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太子,張輝的格局太小,如果對太子說實話,太子也不會為難張輝。


    隻是張輝害怕,覺得太子和葉童是一夥的,並以自己“斬草除根”的思想去揣度太子,所以他不敢說出真實身份,下意識的撒謊了。


    在張輝的想法中,太子如果識破自己的身份,自己連帶著張武張起肯定死無葬身之地。因此在離開了太子的視線後,就開始狂奔逃跑。


    張縣東邊有一條裂穀,穀高三丈,其中有一急流,河流寬三四丈,深一丈左右,就是張輝十歲那年差點淹死的那條河。


    沒有馬匹,走陸路肯定會被追上;專門找羊腸小道,張輝也不覺得能逃脫那些禦賬親騎的手掌心。唯有此地急流,占著從小水性好,或能夠逃出升天。


    當然,此時的張輝,隻想著逃,隻認為一被抓住肯定死。慌不擇路的他,沒有想到太子根本不會理睬他,根本就不想為了他而多費一點點腦子。


    來到河岸邊,低頭看著湍急的河水,張武咽了一口口水向張輝說道:“這水實在急,我們還沒事,可是起兒……”


    “沒辦法了,被追上肯定死!”


    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張輝拿下張武背上的鍋,在裏麵鋪了一層張起的衣物,讓張起坐在中間。起兒也是乖巧十足,不哭不鬧任由張輝擺弄。


    看了一下鍋,還有一些空間,張輝又把一些糧食放了上去。朝張起做了一個笑臉,張輝抬起頭對張武講到:“等下我先跳下去,你水性好,記得在後麵看著他,讓他別被淹了,被別水碰到。”


    張武堅定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看著起兒的,你也要小心一點。”


    “張縣啊張縣。”又看了一眼張縣,張輝長吸了一口氣就跳了下去。


    張輝、張武兩人從小學武,身體的平衡性、協調性自然不錯,兼之兩人從小浪蕩,戲水爭流都會,在這急流之中雖說不能如魚得水,但也能進退如此。


    抱著鍋,張武十分謹慎,看到張輝已經在河中調整好身體,隨時都能做出反應,又見張起小手緊緊的抓著鍋邊做好了準備,就叫衝著裂穀中的張輝喊道“我跳了!”


    跳到急流中,張武不斷的抬高雙手,想要保護鍋中的張起,可身形還是有些不穩,差點讓一個小浪打翻那口鍋。多虧了張輝手疾眼快,搭了一把手,扶住了鍋。


    “咯咯咯……”張起似乎不受影響,大聲的笑著,拍著手笑著。在這急流之中,笑這蒼天!笑這秋日不夠寒冷!笑這急流不夠湍急!


    “大哥!以後當如何?”在河流之中,水聲掩蓋著聲音,張武隻能提高聲音。


    “以後如何?”聽到這問題,張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了。


    兩人護著一口鍋不斷遊動,在鍋中一個小孩不斷的拍手笑著。他們轉過一個又一個的急彎,闖過一層又一層的急浪。


    突然之間,在一個急彎之後,他們的前麵就是夕陽,那夕陽紅色的光輝照在長河之中,波光粼粼,紅光反射在眾人臉上,一掃幾日以來的陰霾。


    在張起的笑聲中,張輝心中升起豪情,大聲的回答張武:


    “以後如何?當為輕狂客!閱盡世間風華,傲骨不折直上雲霄!”


