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雪山，中段。</p>
雪山山嶺，此地通往北涼的唯一要道，被一片鮮紅的血跡浸染。</p>
一杆長槍斜插在山嶺上，唯一的一棵梅樹上，一具淌著熱血的屍體被釘在樹下，看向北涼的方向。</p>
刀疤臉還睜著眼，雙手死死拉著寧武的長槍，令得寧武不得不暫時棄槍，隻帶著刀與弓箭追去。</p>
“……”隨後追來的利州營斥候，見刀疤臉的死相，一個個都沉默著，繼續追去。</p>
刀疤臉毫無疑問，是個漢子，是個英雄。</p>
但那是對北涼而言。</p>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p>
“站住！”</p>
前方路斷了，卻是個斜坡，兩人四馬斜衝下去，像是不要命。</p>
寧武叫喊一聲，卻無人止步，正在下山的兩人與四馬都已經停不住腳步，他們當然也沒想停。</p>
“咻——”</p>
彎弓搭箭，一箭破空，將一匹馬的頭顱洞穿。</p>
戰馬摔倒，悲鳴不及便殞命，死不瞑目。</p>
或許它永遠都不明白，為何人類之間的爭鬥，要將它夾在其中。</p>
“咻——”</p>
又是一箭，一人捂著胸膛倒下。</p>
另一人根本不看，倒下的戰友，而是抓住了他手中的馬韁繩，拽著三匹馬摔下山去。</p>
寧武咬牙，卻不敢跳下去，這坡度太陡，若是停不住就直接摔下山，運氣不好會掉進雪窩深淵。</p>
他隻得再次出箭。</p>
卻扯到了傷口，數次咬牙忍受，不斷射出箭矢。</p>
利州的斥候也趕來，一同向著正朝山下翻滾的人與馬射去。</p>
箭簇密集了些，射到了，但卻沒有用，他們像是滾雪球一樣，已經停不下來。</p>
若非是被追至此，他們原本有更安全的路，就在邊上不遠處，可這樣行走注定無法逃出生天。</p>
所以他們決定去死。</p>
但也要將貨物，滾到山腳下去。</p>
“這樣摔過後，隻怕都碎了。”斥候伍長齜牙，他挨的刀比寧武多，因為武藝稍有不足。</p>
寧武卻有些擔憂：“若是真滾下山去……”</p>
“將軍您看？”</p>
“看什麽？”</p>
伍長指著山北之下，驚道：“有人，好多人！”</p>
“什麽？”寧武定睛看去，遠遠地已經看到了北涼軍的旗幟，頓時驚駭，“這裏怎麽會有北涼軍，他們從哪兒來的？”</p>
大軍出動，關外的斥候會示警的，可這麽大批北涼軍出現在北邙雪山北麵，斥候卻沒消息傳來。</p>
隻有一個解釋，這批北涼軍不是從北方直接來的。</p>
“難道是涼州那邊的北涼軍？”寧武驚訝道。</p>
伍長詫異：“怎麽可能？”</p>
“若是出現在此，那麽他們應該是過了雪穀關，雪穀關這麽容易失守？”一斥候難以接受。</p>
寧武卻是有所了然。</p>
“雪穀關拒北有無敵之姿，可麵對南邊的來敵，隻怕心有餘力不足。”</p>
雪穀關南邊，是沒有天險的，一馬平川，還沒南城關大門。</p>
“將軍，他們難道是來接應這隊北涼馬匪的？”伍長聯想到。</p>
寧武點頭：“應該是了。”</p>
“還好，他們沒能活著下山，茫茫雪山，這坡度極為陡峭，北涼人上不來。”</p>
</p>
“但願吧……”</p>
寧武道：“走，回去。”</p>
北坡無法上山，這次行動算是成功，就算沒截住大部分糧種，但也沒讓北涼人成功接應。</p>
……</p>
北邙雪山，之北。</p>
萬餘輕騎，一路從雪穀關斜出關外，至此時已過兩個時辰。</p>
“兄長，為何不早些來等候，故意放慢了行軍速度？”羅浩策馬過去，小聲問道。</p>
“萬一雪山上有利州斥候，我們早到了，反而會讓他們警惕，我們的人就不容易翻山回來了。”羅陽眼巴巴地望著山北。</p>
卻連一個移動的目標，都沒有發現。</p>
“原來如此。”羅浩微點了點頭，也帶著期待，看著山上。</p>
良久，也沒有人出現。</p>
“羅帥，咱們是不是來早了？”參將問道。</p>
羅陽搖頭：“約定的時間，就是這時，他們應該已經到山腳下才對……難道遇到什麽事情拖延了？”</p>
“不會運氣不好，撞上了利州的斥候吧？”羅浩喃喃。</p>
伯葉與羅陽對視一眼，皆是擔憂起來。</p>
