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新到任的官員,走哪條路線?我派人去接!”何鋒懷疑之後,便這樣問道。</p>
蔡言從一堆文書中,找到一個:“有他們來的路線。”</p>
何鋒拿過去後看了看,又對照心中的北境地圖,將這些人走的路線盤算了一下。</p>
“嗬嗬,按照這個路線,應該比我還快……就算有人水土不服,難道全都走不動道了嗎?”</p>
何鋒愈發懷疑,這些人是故意拖延,不願來肅州。</p>
說實話,沒人願意來肅州,但這種事情領職了就該到職,這種行為就是瀆職。</p>
“何將軍,這些都是文官,沒法跟您的體質相比。”蔡言還是稍微維護了一下。</p>
“我肅州營都快重建好了,他們還沒到職,若是少師那邊需要我們去支援,到時候肅州沒人主持怎麽辦?”何鋒想得很遠。</p>
因為他在給方覺遞交書信的時候,已經請命帶著肅州營,去給討逆大軍殿後,也順便練兵。</p>
他相信,陛下會同意的,又不是去第一前線,這點小功勞還是能讓他去撈的。</p>
既然肅州營不久就會去練兵,那肅州的內務誰管?</p>
沒有軍營鎮壓,那些流民沒事幹,時間久了自然要鬧事,一不小心又是一場亂局。</p>
可那些文官,居然絲毫不在意這個,還在中途拖延。</p>
“蔡大人,他們上次來信時,說到哪兒了?”何鋒問道。</p>
蔡言找了找折子,遞給何鋒。</p>
“五日前到甘州?”</p>
“他們別說是乘馬車而來,縱然是徒步而行,五日也該到肅州了吧?”</p>
從甘州到肅州,賑災糧食要運十來日,那是因為輜重太多。</p>
輕車簡行,最多兩日就該到肅州,可他們還沒出現在肅州境內!</p>
這不是故意怠慢,誰信?</p>
“蔡大人,他們如此懈怠,你可寫折子回京彈劾了?”何鋒質問道。</p>
蔡言點頭:“我寫了,隻是沒有彈劾,畢竟不清楚他們是否遇險,等人到了再問罪吧。”</p>
他是個巡查禦史,隻能奏報,沒有職權管那些官吏,除非他們涉險貪腐造反或是別的犯罪活動。</p>
可隻是懈怠瀆職,這事兒不歸巡查禦史處置,他隻能奏報,得等吏部的處置章程下來。</p>
“肅州的百姓可等不及了!”</p>
就在兩人討論時,州府新招的捕快來報。</p>
“蔡大人,何大人,甘州那邊來信了……”</p>
“說什麽了?”</p>
捕快道:“甘州的欽差大人秦時益秦大人,讓在肅州賑災的吏部官員,暫時主理肅州政務,等朝廷派新的到職官員來接替。”</p>
“嗯?”兩人皆是疑惑。</p>
“朝廷派的人,不是已經到甘州了嗎?”何鋒與蔡言皆是詫異。</p>
捕快猶豫道:“他們三日前到甘州,但是前日……”</p>
……</p>
兩日前。</p>
被調遣到肅州的官員,聯袂至甘州。</p>
這一路走走停停,同行的十一位官員,全部“患病”。</p>
以至於,尋常人趕一天的路,他們需要三五天。</p>
到了肅州,這群人徹底“殘廢”,根本走不動道了。</p>
護送的官兵,自然不敢催促這幫大老爺,隻得跟隨下榻在甘州驛站。</p>
驛站分兩類,一類是朝廷官員外出或是途經時所用的官驛;另一種就是隻有將官士兵才能留宿的軍驛。</p>
一行人便在甘州官驛下榻,這一住就是兩三日。</p>
“張大人,肅州就在眼前了,計將安出?”</p>
甘州與肅州,也就兩三日路程了,再沒有法子的話,真到了肅州那就真的完了。</p>
官驛的上房,張道理麵色平靜:“各位,既來之則安之,朝廷派遣的官職,豈能挑肥揀瘦?”</p>
這一路來,這些人是什麽德行,張道理十分清楚。</p>
今兒這個跛腳了,明兒那個傷風了,再不慎有倆摔下馬車了……反正這一路,就沒消停。</p>
張道理自然清楚,這些人是想幹什麽,無非就是不想去肅州。</p>
