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將要破曉時,張武就穿戴整齊來到張輝屋中,還有幾個丫鬟跟在他身邊,手中拿著臉盆、紅衣等物。


    迷糊中,張輝被張武叫醒了。借著屋內的燭光,看見張武紅光滿麵,一身新衣在燭光的映照下錚光發亮,精氣神十足。


    “這天還沒亮呢。”張輝抱怨了一句,不過還是拿過丫鬟手中毛巾,開始洗漱。


    “是夫人吩咐的。”張武打了一個哈欠。雖然很興奮,但這麽早起還是有些困。


    “知道了。”張輝有氣無力的答了一句,就開始洗漱。


    出了屋子,穿過院門。


    隻見到處掛滿紅色的燈籠,燭光透過燈籠上的雙喜字,把這一方院子照耀的喜慶非常。


    下人們穿著新衣,在東奔西跑的忙碌著,就算是張輝出來了,也沒有一個人上來獻媚。


    不久,一隊人迎了上來,簇擁著張輝上了一匹赤馬。迷迷糊糊之中,張輝也不知道聽到了幾句恭喜,就笑嗬嗬的隨著車隊往城南的方家行去。


    出了張府,見整個張縣都掛滿了燈籠,這是昨夜張夫人連夜吩咐下去。


    “出發!”張武走在最前頭。


    在他吆喝聲後,整個張縣就像是一下子“活”了過來,頓時鑼鼓喧天、鞭炮長鳴,一支幾十人的迎親隊伍,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按照禮俗,張輝應該要乘著赤馬走過張縣的大街小巷,才能到方家去。一方麵是寓意走過千山萬水才娶得娘子,另一方麵則是告訴鄰裏:張、方兩家結親。


    到女方家後,按照成例是先忙吃三頓飯,先便飯,次麵條,最後是酒席。飯罷,由迎親的領頭人也就是張武給女家長輩磕頭,後女方家主婦在院子裏支起案子擺陪奩,俗稱陪房——衣服、鞋襪、化妝品、被毯等物,讓來客看。


    不過,由於張輝的“餿點子”,此時方家的長輩都不在,這些自然都是便宜行事。


    隨後由張武付給女方折儀、針黹錢,並叫張輝將陪房點清後裝進箱子裏加鎖,帶到張家。同時,迎親人中的女客則去新娘房裏給新娘梳妝,俗稱“上頭”。


    上頭時先把預先用硬紙剪好的提撿放在頭發中心,把發挽起來用紅頭繩紮住,前後左右梳下,蓋上紅蓋頭。


    上完了頭就把伴女紅布剪成約五分的小條,給新娘衣扣上拴一條,其餘分給娶送人員佩戴。


    回程時,由張家一個女眷背著方家娘子上轎,這時新娘要放聲哭訴,一直要哭到離開娘家好遠一段才停,哭訴父母的養育之恩及父母離別之情。


    娶親隊伍起步後,春雨拿著鞭擀走在轎旁,這叫幫轎,寓意保衛新娘安全。


    離開女方家時,張輝還要手拿一把筷子丟在門檻外,含義是不帶走娘家的財運、福運。


    這一切禮俗張輝都不解,都是在老仆的指點下才一一完成的。雖說鬧出不少笑話,但在這般喜慶的日子,鬧鬧笑話也是無妨。


    新娘進門,依然有一堆禮俗,最重要的就是拜天地了。


    隻見那大堂之上有香案,張家兩位老爺分別坐在左右,張夫人坐在張老爺旁邊,二爺身邊空著一把椅子。其餘人則按照輩分高低排下去。


    拜天地並不是新郎新娘同時行禮,而是由新媳跪著,由新郎行祭禮。禮畢後由張夫人將新娘引入洞房,而張輝要矗立在婚房旁,等著張夫人出來後才能進去。


    整個過程很是繁瑣,一般需要一天時間才能走完全部禮節,如果兩家相隔較遠,則禮節就會更為繁瑣。


    礙於敵軍的不日就來,張夫人把一些無關緊要的禮節都刪減了,不過一切都差不多弄好後,時間也快到了正午。


    張輝走進那屋中,隻見所有的被子、毛毯等布料全部換成了大喜的紅色,布匹上都用金線繡著龍鳳。


    同時,周圍還多出了不少的器物,然而張輝都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用處、寓意為何。


    其實,這一路過來張輝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全程半夢半醒的狀態。一切都是那般的夢幻,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而一夢過來,他就有了這樣一個媳婦。


    似乎昨天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滴著鼻涕在街上到處跑的小孩,可是這夢卻這般的真實。


    “娘子。”張輝試探的叫了一句,聲音有疑惑、有緊張,也有高興。


    方家小娘子身子抖了一下,顯然比張輝還緊張。她的身子繃的很緊,雙手也緊緊的抓著衣角,低著頭,呼吸很急促。


    張輝也緊張,看到方家小娘子這麽緊張,就更緊張了,不管生長在哪裏,不管經曆了哪些事情。他隻是一個不到弱冠的人,在這種時候怎能不緊張?


