅持。


    努達海臨行前,雁姬連理都沒理他,隻是作作樣子在人前表現出一個賢妻的模樣來,至於人後,雁姬是恨不得努達海趕緊死在川地吧,省得又鬧出什麽幺蛾子來,害得全家都遭殃。但努達海是個自戀的人,他還是跑到了雁姬的房門口,說了那些什麽:還你一個全新的我。惡心得雁姬連茶水都喝不下了,這種不需要負責任的漂亮話,雁姬一點也不稀罕。


    萬寶兒聽說努達海出征了,於是也知道新月該私奔了。萬寶兒又怎麽能讓她奔成功呢,於是放了一條赤練蛇到皇宮裏,將新月咬了一口。新月知曉努達海要去打十三家軍,本來是真的想要私奔的,但無奈當天晚上卻慘遭蛇咬,中了蛇毒,當場就倒了。雖然赤練蛇並不致命,但清理餘毒也需要許多時日,起碼得休養一個月才能康複。而一個月過後,就是新月的婚期了。


    新月的身子骨真的不算好,就算是蛇毒已經清理幹淨了,也還是病病歪歪的起不了床。但皇上定下的婚期是不能更改的,直到出嫁的那天,新月也依舊連站都站不穩,是被雲娃攙扶著,才勉強撐過了全場。


    驥遠聽說了新月被蛇咬的事兒,也非常體諒新月,他本想等新月病好之後再與新月行.房的。但萬寶兒怎麽會給驥遠做柳下惠的機會呢?內務府分派的合巹酒杯,是被萬寶兒動過手腳的,上麵的彩漆,是用頂級的催.情藥和成的,遇水酒即化,無色無味。驥遠跟新月喝過交杯酒之後,他就不再是他了,直接化身成為野獸,將病體未愈,毫無反抗能力的新月撲倒,然後吃掉,並且還吃了一次又一次。


    新月本來的打算是跟驥遠說清楚,或者利用自己的病拖延時間,她一向熟知驥遠,知道對方是個君子,如果她不願意,驥遠不會勉強於她。誰知道她的猜測竟然錯了,其實並非錯了,隻是中間萬寶兒這個意外,是新月怎麽想也不會想到的。於是失身的新月覺得自己整個人生都崩塌了,她不幹淨了,她再也沒有臉麵對努達海了。


    再說說遠在川地的努達海吧,想當初博果爾就算押送一批戰馬,都是提前做足了功課方才成功的。川地的地形跟平原完全不同,作戰方式也大相徑庭,努達海從來沒有接觸過,甚至連川地到底什麽樣都不知道,這一仗又怎麽會有勝算呢。被十三家軍利用森林的地形優勢耍了個通透,死傷過半,還沒有找到敵軍的營地,隻是增添了無謂的犧牲,可稱為是一事無成。


    福臨收到戰報之後,是對努達海失望不已,於是又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怎麽就同意了呢!他本來不都想好了,不能讓努達海出征,結果就又被努達海當時慷慨的陳辭感動了、說服了,頭腦一熱就同意了。


    福臨趕忙下了聖旨,要求努達海撤軍回京。十三家軍不是誰都能打的,更不是一時半會能攻克的,也許得等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等他的後人去完成這個任務。


    努達海身為男人、身為將軍的尊嚴,被十三家軍打得七零八落、體無完膚。就這樣帶著一眾老弱殘兵,從川地戰場退回了京城。不僅沒有取得什麽成效,還害死了許多正白旗的兄弟,讓他們枉死異鄉。


    回到京城的努達海,被盛怒的福臨摘了爵位,隻保留了官職,遣送回家練武思過。一進門就看到一大家子人都在等著他,而其中竟然還有一位挺著大肚子、梳著已婚婦人頭型的新月。這,對努達海而言,無疑又是另一個打擊,一個更加沉重的打擊,讓努達海頭腦充血一下就站不住了,當場栽倒在地,又引起了一陣騷亂。請了大夫來看,就說是努達海這是刺激過重,病倒了。


    朝堂上,博果爾站出來,要求接替努達海,去川地打十三家軍。這些年,博果爾一直在搜集十三家軍的信息,研究川地地形,思索破敵之策。如今不論是武藝,還是戰策都已經準備十分成熟了,他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夠成功。


    福臨答應過博果爾,下次請戰的時侯,會放他出征。於是福臨也實踐了自己的諾言,調遣了十萬大軍,跟隨博果爾去川地。萬寶兒抱著德克金站在城牆上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親,太妃含淚送走了她的兒子,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了......但萬寶兒有信心,博果爾一定會贏的!