    等張輝說完,在他們的前麵出現了一個瀑布,聽那瀑布聲,浩然磅礴,讓人不敢接近。


    “大哥,找個地方上岸吧!前麵就是瀑布了。”張武的扯著嗓子喊道,不過還是蓋不過那瀑布的激蕩之聲。


    “從今以後我們都是狂客,一切隨心,就算風雪加身,就算日暮窮途,也要傲狂於世!那太陽就在我們麵前!那瀑布能為我們洗淨身靈!怎麽能懼?”張輝豪氣衝天。


    “啊!”從高空掉落而下,身體完全失去控製。張輝、張武忍不住的大叫了出來,唯有張起,緊緊的掛著鍋邊,瞪大的眼睛看向四周,似乎一點都不害怕。


    從高中掉落而下,就算底下是水,可是在身體接觸到水麵的那一瞬間,巨大的衝擊力還是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疼痛。


    況且兩人還要護著鍋中的張起,一些規避的動作無法做出,在掉落水中的時候受到了不小的震蕩。


    “噗!”巨大的力度以及高空掉落的眩暈感,讓張輝一下子吐了出來,接著他感覺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感從右腳傳來。


    “武啊,我右腳好像抽筋了,好痛…會不會廢了…”張輝的臉已經慘白了。


    張武臉色一變,趕忙潛入水中檢查張輝的右腳。捏了幾下關節處,發現是因為受力太大了,一時沒蹦住,骨頭相互擠壓、碰撞,才帶來的劇痛,傷的並不重,隻是骨折而已。


    張武心中鬆了一口氣,雙手抓住張輝右腿,用力往外一拉,糾正骨頭位置,往上一接就治好了。


    等張武的頭伸出水麵時,隻看到張輝的臉都疼的變形了。


    “沒啥事,隻是骨折了。”


    “以後再也不當什麽狂客了。”張輝疼到頭皮都發麻了,在長呼了幾口氣後,張輝氣呼呼的說到,“幹什麽不好!非要當什麽狂客!媽的,去囚雲關找你爸好好看看,這麽疼,不會落下什麽後遺症吧。”


    然而,世界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是時間。


    來到此處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驚動了這裏麵的“原住民”。


    是蛇,水蛇,無數通體白色的水蛇,白的十分的醒目。它們緩緩的圍了過來,不過就隻是遊在周圍,把他們三人圍在了中間。


    它們很“安靜”,微微抬起對著張輝等人,漂浮在水麵上,偶爾擺動一下身子,卻從沒有張開嘴露出獠牙。


    見此情景,張輝、張武如臨大敵,不敢輕舉妄動。


    張起卻絲毫不怕,他笑著,嬉戲著,爽朗的聲音傳遍這四方,那瀑布急流之聲,在這笑聲之下似乎也慢慢沉寂下去。


    不多時,一隻手指大小的水蛇從瀑布深處遊了出來,出現在眾人眼前。


    它和其他水蛇十分相像,隻是個頭小了不少,然而,它顯然是這窩水蛇的絕對領導者。


    待那水蛇遊到近處,可以發現它通體透明,直視過去,能夠看到它那乳白色脊椎。在它頭兩邊,微微鼓了一點角出來。


    它給人一種莊嚴神聖的感覺,並不像平常蛇類那般濕滑、恐怖。


    以前的時候,張輝聽過不少關於蛟的傳聞,卻從沒來見識過,沒想今日在這一方水潭之中遇到了。


    見到它徑直遊來,張輝心中害怕,卻不敢露出一點恐懼,口中不敢有一絲顫抖說道:“今日叨嘮了,不小心路過寶地,還望海涵!”


    那白蛇已經通了人性,聽到張輝的話,微微抬首盯著張輝看去,就這一看,看得張輝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它隻有手指大小,卻已不是平常野獸精怪能比較的了,非是高手不能與之一戰。


    另一邊,張起卻朝著白蛇嚶嚶的笑著,不時拿手指它,衝他揮手,似乎在召喚著它。不過張輝、張武不敢冒險,隻能擋在張起麵前。


    “我等也是沒辦法才會打擾您的清修,望不要傷害我等。”張輝又朝那蛇拱了一下手。


    白蛇聞言,朝著張輝點了點頭,似乎在回答張輝的話。


    它張了張嘴,發出幾聲微響,那周圍的白蛇在它發聲之後都無聲無息的遊開了。


    隻剩下那隻已經透明的白蛇,不時歪下頭,似乎在看張輝後麵的張起。


    沉吟了一下,張輝隻得轉動身子,讓開了一條路。


    白蛇速度極快,況且身體小還透明,遊動起來肉眼難以捕捉,轉眼就消失在張輝、張武的眼底。


    下一刻,那白蛇就出現在了張起的手中!