    屋外,張家正大擺流水宴,不收禮金、不計人數,隻要是這張縣的人家,都可以在這裏上桌喝酒、吃肉、說著歡天喜地的胡話。


    此時張家的部分人手已經押送黃金往囚雲關老宅去了,所以人手並不是很充足,況且二爺還帶著兩三百的士兵在那邊吃喝,這吃喝的速度就比上菜的速度快多了。


    辛虧張夫人聰明,一早就把大部分吃食準備好了,十二頭牛、三十六隻豬在昨天夜裏的時候就已經烤好,直接擺到了長桌上。還有各色雞鴨魚果不計其數,說是山珍海味齊全那不敢當,但說玉盤珍饈還是勉強可以的。


    美中不足的是這些食物都是事先準備好的,都已經涼掉。不過張家自有純糧釀造的上等好酒無限,一杯下肚,先是酒溫冰涼,隨後酒勁上來,那就猶如夏天的熱浪從胃中衝上來,一掃寒冷、暖在心間。


    由於生意關係,張家要養著不少武師,他們一部分是軍中退下的,還有一些是走江湖的。他們現在已經和二爺座下騎兵喝成一團,似已微醉,其中已有幾個武師脫了上衣說是比武,那些士兵則因為二爺在場,並不敢做出太“放肆”的舉動。


    張輝聽著外麵的嬉鬧聲反而越加尷尬,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方家小娘子也是矜持,就和張輝在那裏幹耗著。


    想了想,覺得自己是男兒,應該要打破這份尷尬。剛好看到床頭有一把琴,就坐到床邊拿起琴說道:“娘子,讓我給你唱一嗓子。”


    說完,也不等那新娘回應,就做女聲唱道:


    “君欲學賢定安康,破妖邪、平天涯;我待君名傳四方,回家鄉、醉一場……”聲音珠滑圓滿,想來就這一嗓子,拿到金城去也能得個滿堂彩。


    這聲音一傳出,外麵聽到的人先是一愣,停住了動作看著新房的方向,下一刻,哄堂大笑!


    這是戲台上的唱詞,且是離別之曲,豈能這時候唱?


    “這個臭小子,我不揍死他。”張老爺那個氣啊!


    “大哥,算了。”二爺把一杯酒遞了過去。


    不止外麵的賓客笑了起來,那新房中的新娘也沒忍住,笑了出聲,不過可能是覺得失態,笑了一聲之後就再次閉緊嘴巴了。


    然而,那屋中的尷尬倒是少了不少。


    那新娘深吸了一口氣小聲的問道:“你會鳳求凰嗎?”


    “鳳求凰?會吧,怎麽了?”


    “那我們兩個合奏一首吧。”方家小娘子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輕如蚊聲。她的手在旁邊摸了摸,最後在床尾摸到一把瑟。


    這在新床上,床頭放琴、床尾放瑟,兩人隨意撥弄兩下,就叫做琴瑟和鳴了,比喻夫婦情篤和好。不過沒想到張輝竟然會全然不知,還用這琴來唱戲詞。


    張輝還沒搞清楚的時候,方家小娘子已經開始撥弄瑟了。


    手起滑落之間,清幽繞梁,皎潔之如月般清絕。撫下一把急促,歎一聲高山流水,清澈的像一副水墨,寧寂不失典雅;抖一聲舒緩,落下一筆惆悵,或明、或散、或亢、或纏綿。


    見其開始彈奏,張輝也開始撥弄起來了,不過和她相比,差了不少。


    張輝那邊出了什麽笑話,張武不關心。


    他正帶著春雨在張府中逛來逛去,出入各個院落、亭榭,張武也沒有什麽講究,大大咧咧的就拉著春雨的手在大庭廣眾裏穿梭著。


    按照禮俗,春雨應該會成為方家娘子的陪嫁丫頭,不過張武麵子大,當初一下子就看上她,張夫人也就做了主,那方家也沒有多說什麽。


    拉著春雨在灶台旁吃著各種瓜果點心,春雨也是大大咧咧,沒有扭捏姿態。


    正吃著東西和廚娘們說笑著的時候,張武突然表情一變,安靜的下來,似乎是在聽著什麽東西。


    察覺到了張武的異樣,廚房眾人慢慢也就放下了聲調,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看向張武。過了一會,有個廚娘小心的問道:“怎麽了?”


    張武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他閉起眼睛,表情嚴肅。


    眾人見此都屏氣息神,生怕影響到張武。


    隻見,張武皺著眉頭,把手中的米飯放到了灶台上,然後把耳朵貼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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