    雁姬見到襄親王出征時的豪情萬丈,再聯想努達海戰敗後,不堪打擊的表現是萬分不屑,心想道過去努達海就是再不好,起碼也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他會打仗。可現在居然連這唯一的優點也都消失了,豈不是一無是處了。雁姬當初就覺得努達海請命去打十三家軍不靠譜,她當努達海的嫡妻當了二十多年,怎麽會不了解努達海的能力範圍。努達海出身盛京,以往多在平原作戰。什麽四川、十三家軍,以前努達海是連提都沒有提過的,自然也沒可能提前做過準備,擬定戰策良計。


    努達海說白了,就是為了躲避新月和驥遠的婚事,才冒冒然的隨便挑了一個地方去打仗的。就算不是十三家軍,也會是十四、十五家軍。抱著這種心態,怎麽可能會贏呢?現在好了,他用無數正白旗兒郎的鮮血,隻換來了他躲過了新月的大婚,自己眼裏幹淨、心裏舒坦。努達海還真是心安理得啊,他難道就不怕晚上睡覺的時侯會有冤魂來找他索命嗎!這種男人......雁姬心冷的想,這竟然就是跟她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啊!他簡直太可怕了,太自私了,太惡心了......


    驥遠和新月是一夜中獎,新婚當天晚上的那回,就讓新月揣了娃娃。新月雖然不想生,但她是‘善良’的人,墮.胎這種殘忍的事兒,她怎麽能做呢,於是也隻有悲哀的忍下了。結果肚子剛鼓起來,努達海就回來了,被愛郎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麵。新月真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隻是一直哭一直哭,也不說話,不管驥遠怎麽哄怎麽勸都不管用。


    雁姬現在已經不想其他的了,努達海病好不好都跟她沒有什麽關係。驥遠已經跟新月大婚了,還懷了孩子。料想努達海就算再不要臉,大約也不會再跟新月舊情複燃了吧。那麽現在,她就隻剩下一個牽掛了——珞琳。現在隻要把珞琳嫁出去,就再沒有什麽可以束縛她再繼續留在這個令人不齒齷齪的將軍府裏了。


    若是以前太後還在的時侯,想要為珞琳謀一個好夫君,就隻能去宮裏委托太後幫忙。可現在太後去了,那麽能幫這個忙的,就隻剩下太妃了。雁姬想通這些之後,是立刻打點了禮品,就去襄親王府登門拜訪了。怎麽說,她家兒子也尚主了,跟愛新覺羅家也成了姻親。這親戚間互相往來,總是沒錯的。


    雁姬是個正宗的滿洲貴婦,脾氣也很倔強很硬氣,跟太妃有所相似,故而兩人相談甚歡。太妃也答應了幫雁姬家的珞琳做媒,找一個好兒郎。


    “太妃啊,可憐天下父母心。我這個當額娘的,對女婿也沒什麽別的要求。這相貌、才學、出身,都不是緊要的,功名利祿又能如何,主要還是看人品。要知尊重、懂規矩,還要會疼人。”雁姬這句話說得是掏心窩子的實在話。努達海當初也是一表人材,可結果不是證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麽。


    “就是了,我當初給我們博果爾說親的時侯,就是太看重那些旁的東西了,險些錯失了我這個好兒媳。幸虧我家博果爾有眼光,一早就跟皇上把她給定下來了。”太妃當初是看重了佟家的地位才想讓兒子娶佟臘月的,但後來事實證明那些都是虛的。


