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陰界,需乘鬼船,渡陰河。


    楚弦自然知道這個,此刻他便待在一個木船之內,手腳都鎖著鐵鏈,那是丁點法力都施展不出。


    自然,楚弦身上的法器,也都被幾個陰府捕頭搜走,不過從楚弦臉上,看不出一絲擔憂和懼怕。


    別的術修懼怕陰府,懼怕陰界,楚弦不怕,因為熟悉。


    楚弦前世為何會被稱為東嶽府君?


    人界當中,一州之主為刺史,陰界當中,類似的官職稱為府君。


    簡單來說,府君,實際上是陰官稱呼,而且官位是在判官之上,整個陰府之內,分十殿府君,主政陰府大小事務,府君再上,便是地皇。


    隻是如今地皇寂滅,十殿府君之上沒了約束,自然而然,就會爆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那些原本就不服聖朝的府君趁機作亂,爭權奪利,那也就在清理當中了。


    前世楚弦這府君雖然修為在眾多府君中不算最高,但卻是身兼兩界官位,權勢和影響力自然極大。而且楚弦做事很周到,所以與其他府君關係也不差,與他敵對的府君不多,最重要的是,楚弦了解陰府。


    雖說時間點不一樣,前後差了二十多年,但大部分官員都沒有什麽變動。


    對於陰府的了解,就和熟悉自己家一樣,如此,現在是‘回家’,又有何懼?


    不遠處幾個捕頭看著雲淡風輕的楚弦,一個陰府捕頭道:“此人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就算他是人官,一旦被抓入陰府,那就別想再出來了,修士出竅,不可能維持太久,不說元神能不能吃得消,就算能,他們的肉身也吃不消,不吃不喝幾天,就虛弱不堪,再過一段日子,那就直接餓死,肉身一滅,他就更別想回去了。”


    其他幾個捕頭也是點頭。


    “還有,他滅了地狗的魂,術法倒是精湛,那破魂指的功力,甚至在咱們之上,對了,一個人官怎麽會懂得咱們陰府的術法?”


    這個問題,幾個捕頭顯然弄不明白。


    “不管他身上有什麽秘密,到時候判官大人一審,什麽都清楚了。”地藏捕頭開口。


    等到鬼船靠岸,幾個捕頭押送楚弦進入陰府。


    陰府極大,周圍是一片荒涼之地,整個陰界都差不多,入眼都是死亡氣息,陰風常年不息,就在這荒涼之地上,有一座巨大的城池,城外枯骨成海,幽魂成林,經常還能看到一些行屍走肉毫無靈智的遊蕩,再看那城池之上,死氣凝聚成雲,千年不散。


    此處便是陰府所在。


    “新死之鬼,或者是頭一次來的,無不會被這陰府死城嚇個夠嗆,可這人,怎就不害怕?”有個捕頭一路觀察楚弦,尤其是臨近陰府,他更是有了這個發現。


    對方非但是不怕,而且分明還在笑。


    是恐懼道極點,所以才發笑嗎?


    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卻不知,楚弦此刻是在回憶從前,當然,他的從前,相對這裏而言是未來之事,但這次再臨陰府死城,卻是以‘囚徒’的身份,的確是世事難料。


    那些捕頭自然不會帶著楚弦遊覽陰府死城,而是直接帶入城中鬼牢當中關押,等到其他捕頭小鬼都走了,楚弦才打量著這陰暗無比的牢房,喃喃自語:“終於進來了。”


    顯然,從楚弦突然出手滅殺地狗捕頭那一刻起,他都在謀劃,現在這個情況,楚弦也在預料當中,自然是沒什麽可怕的。


    滅殺地狗,楚弦有幾種考慮,一來楚弦不能放對方走,一旦對方離開,要不就是從此銷聲匿跡,要麽就是暗中被其背後之人滅口。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楚弦想要看到的結果,他要的是借用地狗這捕頭,挖出廉判官這個罪魁禍首。


    但這件事不好辦。


    哪怕是將地狗抓回人界,讓對方招供,也不好辦,畢竟那廉判官是陰府之官,楚弦倒是敢來抓他,可能抓得到嗎?