突然，有人指著北坡最陡峭的地方：“羅帥，那裏好像雪崩了？”</p>
眾人看去，發現確實有大量積雪從山上滑落。</p>
但速度不快，與雪崩相比，更像是積雪被什麽東西砸中，從雪坡上滑落了下來。</p>
“不是雪崩，雪崩聲勢駭人，會聽到巨大的聲響，且積雪會大範圍崩落，速度快到無法躲閃。”伯葉不愧是軍師，博聞強記，見過很多世麵。</p>
羅浩道：“會不會是我們要接應的人，從山上摔下來了？”</p>
“嗯？”</p>
羅陽皺眉，當即示意道：“去看看。”</p>
“是。”羅浩策馬而去，帶走了一百騎兵，向著那正在滑下積雪的雪坡衝去。</p>
片刻後，一個騎兵遠遠打了個旗語。</p>
一參將大喜：“羅帥，有發現！”</p>
“去，挖開積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尤其是貨物，必須要找到！”</p>
不多時，羅浩回來。</p>
“兄長，發現了一具馬屍，但貨物已經全灑落了，兄弟們正在挖尋。”</p>
“一定要找到！”羅陽咬牙道。</p>
“倒地是哪裏出了問題，這一隊出發如此之早，利州方向不可能有察覺，他們怎會不走北邊小路，而是摔了下來？”</p>
羅陽不解，他以為自己運籌帷幄，可以決勝千裏。</p>
哪怕是麵對那位奇才，他也依舊自信。</p>
可他沒想到的是，運氣這種東西，也是很玄的，這一隊偽裝成馬匪的北涼軍運氣不好。</p>
“抓緊時間，派更多人去挖！”羅陽下令。</p>
“是。”</p>
數千人得令，朝著前頭去了。</p>
這一挖，就是半日。</p>
等到士兵們，將辛苦挖到的零星幾個物件，拿回來給羅陽看時，他臉色才稍緩了些。</p>
“就是這些東西，我們的人傳回的消息裏，有圖冊與描述，很符合。”羅陽鬆了口氣，隻要能拿到糧種，就不算失敗。</p>
送東西的士兵無奈道：“可是將軍，這些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還能有用嗎？”</p>
幾個土豆、紅薯，全都撕裂，還有的是凍住了。</p>
羅陽也不自信了，隻得道：“死馬當活馬醫吧……再去找找。”</p>
“派人上山去找，從我們的人摔落下的方向，去看看能否找到更多。”</p>
於是，數千人尋小路，想上到更高的地方。</p>
直到深夜，挖雪的士兵凍傷了手，隻得換一批人去繼續挖。</p>
“大帥，找到了一些種子。”</p>
從山上回來的人，找到了一包種子，看起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p>
“帶著。”</p>
“除了這些種子，隻怕別的都不太能用了，凍傷了。”伯葉無奈道。</p>
羅浩來稟報：“兄長，已經一個時辰沒有別的收獲了，還要挖嗎？”</p>
羅陽看了一眼，搜集起來放在邊上的糧種，一個個歪瓜裂棗般躺著，一共不到二十斤的樣子。</p>
又擔心地看了一眼雪穀關的方向。</p>
正好，幾個斥候回來。</p>
“稟告大帥，雪穀關外，出現大批夏軍，其中有人疑似黑龍騎。”</p>
“黑龍騎？”眾人心懸起來。</p>
伯葉連忙道：“大帥，將士們挖了半日都累了，與黑龍騎深夜作戰絕非上策，在下建議回北涼。”</p>
“……”羅陽歎了口氣，“就這點兒糧種，要鋪開種植，至少也要五年以上……”</p>
“這也算很好的收獲了，不能強求，這次有這樣的勝果，我們已經值得欣慰。”伯葉勸道。</p>
“羅浩整頓全軍……軍師，可願隨本帥去會一會那位天下第一奇才？”羅陽笑道。</p>
伯葉：“大帥要出擊？”</p>
“不，隻是陣前會首，大軍退回北邊，他們沒有皇命不敢追太遠的。”羅陽自信道。</p>
“那在下便隨大帥前去……”伯葉笑了笑，“天下第一奇才，怎能不見一麵呢？”</p>
雪山山嶺，此地通往北涼的唯一要道，被一片鮮紅的血跡浸染。</p>
一杆長槍斜插在山嶺上，唯一的一棵梅樹上，一具淌著熱血的屍體被釘在樹下，看向北涼的方向。</p>
刀疤臉還睜著眼，雙手死死拉著寧武的長槍，令得寧武不得不暫時棄槍，隻帶著刀與弓箭追去。</p>