    “太妃是有大福氣的人,襄親王年輕有為,福晉又賢良孝順。我啊,真是羨慕太妃,怎麽都比不上啊。”雁姬毫不吝於誇張的恭維太妃,誇獎是一種人際交往的必要手段。也不存在虛偽與否的


    問題,因為雁姬也的確覺得太妃很有福氣。


    後來太妃果然給雁姬找了一個穩妥的,是正紅旗的一個參領叫鈕鈷祿胡拉圖,職位雖然不高,但是人老實厚重,家風也好。雁姬見過男方的母親之後,立刻就將婚事敲定了。下了狠心,著手教育珞琳,三個月後將珞琳送上花轎。


    把心頭所有的事兒都解決了之後,雁姬請求了叔父鼇拜出麵,與努達海和離了,帶上自己的嫁妝和甘珠就徹底搬出了將軍府。直到雁姬離開將軍府好久之後,努達海都還沒能反應過來,他的妻子居然拋棄他了!努達海就是這樣的人,他可以選擇不要雁姬,但雁姬怎麽可以率先甩了他呢!努達海的自尊心又受打擊了,打擊過後,又是一場病,整個人都瘦得脫形了。


    努達海病得這麽重,新月又怎麽可能沒有反應呢。她始終認為,努達海是因為她,所以才病成這樣的。是她沒有守住清白,讓努達海失望了。反複煎熬之下,新月終於還是在一天夜裏,悄悄的來到了努達海的房中。


    努達海回頭見到新月,兩個人對視的刹那,一眼萬年,感慨萬千。努達海心中還是喜歡新月的,但是沒有辦法,新月已經是他的兒媳婦了,而且現在肚子裏還懷著他的孫子......


    見努達海盯著自己的肚子看,新月是一下就忍不住哭了出來。將自己如何在新婚之夜被驥遠強.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新月表現得非常痛苦,在她的話語中,驥遠就根本不是人,而是禽獸。努達海聞言是憤怒的。他以為新月和驥遠是有感情的,所以才會懷了孩子,誰知真相竟如此不堪。努達海上前擁抱住了新月,開始不住的安慰,並且道歉,還說了若不是當初他太過懦弱,不敢直接去皇上麵前稟明真相,他們之間也不會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也不會讓新月遭受驥遠的侮辱。


    而此刻相擁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在房門口那個陰暗的角落裏,驥遠正在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聽著他們的每一句話。驥遠終究是忍住了,沒有衝動的闖進去。他渾渾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書房裏,自從新月有孕之後,新月就堅持要跟他分居。驥遠開始思考自從新月到了將軍府之後的一切。比如那些墮馬,比如後來克善生病......許多許多,原來一切早就有痕跡留下,隻是他沒有發現,也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罷了。


    聽到新月方才如何如何的形容他禽獸不如,對她行強.暴之事,驥遠的心都快疼碎了。他承認這件事情他做得不好,當天實在是喝得太多,也太高興了,所以沒有忍住。但新月本來就是他的新婚妻子啊!丈夫跟妻子行.房,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了。再說,他一直以來都對新月那麽好,難道就因為這一件事情,就能抹殺他所有的付出了嗎?


    驥遠在迷茫中,想到了已經與阿瑪和離的額娘。當初他完全不能理解額娘的選擇,還因此責備額娘,但額娘什麽都沒說,隻是叫他好好保重自己,就離開了將軍府。驥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直到天明破曉,驥遠方才帶著滿臉的憔悴,騎馬出了將軍府,去了額娘和離之後在郊外購置的那所小庭院。他要去問個清楚,額娘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跟阿瑪和離的。


    “唉!沒想到你還是發現了。”雁姬說著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淚,這不是為了努達海和新月之間惡心的事情而流的眼淚,隻是雁姬看到兒子的落寞,所以心疼了。


    “額娘,你不要再瞞著我了,我想知道一切。我已經長大了,我應該要了解我的妻子和我的父親,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驥遠雖然喜歡新月,但也絕非愛到失去原則。昨天聽到了新月那些顛倒是非黑白的話,想到新月對他的評價,他就已經對新月心冷了,如今隻是不想再被人當成傻子耍而已。