肅州過於苦寒,與邊關無異,在溫暖之地待慣了的人,自然是不願去那樣的地方受苦。</p>
可這次是陛下欽命,吏部點名,經過程序選派的他們。</p>
也就是說,無可回旋,肅州是必然要去的。</p>
其實張道理也不想去肅州,但他不敢抗命,也不屑做什麽有辱斯文的小動作,隻是眾人的這些小伎倆他也沒有拆穿。</p>
原本這一路來的官員,不止十一個,有一個在中途企圖用感染肺病,來達到不被派遣的目的。</p>
他的目的達到了,人也進了墓地。</p>
不過好在為他料理後事,給眾人爭取了一日時間,可以合情合理地停留。</p>
從此之後,其他人雖然也有效仿的念頭,但也不敢這樣做了。</p>
畢竟肅州再苦寒,也好過死。</p>
想到這裏,張道理就是搖頭,看著其他人略有些唏噓:“各位,都到甘州了,還是不要忸怩了,接受現實吧。”</p>
“張大人!”其餘幾人皆是苦笑。</p>
“那可是肅州啊,前年就有一個縣令,凍死在肅州,你不知道這事嗎?”一人說道。</p>
對於邊塞的傳言,他們聽過的都是最恐怖的版本,那些地方可是犯了近乎死罪的人才會流放過去的。</p>
什麽窮山惡水,什麽冰凍三尺,那些刻板印象,深深烙在這些隻讀書沒見過世麵的官員腦海中。</p>
他們萬分不願,但萬萬不敢抗命,當個官不容易,若是因此被撤職那就不值得。</p>
所以,他們千方百計,要想出一個可以不去肅州,但又不會丟掉鐵飯碗的法子。</p>
可想去想來,隻有告病這一招。</p>
朝廷也不是不近人情,隻要得了重病,是可以掛職賦閑的,等到下一次哪裏岀缺了才繼續派遣。</p>
於是,有個同僚試了這招,然後就逝了。</p>
肺病在這個時代,與絕症沒多大差別。</p>
“張大人,我等實在是走不動了,您看我的腿……”</p>
一人撩起褲管,露出腫大的腳背。</p>
驚得眾人瞠目。</p>
“馮大人,你這是?”</p>
“凍成這樣嗎?”</p>
“馮大人如此折騰,不怕這雙腿廢了?”</p>
有人肅然起敬,張道理覺得馮斌是在作死。</p>
可真豁得出去啊,為了不去肅州,不知馮斌何時開始脫了鞋,在這冬季光了許久的腳,才讓他的雙腳凍傷。</p>
再加上地麵硌出的外傷,導致發炎腫大,膿包都起來了。</p>
如此一來,自然是有足夠的理由,在這裏養傷。</p>
可肅州那邊,等不及他養傷的,新任的官員不能到職,朝廷就會再派遣別的官員補缺。</p>
屆時,這個馮斌就會留在甘州養病,等好了就會調回去等待候補其他地方的缺漏。</p>
當然,下一個蘿卜坑,可能比肅州更苦寒,但也可能比金陵更和暖。</p>
馮斌這是在賭,反正無論如何,他也是不想去肅州的。</p>
“馮大人好手段……”有人眼前一亮,頓時覺得可以效仿。</p>
馮斌提醒道:“我的鞋壞了,才會如此,各位不至於也鞋壞了吧?”</p>
“這倒是……”</p>
“對對對,不能一樣,否則太明顯了。”</p>
偷奸耍滑的時候,一個個倒是腦子好用。</p>
張道理搖了搖頭:“既然各位想留在甘州養病,本府也絕無二話,我先走一步了。”</p>
對於肅州,張道理很不喜歡,但他沒法子,必須得走。</p>
“張大人留步……”</p>
“你這樣走了,置我等於何地?”</p>
“張大人您不是也不願去嗎,何不留在甘州,大家共進退?”</p>
更有甚者,直接笑道:“張大人就不必清高了,這一路來您跟隨我們養病,不也沒先走一步,這時候卻想不與我們為伍?”</p>
“嗬嗬。”</p>
麵對眾人的嘲諷,張道理臉色微紅,他隻是不願意裝病,隨著眾人養病也算將計就計……細算下來,他也是個同謀了。</p>
</p>
“秦時益可在甘州,各位自己斟酌吧。”張道理有意無意地提醒道。</p>
蔡言從一堆文書中,找到一個:“有他們來的路線。”</p>
