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成祥想要一起跟去,但楚弦沒讓他來,也是一個七品編撰官,也沒必要配備一個護衛,最重要的是,戚成祥穩重,他在臨縣,楚弦放心。而且如果所料不差,這一次楚弦在南疆之州擔任編撰官,少則一年,長了,或許兩三年都是有可能的,所以隻要自己在南疆州站穩腳,就會接母親過來。


    不管怎麽說,在這裏自己都是一個官,總比在臨縣要強,還有,南疆之州雖然偏僻,但卻是氣候宜人,適合居住,住在這裏肯定要更舒適一些,最重要的是,母親可以在身邊。


    ……


    南疆多雨,剛剛下過一場,青石板上還殘留著水漬,不過隻要日頭升起,很快就會被曬幹。


    文院中的幾個文官此刻都是唉聲歎氣。


    自從前段日子出了那一場‘文獄大案’之後,文院這邊的編撰官就被抓了差不多一半,這還不算,因為有這前車之鑒,現在這些文官每天都是如履薄冰,生怕被人查出他們曾經寫過的東西裏有違禁之言。


    這是被嚇著了。


    本來編撰文官的地位就不高,因為出了事情,所以更是少有人來搭理他們。當然文人自古有傲氣,文院有幾位先生心中不忿,所以是將一些他們自己寫的文作直接焚毀,當做是一種抗爭。


    文人的抗爭。


    隻是這種抗爭,在一些人眼中,實在是有些可笑。


    “就是這兒,南疆之州有著三百多年曆史的春江文院,這文院依山傍水,風景優美,當中大殿五座,文房四十九間,分前、中、後三院,更有雨花林,常春閣等名勝,此外,這春江文院也是整個南疆之州藏書最多的文院,據說,共藏有十三萬部書籍,包含了史、禮、技、藝、醫、傳記、詩經、政論,甚至還有神鬼怪,種類繁多,便是在各州當中也可排入前十。”


    此刻在文院外,一匹駿馬上,一個頗為英俊,衣著不凡的男子正在講解,旁邊一共有十幾騎,每一匹駿馬上的人都是衣著不凡,有男有女,甚至有的人腰間還有官符。


    毫無疑問,這一群人不簡單。


    這時候一人道:“看著文院的樣子倒也不錯,是有些古韻的,隻是稍顯冷清。”


    “冷清點好,若是人聲鼎沸,那邊不是文院了,文院,就應該有文院的樣子。”一人說完,又道:“咱們大老遠從京州跑來,自然是要將南疆之州的好山好水都逛個遍,這才不枉來一趟,宋曄,春江文院的確是出名,隻不過那也是數十年前,最近幾年,此處也隻有風景能被人稱讚,裏麵的文官,那就不值一提了。”


    一開始說話,叫做宋曄的人哈哈一笑:“咱們來此,不就是為了欣賞風景的,放鬆心情的麽,諸位,咱們進去,邊賞景邊說話,我還準備了一些點心,到時候賞景品味,當真是享受。”


    說完,這宋曄就要帶頭,領著這些人進去。


    便在這時,從文院裏走出來一個文官,此刻看到眾人要進來,當下是一愣,隨後一臉嚴肅道:“站住,你們是什麽人?春江文院肅穆之地,怎能亂闖?”


    這時候人群中一人笑道:“宋大少,這是怎麽回事?在你的地盤上,居然讓人給攔住了,是不是沒有事先和文院的人說好啊?”


    話語當中帶著一絲調侃。


    宋曄心中不悅,隻是他不敢和對方反駁,他可是知道,對方來頭極大,遠不是他一個刺史府公子所能招惹的。


    實際上,這一幫子人,每一個都是來頭極大,說白了,就是一群紈絝子弟,這一次來南疆州,就是為了遊覽散心,他好不容易和這幫人打成一片,正是擴大人脈關係的時候,怎能被一個小小的文院官員給攔住。


    當下宋曄麵帶不善,上前幾步,先是盯著那文官上下打量幾眼,隨後道:“你老眼渾濁,許是沒看清楚本公子是誰,再給你一個機會,看清楚了,再想想該怎麽說話。”


    宋曄自持是南疆州刺史的公子,所以有恃無恐,南疆州的官員,九成都知道他宋三公子的大名,他就不信,一個小小的九品文官敢忤逆自己的意思。


    隻是顯然,宋曄高估了他自己,也低估了一個讀書人的脾氣。


    就見那文院的文官沉著臉道:“老朽當然認得你是宋三公子,隻是宋三公子你隻是榜生,還沒有入仕,就算是入了仕,做了官,也不能擅闖文院,這是規矩,況且文院也不是供人遊覽遊玩的地方,諸位還是回去吧。”