    雁姬將當初的故事娓娓道來,仔細的說給驥遠聽,兩母子在小院裏足足說了一天,驥遠聽得是淚流滿麵,對著雁姬撲通一下重重的跪倒在地。


    “額娘,您辛苦了,兒子實在不孝!”驥遠一想到,當初自己還因為額娘和離的事情,對額娘多有埋怨,就懊悔不已。


    “說那些做什麽呢,當額娘的不就是這樣嗎。為了孩子,就算死一萬次都是甘願的。”雁姬抱著驥遠,也是失聲痛哭了起來。


    驥遠聽說額娘因為阿瑪和新月的私情,受得那些苦楚之後,對新月是完全沒有心思了。本來也不是什麽多深沉的愛,不過是少年的迷戀。現在魔咒破解了,驥遠也清醒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驥遠是必然要休妻的。但新月有個好出身,她姓愛新覺羅,不是他想休就能休的。於是未免自家發生扒灰事件,驥遠做足了心理建設,去找了努達海。


    驥遠跟努達海把話說破之後,努達海是二話不說,就先把驥遠打了一頓,而後又幾番咆哮指責驥遠禽獸不如,竟然對新月行強.暴之事。驥遠一言不發的受著,直等到大病未愈體力不支的努達海沒力氣再打下去,方才開口。


    “阿瑪,我對新月的好,你通通看不見,也許並不是真的看不見吧......隻有你說服了自己,我的確對新月不好,你才能繼續理直氣壯的跟新月偷情,是不是?”驥遠一語中的,讓努達海瞬間失了言語。


    “你指責我,打罵我,不過是因為你心虛,因為你知道我對新月很好很好,我才是他的合法丈夫,是你們對不起我。但是你又沒有勇氣去承擔自己錯誤,所以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自我安慰,給自己一個‘我很正確’的假象。對不對?”驥遠晶亮又誠懇的眼睛看著努達海,讓努達海所有的虛偽在這一刻都崩潰了,他後退幾步,跌坐在床上,不敢再看向兒子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


    “阿瑪,你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許我的阿瑪是真的死了吧,死在了川地的戰場上。又或者,在更早以前,就死在了荊州的戰場上。現在的你,我已經不認識了。我的阿瑪,是正人君子,百戰百勝的威武大將軍馬鷂子。我的阿瑪,很愛我,也很愛額娘和妹妹,在他心中,我們才是最重要的人,血脈相連的親人。他有擔當,有勇氣,堪稱當世英雄,是我從小到大最崇拜的人。可惜,他已經永遠的消失了。”驥遠傷心的說著,他心中父親的豐碑倒塌破碎了。一直以來,驥遠都將努達海當作自己奮鬥的榜樣,渴望成為努達海那樣的人。父親的背叛、理想的破滅,是驥遠心中最無法接受的痛。


    努達海坐在床上訥訥無言,心中充滿了苦悶。他傷害了自己的兒子,可是從頭到尾,他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的......為什麽大家都不能理解他呢?為什麽老天要將他逼到這一步呢?直到現在,努達海也依然在不停的怨天尤人,而不是反思一下自己的錯誤,他已經沒救了......


    驥遠仿佛也看出了自家阿瑪懦弱的心理,哭過之後,分外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額娘說得對,舊的理想雖然破滅了,但新的理想總會樹立起來的,他要徹底的跟過去說再見了。


    “阿瑪,你放心吧,額娘已經開導過我了。我不恨你,也不恨新月,因為從今天開始,對於我來說你們也不過就是陌生人罷了。希望阿瑪能夠謹記身份,新月是我的妻子。皇上如今已經對您很不滿意了,如果你還想著將軍府的未來,就請不要再惹事了。當然,我也會時刻看著你,不讓你犯錯。阿瑪你已經被皇上奪了爵位,而我卻是堂堂貝子,是這個家裏爵位最高的人,將軍府的新主人。”驥遠說完這些話之後,就離開了努達海房間。並且相信日後如果沒有什麽其他必要的事情,他是再也不會踏進這裏了。