    陰府這邊情況特殊,自己帶人裏抓,連陰河都渡不過去。


    既然抓不到的,那自己如果執意如此,絕對會被一些有心人抓住把柄,行陰謀之事。


    相對來說,如果地狗被滅了魂,表麵看對自己不利,但實際上楚弦隻要一琢磨,就知道自己這麽做,反而最有可能打開僵局。


    滅殺地狗,那幾個捕頭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至少都會將自己緝拿,送到陰府法辦,這就等於是給了楚弦一個機會。


    一個名正言順踏入陰府的機會。


    今生不是前世,前世楚弦被封了府君一職,那是水到渠成,有前人做出了貢獻,地皇寂滅之後陰府亂了幾年,後來聖朝仙官降臨幹涉,將亂局解決,重新掌控陰府,所以楚弦當時是不會有什麽阻礙。


    但現在,地皇剛剛寂滅,亂局未平,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官根本沒有可能進入陰府。


    這是楚弦的一個目的。


    還有一個,地狗就是殺害那陸家村一百多口人的凶徒,即便是為了那一百多條人命,楚弦也要滅了這個惡鬼。


    還有一個廉判官。


    如果說地狗隻是一條惡狗,那麽廉判官就是放狗咬人的罪魁禍首。


    而按照正常情況來看,要審判這廉判官幾乎沒有可能,可現在楚弦到了陰府,那麽一切皆有可能。


    當然楚弦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在險境當中,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別的,而是最簡單的活命。


    保住性命,才能圖謀後事。


    這一步棋自然是有凶險,如果走不好,那也就不用提後麵的事情了。


    陰府死城,判官堂。


    民間傳言,判官一筆定生死,這雖是傳言,但實際上也是有些道理的。這世上死人,有壽元耗盡的,這是正常身死,也有枉死之人,在判官那裏,除了評判善惡,還要區分是否枉死,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會在名冊上標注。


    也就是說,判官在陰府的職權很大,有的時候,人沒死,但判官說你死了,去勾魂的鬼差也會遵照判官之決定,將未死之人的魂魄勾走,說得好聽一些,這是遵照上官法令收魂,說的不好聽一些,這就是殺人。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所以人為螻蟻,若是在聖朝之前,掌握勾魂之法的陰神更是可隨意殺人,沒有什麽東西能約束陰神。


    但太宗聖祖創立天唐聖朝,令地皇創陰府,修律法,定規矩,如此,枉殺人命的事情這才少了很多,甚至法度最嚴格的時候,若是判官筆誤,不小心弄錯,害死無辜之人,陰府那是要嚴懲判官,丟官入獄那都是輕的,經常就有判官因為這種事而被拖上斬魂台,斬魂殞命。


    判官之下是巡遊,是執筆,是文書,是捕頭,自然,判官之上,便是府君之尊,府君之上,便是陰府地皇,如此來看,判官在陰府的地位已經是不低。


    此刻,就在這判官堂內,幾名判官正因為一件事情爭的是麵紅耳赤。


    若是楚弦在這裏,便會知道這幾個判官爭論的事情和他有關。


    “當眾滅殺陰府捕頭,乃是大罪,況且此事目擊者眾多,我看,根本無需過堂審問,就應該直接斬魂。”一個白麵判官穿著判官衣,一臉陰森的說道。


    對麵一個身材魁梧,黑臉黑須的判官則是搖頭:“廉判官,這事兒可沒你說的那麽簡單,先看被滅魂的是誰,那是地狗,這家夥一向是以你廉判官馬首是鞍,誰都知道,他是你的人,再看行凶者,聽說是聖朝人官,一位聖朝人官,為何會當眾滅殺地狗?此事,你怎的不說出來,我不信你不知道。”


    白麵判官冷笑:“流言蜚語,無須理會。”


    “錯!”黑臉判官連連搖頭:“此事關係重大,怎能不理會?”


    眼看兩人言語衝突,旁邊一個胖胖的判官立刻打圓場:“好了好了,廉判官,包判官,這件事說起來不小,但也大不到哪兒去,有什麽話好好說,切莫傷了和氣。”


    白麵判官此刻臉色陰森:“那行凶之人膽大包天,不光是當眾滅了一位陰府捕頭的魂,還大言不慚,中傷陰府官員,像這種狂妄凶殘之徒,就應當立斬不赦。”


    “我看,你是要殺人滅口吧。”黑臉判官一點都不給麵子:“反正包某話說過了,對方乃聖朝人官,就衝著這一點便不能亂來,抓起來可以,要定罪,你姓廉的一個人說了可不算,這裏,也不是你的一言堂。”


    白麵判官冷笑:“我不與你逞口舌之爭,滅殺陰府捕頭那是事實,這一點總沒錯的,我倒要看看,你包亭公如何包庇那凶徒。”


    說完拂袖而去。


    黑臉判官也是臉色不善,不過他沒有再說什麽,一來對方已經離開,二來他唱反調,並不是給那被抓來的人鳴不平,而隻是單純和白臉判官作對而已。


    眼下陰府幾位府君互相爭權,鬧的很厲害,下麵的人,也都是各自站隊,剛好他頭上的府君和廉判官頭上的府君鬥的厲害,所以他們下麵也是經常互相攻擊,想法子抓對方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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