“……”隨後追來的利州營斥候，見刀疤臉的死相，一個個都沉默著，繼續追去。</p>
刀疤臉毫無疑問，是個漢子，是個英雄。</p>
但那是對北涼而言。</p>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p>
“站住！”</p>
前方路斷了，卻是個斜坡，兩人四馬斜衝下去，像是不要命。</p>
寧武叫喊一聲，卻無人止步，正在下山的兩人與四馬都已經停不住腳步，他們當然也沒想停。</p>
“咻——”</p>
彎弓搭箭，一箭破空，將一匹馬的頭顱洞穿。</p>
戰馬摔倒，悲鳴不及便殞命，死不瞑目。</p>
或許它永遠都不明白，為何人類之間的爭鬥，要將它夾在其中。</p>
“咻——”</p>
又是一箭，一人捂著胸膛倒下。</p>
另一人根本不看，倒下的戰友，而是抓住了他手中的馬韁繩，拽著三匹馬摔下山去。</p>
寧武咬牙，卻不敢跳下去，這坡度太陡，若是停不住就直接摔下山，運氣不好會掉進雪窩深淵。</p>
他隻得再次出箭。</p>
卻扯到了傷口，數次咬牙忍受，不斷射出箭矢。</p>
利州的斥候也趕來，一同向著正朝山下翻滾的人與馬射去。</p>
箭簇密集了些，射到了，但卻沒有用，他們像是滾雪球一樣，已經停不下來。</p>
若非是被追至此，他們原本有更安全的路，就在邊上不遠處，可這樣行走注定無法逃出生天。</p>
所以他們決定去死。</p>
但也要將貨物，滾到山腳下去。</p>
“這樣摔過後，隻怕都碎了。”斥候伍長齜牙，他挨的刀比寧武多，因為武藝稍有不足。</p>
寧武卻有些擔憂：“若是真滾下山去……”</p>
“將軍您看？”</p>
“看什麽？”</p>
伍長指著山北之下，驚道：“有人，好多人！”</p>
“什麽？”寧武定睛看去，遠遠地已經看到了北涼軍的旗幟，頓時驚駭，“這裏怎麽會有北涼軍，他們從哪兒來的？”</p>
大軍出動，關外的斥候會示警的，可這麽大批北涼軍出現在北邙雪山北麵，斥候卻沒消息傳來。</p>
隻有一個解釋，這批北涼軍不是從北方直接來的。</p>
“難道是涼州那邊的北涼軍？”寧武驚訝道。</p>
伍長詫異：“怎麽可能？”</p>
“若是出現在此，那麽他們應該是過了雪穀關，雪穀關這麽容易失守？”一斥候難以接受。</p>
寧武卻是有所了然。</p>
“雪穀關拒北有無敵之姿，可麵對南邊的來敵，隻怕心有餘力不足。”</p>
雪穀關南邊，是沒有天險的，一馬平川，還沒南城關大門。</p>
“將軍，他們難道是來接應這隊北涼馬匪的？”伍長聯想到。</p>
寧武點頭：“應該是了。”</p>
“還好，他們沒能活著下山，茫茫雪山，這坡度極為陡峭，北涼人上不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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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吧……”</p>
寧武道：“走，回去。”</p>
北坡無法上山，這次行動算是成功，就算沒截住大部分糧種，但也沒讓北涼人成功接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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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雪山，之北。</p>
萬餘輕騎，一路從雪穀關斜出關外，至此時已過兩個時辰。</p>
“兄長，為何不早些來等候，故意放慢了行軍速度？”羅浩策馬過去，小聲問道。</p>
“萬一雪山上有利州斥候，我們早到了，反而會讓他們警惕，我們的人就不容易翻山回來了。”羅陽眼巴巴地望著山北。</p>
卻連一個移動的目標，都沒有發現。</p>
“原來如此。”羅浩微點了點頭，也帶著期待，看著山上。</p>
良久，也沒有人出現。</p>
“羅帥，咱們是不是來早了？”參將問道。</p>