    經過驥遠此番的爆發,努達海終究還是老實了兩天。但是他這個人是沒臉沒皮、反複無常的,沒過兩天就又故態複萌了,開始忍不住跟新月眉來眼去,你儂我儂了起來。新月如今還挺著個大肚子,竟然帶著腹中的孩兒去偷情,簡直就是天下母親中的獨一份兒了。


    老夫人對於這些事情一直是清楚的,之所以沒有出手,就是因為老夫人並不喜歡雁姬。老夫人總覺得雁姬太善妒,成親二十多年都沒有為努達海納一房妾室,如果不是因著驥遠的存在,老夫人早就讓努達海休妻了。所以看到努達海跟新月產生私情之後,心裏還挺高興的,滿以為這回兒子能尚主了。到時候就休了那個黃臉婆,娶高貴漂亮的格格。但誰知道計劃不如變化快,皇上竟然搶先一步,將新月指給了自己的孫子,這時侯老夫人才慌了手腳。


    現在再看到新月和努達海竟然背著驥遠談請說愛,老夫人終於是坐不住了。將軍府絕對不能出現扒灰這樣的醜事!老夫人出手,先是給努達海定了一門繼室,然後又從江南買了幾個漂亮溫婉的女子,領回家來給努達海做小妾。努達海剛開始也是不願意的,但是他總歸也是男人,有欲望需要解決。漫說新月如今懷著孩子,就算是她沒懷,努達海也不能真的跟她發生關係。於是這幾個女人就鑽了空子,紛紛獲寵,被老夫人抬為了姨娘。


    新月因此與努達海鬧矛盾了,兩個人分分合合的,最終也還是藕斷絲連的狀態。但努達海畢竟不再是隻有新月一個女人了,他有了幾房姨娘,還娶了一個新福晉。最後對新月,也隻能說是力不從心了,他已經沒有那麽多精力去關注新月了。一代新人換舊人,永遠是不變的真理。努達海畢竟五十歲人了,自從吃了敗仗之後,人也總提不起精神來,長此以往,竟迅速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老人。


    新月最終生下了一個男孩兒,驥遠為其起名為果毅,在出生的第一天就被驥遠抱走了。驥遠又請老夫人幫他物色,納了幾房妾室,都是滿包衣。從此以後,驥遠也再沒有踏入新月的房間,沒有跟新月說過一句話,終其一生。直到新月發現努達海衰老了,再沒有能力照顧她的時侯,新月方才想起來,她還有一個丈夫和兒子可以依靠,轉過頭來打算討好驥遠和果毅。但是彼時,丈夫早已經是別人的了,就連兒子,也都不認她這個額娘了,一切都晚了。


    時間靜靜的流逝,順治十八年悄然來臨,這是博果爾出征後的第三個年頭了,他依然沒有回來,但是從川地傳來的連連捷報中,可以看出這已經是黎明前的黑暗了,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不遠處。正月的時侯,福臨就覺得自己有點不舒服,三天後就發起了高燒,被確診為是天花。


    “咳!咳!”福臨躺在龍床上吃力的喘著氣,不停的咳嗽著。他有種預感,他馬上就要回歸我佛如來的懷抱了。隻是可惜,他還沒有看到博果爾得勝歸來的那一天啊!


    祿予新匆匆的跑進襄親王府,宣了太妃和萬寶兒進宮。兩人也知道皇上得天花的事兒,於是片刻不敢耽擱,便迅速坐上馬車進宮去了。來在養心殿外,福臨卻隻單獨宣詔了萬寶兒覲見。萬寶兒走進門去,看到了那個從頭到尾都無比脆弱和懦弱的皇帝,他此刻躺在那裏,好像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了一般。


    “其實,朕是真心喜歡你的......”福臨終於還是在死前說出了這句他從來不敢說的告白。


    “那博果爾呢?”萬寶兒忍不住問,若是真心喜歡她,又將博果爾放在什麽位置?