何鋒拿過去後看了看,又對照心中的北境地圖,將這些人走的路線盤算了一下。</p>
“嗬嗬,按照這個路線,應該比我還快……就算有人水土不服,難道全都走不動道了嗎?”</p>
何鋒愈發懷疑,這些人是故意拖延,不願來肅州。</p>
說實話,沒人願意來肅州,但這種事情領職了就該到職,這種行為就是瀆職。</p>
“何將軍,這些都是文官,沒法跟您的體質相比。”蔡言還是稍微維護了一下。</p>
“我肅州營都快重建好了,他們還沒到職,若是少師那邊需要我們去支援,到時候肅州沒人主持怎麽辦?”何鋒想得很遠。</p>
因為他在給方覺遞交書信的時候,已經請命帶著肅州營,去給討逆大軍殿後,也順便練兵。</p>
他相信,陛下會同意的,又不是去第一前線,這點小功勞還是能讓他去撈的。</p>
既然肅州營不久就會去練兵,那肅州的內務誰管?</p>
沒有軍營鎮壓,那些流民沒事幹,時間久了自然要鬧事,一不小心又是一場亂局。</p>
可那些文官,居然絲毫不在意這個,還在中途拖延。</p>
“蔡大人,他們上次來信時,說到哪兒了?”何鋒問道。</p>
蔡言找了找折子,遞給何鋒。</p>
“五日前到甘州?”</p>
“他們別說是乘馬車而來,縱然是徒步而行,五日也該到肅州了吧?”</p>
從甘州到肅州,賑災糧食要運十來日,那是因為輜重太多。</p>
輕車簡行,最多兩日就該到肅州,可他們還沒出現在肅州境內!</p>
這不是故意怠慢,誰信?</p>
“蔡大人,他們如此懈怠,你可寫折子回京彈劾了?”何鋒質問道。</p>
蔡言點頭:“我寫了,隻是沒有彈劾,畢竟不清楚他們是否遇險,等人到了再問罪吧。”</p>
他是個巡查禦史,隻能奏報,沒有職權管那些官吏,除非他們涉險貪腐造反或是別的犯罪活動。</p>
可隻是懈怠瀆職,這事兒不歸巡查禦史處置,他隻能奏報,得等吏部的處置章程下來。</p>
“肅州的百姓可等不及了!”</p>
就在兩人討論時,州府新招的捕快來報。</p>
“蔡大人,何大人,甘州那邊來信了……”</p>
“說什麽了?”</p>
捕快道:“甘州的欽差大人秦時益秦大人,讓在肅州賑災的吏部官員,暫時主理肅州政務,等朝廷派新的到職官員來接替。”</p>
“嗯?”兩人皆是疑惑。</p>
“朝廷派的人,不是已經到甘州了嗎?”何鋒與蔡言皆是詫異。</p>
捕快猶豫道:“他們三日前到甘州,但是前日……”</p>
……</p>
兩日前。</p>
被調遣到肅州的官員,聯袂至甘州。</p>
這一路走走停停,同行的十一位官員,全部“患病”。</p>
以至於,尋常人趕一天的路,他們需要三五天。</p>
到了肅州,這群人徹底“殘廢”,根本走不動道了。</p>
護送的官兵,自然不敢催促這幫大老爺,隻得跟隨下榻在甘州驛站。</p>
驛站分兩類,一類是朝廷官員外出或是途經時所用的官驛;另一種就是隻有將官士兵才能留宿的軍驛。</p>
一行人便在甘州官驛下榻,這一住就是兩三日。</p>
“張大人,肅州就在眼前了,計將安出?”</p>
甘州與肅州,也就兩三日路程了,再沒有法子的話,真到了肅州那就真的完了。</p>
官驛的上房,張道理麵色平靜:“各位,既來之則安之,朝廷派遣的官職,豈能挑肥揀瘦?”</p>
這一路來,這些人是什麽德行,張道理十分清楚。</p>
今兒這個跛腳了,明兒那個傷風了,再不慎有倆摔下馬車了……反正這一路,就沒消停。</p>
張道理自然清楚,這些人是想幹什麽,無非就是不想去肅州。</p>
肅州過於苦寒,與邊關無異,在溫暖之地待慣了的人,自然是不願去那樣的地方受苦。</p>
可這次是陛下欽命,吏部點名,經過程序選派的他們。</p>
也就是說,無可回旋,肅州是必然要去的。</p>
其實張道理也不想去肅州,但他不敢抗命,也不屑做什麽有辱斯文的小動作,隻是眾人的這些小伎倆他也沒有拆穿。</p>