    “什麽?”宋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九品文官居然敢趕自己走。


    周圍的那些紈絝子弟此刻都是笑了起來,有人道:“既然春江文院有春江文院的規矩,那咱們也不好破了人家的規矩,我看,不如換個地方遊玩吧。”


    “是啊,南疆之地風景名勝之地數不勝數,換個地方吧。”有人附和。


    這些人本是好意,但聽在宋曄耳朵裏,就成了嘲諷。他堂堂刺史公子,如果連這一點小事都辦不成,那以後怕是都抬不起頭來了。


    這是麵子問題,不能讓步。


    當下宋曄麵色陰冷,衝著那文官道:“本少爺不與你多說,你還沒這個資格,叫你們現在文院中級別最高的給本少爺出來,我倒要看看,今天誰能攔得住本少。”


    那文官也是倔脾氣,此刻道:“那你等著。”


    說完,轉身回去,不一會兒,就出來一幫子文官,年歲都不小,畢竟做文院的文官,編撰官,能晉升上去的可能性不大,有的甚至已經在文院待了三四十年了。這些人,文采是有,但不知變通,脾氣那是一個比一個倔,尤其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早就憋著一肚子氣,此刻聽聞一幫子紈絝子弟居然將文院這神聖之地當成遊玩之所,立刻是一個個氣憤填膺,隻要是在的,此刻都跑出來阻攔。


    宋曄臉色陰沉:“你們誰是管事兒的。”


    一個文官道:“我們的總編纂大人前些日子被抓了,現在我的官職最大,宋三公子你有什麽事,與我說就可以。”


    宋曄看了對方一眼:“我身後這些,都是京州來的大人物,當中隨便一個人說一句話,就可以要你們好看,也是聽聞咱們春江文院景色秀美,所以前來看看,這等小事,你們不會不同意吧?”


    那文官一笑:“春江文院神聖肅穆,不是諸位公子哥少爺小姐的遊玩之地,你們要玩,且有地方去,又何必跑來這裏?”


    “那就是不行嘍?”宋曄壓著怒火,他此刻是有些咬牙切齒,如果連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那他折損的可不隻是麵子。


    別人不知道這幫子從京州來的紈絝子弟是什麽路數,但他知道,就說裏麵那個已經入仕的年輕官員,據說對方是隋州軍府司馬的公子。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那還不如他這刺史公子,沒什麽了不起,可對方還有一個身份。


    這位姓沈的大少,他舅舅,乃是聖朝仙官,中書令,蕭禹。


    那可是聖朝的頂級人物,堂堂大仙官,首輔閣正式內閣成員,就這麽一個靠山,就足以碾壓一切。


    至少在這幫子紈絝子弟裏,這位姓沈的大少,那絕對是排在頭一號的。


    當然,還有一個或許比那位沈大少更厲害,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女子,這女子宋曄隻知道姓李,年歲看上去,比自己都要小個五六歲,聽說是太醫博士的獨生女兒,太醫博士隻是正六品,官位還比不上一州長史,但偏偏,就算是那位有著中書大人舅舅的沈大少,對這如此年輕的女子也是恭恭敬敬,甚至是,服服帖帖。


    這就讓人浮想聯翩了。


    宋曄所能想到的,就是京州的水很深,深到他根本看不清裏麵是什麽狀況,說不定,這位姓李的官家女,有著自己不知道的靠山。


    反正,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好招惹的,這一次他們來,自己招待,就是為了能打入到這個紈絝子弟的圈子裏,到時候對自己,或者對自己的父親,那都是有極大益處的。


    就像是現在,這春江文院,他是懶得來看的,這裏就算是有一些古韻,有一些景色,但也隻是一般。


    可就是因為,那位李家小姐說了一句,想要來遊覽一下春江文院,所以這一幫子京州紈絝居然都表示要來。


    這就有些厲害了。


    要知道紈絝圈子裏很少有意見能達到一致的情況,小圈子可以,但小圈子的人數不會多,三五人了不得了,可這十幾個人都聽這李家小姐的,那就隻能說明,這位李家小姐絕對非同小可。


    連沈大少都對李家小姐服服帖帖,自己還不得將她當祖宗供著?


    所以李家小姐要來看春江文院,那他當然是要盡心盡力的辦成,如此一來,討好了這位李家小姐,絕對是好處多多,隻是沒想到文院裏這幫讀書讀傻了的家夥,居然一個個都是屬驢的,油鹽不進,怎麽都說不通。


    就在這時候,人群中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既然春江文院有這種規矩,那還是不要壞了規矩的好,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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