    “朕,也是真心拿他當兄弟的。”福臨知道自己說得話就是左右矛盾,可笑至極。但這的確是他的心裏話。他這整個悲哀的一生,都在不斷的重複著矛盾與妥協的過程,的確可笑可歎。他搖擺不定,心誌不堅,軟弱逃避,空有滿腔理想改變大清,但卻最終一事無成......也許,他真的不適合當一位皇帝吧?


    “皇上,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喜歡你。但是博果爾他始終將你當作最崇拜,最喜愛的兄長。他對你那麽好,那麽相信你......人生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你選了一,就不能選二。我不會成為你的愛人,但博果爾,他永遠是你的兄弟。他會為大清開疆拓土,保家衛國,勇往直前,直到鮮血流盡......直到最後一刻。”萬寶兒平靜的說著。


    人生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你選了一,就不能選二。福臨聽到這句話的時侯,終於吃力的笑了出來。是啊,烏雲珠是對的,可他總是那麽貪心的想要更多,想要兩全其美,所以最終才會一無所有吧。


    “報!”


    正此時刻,門外驟然傳來一聲急呼,萬寶兒轉過頭去,但見一名風塵仆仆的士兵,手持一卷戰報衝到養心殿門口處跪下,高聲的喊道。


    “襄親王率軍攻打十三家軍駐地,已擒獲逆渠首領,郝永忠、劉體純、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白文選、袁宗弟、李來亨等十六人!皇上,四川,平了!”


    福臨聞言瞬間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撐著最後一絲力氣驚喜的坐起身來,顫抖的命祿予新將戰報取來,展開觀瞧,卻是博果爾依舊不怎麽流暢漂亮的字體,將四川最後一戰的情況細細道來。


    “好!”福臨一邊看,一邊哈哈的大笑了起來,笑得甚為開懷,仿佛將一生的喜悅都笑了出來,一手拍著床榻,砰砰作響。


    “好一個博穆博果爾!是我大清的巴圖魯,朕的好兄弟!好兄弟.......”福臨笑著眼淚也湧了出來。


    萬寶兒知道福臨最終還是做出了他的決擇,於是靜悄悄的退出了養心殿外。太妃等在那裏,也聽到了方才的戰報。


    “額娘......”


    “好孩子。”太妃輕輕抱住萬寶兒,擦了擦眼淚,拍著萬寶兒的肩膀。


    福臨在正月初八的時侯去了,他沒有能等到博果爾凱旋歸來,但是他也許已經在腦海裏,將那個畫麵想像了無數次了,也許每一個細節都能描繪得栩栩如生。他會走到德勝門,親自迎接大清的功臣,他最好最好的兄弟,然後他們會緊緊的擁抱,或許還會給對方來一拳。然後他們會趁著晚上大家都睡著的時侯,悄悄的到乾清宮的大殿裏喝酒說笑,談談那些戰爭,談談那些生活,就好像他們很小很小的時侯,曾經一起偷偷坐在龍椅上,偷偷吃著一盒點心......


    玄燁繼位,福臨留下了聖旨,選了五位顧命大臣,這其中也包括了博果爾。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兄弟,不論到了何時,都是信得過的!


    萬寶兒自從福臨去了之後,就有種預感,她該走了。她的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差,這跟她本身無關,是因為烏雲珠的靈魂早就已經死去的原因。烏雲珠應當是在順治十七年就死了的,所以她的靈魂也在十七年的時侯消散了。萬寶兒一旦離去,那麽烏雲珠的身體,也就隨之死亡了。


    萬寶兒此番完成了主線任務,又獲得了隱藏任務禮包。自覺得已經夠本了,於是放鬆了心情,安靜等待死亡。


    那是十分靜謐的一個夜晚,聽說明天博果爾就能抵達京城了,萬寶兒還想著能不能見博果爾最後一麵,這時就聽到腦海裏那熟悉的金屬音驟然響起。


    任務對象:愛新覺羅博穆博果爾,任務完成。任務對象:懿靖大貴妃博爾濟吉特氏,任務完成。完成隱藏任務包裹:《新月格格》,係統開啟積分兌換功能,詳細情形,請察閱兌換目錄。恭喜您的任務時間積累達到700年。新任務下載成功,係統正在準備時空轉移,祝您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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