羅陽搖頭：“約定的時間，就是這時，他們應該已經到山腳下才對……難道遇到什麽事情拖延了？”</p>
“不會運氣不好，撞上了利州的斥候吧？”羅浩喃喃。</p>
伯葉與羅陽對視一眼，皆是擔憂起來。</p>
突然，有人指著北坡最陡峭的地方：“羅帥，那裏好像雪崩了？”</p>
眾人看去，發現確實有大量積雪從山上滑落。</p>
但速度不快，與雪崩相比，更像是積雪被什麽東西砸中，從雪坡上滑落了下來。</p>
“不是雪崩，雪崩聲勢駭人，會聽到巨大的聲響，且積雪會大範圍崩落，速度快到無法躲閃。”伯葉不愧是軍師，博聞強記，見過很多世麵。</p>
羅浩道：“會不會是我們要接應的人，從山上摔下來了？”</p>
“嗯？”</p>
羅陽皺眉，當即示意道：“去看看。”</p>
“是。”羅浩策馬而去，帶走了一百騎兵，向著那正在滑下積雪的雪坡衝去。</p>
片刻後，一個騎兵遠遠打了個旗語。</p>
一參將大喜：“羅帥，有發現！”</p>
“去，挖開積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尤其是貨物，必須要找到！”</p>
不多時，羅浩回來。</p>
“兄長，發現了一具馬屍，但貨物已經全灑落了，兄弟們正在挖尋。”</p>
“一定要找到！”羅陽咬牙道。</p>
“倒地是哪裏出了問題，這一隊出發如此之早，利州方向不可能有察覺，他們怎會不走北邊小路，而是摔了下來？”</p>
羅陽不解，他以為自己運籌帷幄，可以決勝千裏。</p>
哪怕是麵對那位奇才，他也依舊自信。</p>
可他沒想到的是，運氣這種東西，也是很玄的，這一隊偽裝成馬匪的北涼軍運氣不好。</p>
“抓緊時間，派更多人去挖！”羅陽下令。</p>
“是。”</p>
數千人得令，朝著前頭去了。</p>
這一挖，就是半日。</p>
等到士兵們，將辛苦挖到的零星幾個物件，拿回來給羅陽看時，他臉色才稍緩了些。</p>
“就是這些東西，我們的人傳回的消息裏，有圖冊與描述，很符合。”羅陽鬆了口氣，隻要能拿到糧種，就不算失敗。</p>
送東西的士兵無奈道：“可是將軍，這些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還能有用嗎？”</p>
幾個土豆、紅薯，全都撕裂，還有的是凍住了。</p>
羅陽也不自信了，隻得道：“死馬當活馬醫吧……再去找找。”</p>
“派人上山去找，從我們的人摔落下的方向，去看看能否找到更多。”</p>
於是，數千人尋小路，想上到更高的地方。</p>
直到深夜，挖雪的士兵凍傷了手，隻得換一批人去繼續挖。</p>
“大帥，找到了一些種子。”</p>
從山上回來的人，找到了一包種子，看起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p>
“帶著。”</p>
“除了這些種子，隻怕別的都不太能用了，凍傷了。”伯葉無奈道。</p>
羅浩來稟報：“兄長，已經一個時辰沒有別的收獲了，還要挖嗎？”</p>
羅陽看了一眼，搜集起來放在邊上的糧種，一個個歪瓜裂棗般躺著，一共不到二十斤的樣子。</p>
又擔心地看了一眼雪穀關的方向。</p>
正好，幾個斥候回來。</p>
“稟告大帥，雪穀關外，出現大批夏軍，其中有人疑似黑龍騎。”</p>
“黑龍騎？”眾人心懸起來。</p>
伯葉連忙道：“大帥，將士們挖了半日都累了，與黑龍騎深夜作戰絕非上策，在下建議回北涼。”</p>
“……”羅陽歎了口氣，“就這點兒糧種，要鋪開種植，至少也要五年以上……”</p>
“這也算很好的收獲了，不能強求，這次有這樣的勝果，我們已經值得欣慰。”伯葉勸道。</p>
“羅浩整頓全軍……軍師，可願隨本帥去會一會那位天下第一奇才？”羅陽笑道。</p>
伯葉：“大帥要出擊？”</p>
“不，隻是陣前會首，大軍退回北邊，他們沒有皇命不敢追太遠的。”羅陽自信道。</p>
“那在下便隨大帥前去……”伯葉笑了笑，“天下第一奇才，怎能不見一麵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