原本這一路來的官員,不止十一個,有一個在中途企圖用感染肺病,來達到不被派遣的目的。</p>
他的目的達到了,人也進了墓地。</p>
不過好在為他料理後事,給眾人爭取了一日時間,可以合情合理地停留。</p>
從此之後,其他人雖然也有效仿的念頭,但也不敢這樣做了。</p>
畢竟肅州再苦寒,也好過死。</p>
想到這裏,張道理就是搖頭,看著其他人略有些唏噓:“各位,都到甘州了,還是不要忸怩了,接受現實吧。”</p>
“張大人!”其餘幾人皆是苦笑。</p>
“那可是肅州啊,前年就有一個縣令,凍死在肅州,你不知道這事嗎?”一人說道。</p>
對於邊塞的傳言,他們聽過的都是最恐怖的版本,那些地方可是犯了近乎死罪的人才會流放過去的。</p>
什麽窮山惡水,什麽冰凍三尺,那些刻板印象,深深烙在這些隻讀書沒見過世麵的官員腦海中。</p>
他們萬分不願,但萬萬不敢抗命,當個官不容易,若是因此被撤職那就不值得。</p>
所以,他們千方百計,要想出一個可以不去肅州,但又不會丟掉鐵飯碗的法子。</p>
可想去想來,隻有告病這一招。</p>
朝廷也不是不近人情,隻要得了重病,是可以掛職賦閑的,等到下一次哪裏岀缺了才繼續派遣。</p>
於是,有個同僚試了這招,然後就逝了。</p>
肺病在這個時代,與絕症沒多大差別。</p>
“張大人,我等實在是走不動了,您看我的腿……”</p>
一人撩起褲管,露出腫大的腳背。</p>
驚得眾人瞠目。</p>
“馮大人,你這是?”</p>
“凍成這樣嗎?”</p>
“馮大人如此折騰,不怕這雙腿廢了?”</p>
有人肅然起敬,張道理覺得馮斌是在作死。</p>
可真豁得出去啊,為了不去肅州,不知馮斌何時開始脫了鞋,在這冬季光了許久的腳,才讓他的雙腳凍傷。</p>
再加上地麵硌出的外傷,導致發炎腫大,膿包都起來了。</p>
如此一來,自然是有足夠的理由,在這裏養傷。</p>
可肅州那邊,等不及他養傷的,新任的官員不能到職,朝廷就會再派遣別的官員補缺。</p>
屆時,這個馮斌就會留在甘州養病,等好了就會調回去等待候補其他地方的缺漏。</p>
當然,下一個蘿卜坑,可能比肅州更苦寒,但也可能比金陵更和暖。</p>
馮斌這是在賭,反正無論如何,他也是不想去肅州的。</p>
“馮大人好手段……”有人眼前一亮,頓時覺得可以效仿。</p>
馮斌提醒道:“我的鞋壞了,才會如此,各位不至於也鞋壞了吧?”</p>
“這倒是……”</p>
“對對對,不能一樣,否則太明顯了。”</p>
偷奸耍滑的時候,一個個倒是腦子好用。</p>
張道理搖了搖頭:“既然各位想留在甘州養病,本府也絕無二話,我先走一步了。”</p>
對於肅州,張道理很不喜歡,但他沒法子,必須得走。</p>
“張大人留步……”</p>
“你這樣走了,置我等於何地?”</p>
“張大人您不是也不願去嗎,何不留在甘州,大家共進退?”</p>
更有甚者,直接笑道:“張大人就不必清高了,這一路來您跟隨我們養病,不也沒先走一步,這時候卻想不與我們為伍?”</p>
“嗬嗬。”</p>
麵對眾人的嘲諷,張道理臉色微紅,他隻是不願意裝病,隨著眾人養病也算將計就計……細算下來,他也是個同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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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益可在甘州,各位自己斟酌吧。”張道理有意無意地提醒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