    這嚇壞了兩人,剛想阻止。張起就把白蛇放在自己臉上摩擦,嘴中發著清脆的笑聲。


    嬉耍了一陣,張起就把白蛇放入水中,白蛇也呼的一下就消失在這水潭之中。


    “少爺,這是…….”在不知所以、恐懼的情況下,張武還是潛意識的叫張輝為“少爺”,


    張輝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什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見張武一樣茫然,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以後這事得忘幹淨掉,誰也不能說。”


    張武不傻,隻是有點遲鈍,想了想就點了點頭,不再提及這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太子進了張縣,就感覺有一些不對勁。太安靜了,隻剩下了風吹過的聲音。


    禦帳親騎也敏銳感覺到了異常,戰場嗅覺讓他們開始警惕,開始蓄力,開始出鞘。


    胖將軍皺了一下眉,看向前方的一處犄角處。


    太子有太子的驕傲,他不可能被眼前的這點小危險嚇退,他甚至要仰首挺胸、步步堅定的往前走。如若這種小困難都闖不過去,那何談治國安邦?


    那犄角處中藏著五人,都是兵士裝扮,領頭者乃是一位正七品的致果校尉。


    他們右手手腕處綁著黃巾,手中拿著已經拉滿的弓弩,他們在害怕,他們在顫抖,但是他們不曾後退。


    五個陷陣之誌的勇士的心跳和太子的腳步在重合,勇士的身體在亢奮著。


    “國破山河在!”在太子邁出那一步時,在他們的心髒即將跳出喉嚨的那一刻,致果校尉從陰影處閃身而出,手中的弓弩微微瞄準,就應聲射出。


    “國破山河在!”剩下的四個兵士也在第一時間就衝處,箭失也隨後而至。


    禦帳親騎的神經早已經繃緊了,在致果校尉衝出來的那一刻。


    五名禦賬親騎從背後拉出長盾,跳到太子麵前,鑄成鐵牆,擋住一切。另外五人從腰間翻出手.弩,第一時間就鎖定住了敵人。又五人腰間彎刀已經出鞘,順著路邊弓著就衝了上去。


    差距實在太大,禦帳親騎這邊又不輕敵,五個勇士所射出的箭失盡數都被攔下。而禦帳親騎射出的弩箭,則全部射到了他們的要害部位。


    五個手持彎刀的禦帳親騎衝了上去,看到敵手已經盡數倒下,檢查了一番確定沒了危險,就緩緩的收起了彎刀。同時,擋在太子麵前的長盾,也在第一時間就收了起來。


    太子走到屍體麵前,眼睛從他們的屍體上一一掃過去,表情無悲無喜。良久,他跨過了屍體繼續向前走去,往著張府走去。


    見太子沒有指示,胖將軍也沒有多說什麽,稍微摸了一遍這些屍體,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基本可以判斷這些人隻是邊軍中的散兵遊勇,不是楊業派來的。


    張宇嘴角微微一笑,世界並不缺勇士,但少有能創造奇跡的英雄。


    站在張府外,看到外牆並沒有被燒灼過的痕跡,太子就猜到自己被張輝騙了。這時候再想起張輝的那副嘴臉,他自嘲的一笑,覺得或許當一個市井小民也不錯。


    “太子,要不要?”胖將軍走上前低聲詢問。


    太子搖了搖頭說道:“沒必要,一個小人物,除了奸猾了一點倒是沒有什麽,況且我也不在意張家,我在意的是我軍軍紀,這張家的生死和我桑國有什麽關係嗎?”


    “殿下仁慈。”胖將軍很自然的又拍了一句馬屁。


    講到這裏,太子腦中突然想到一點好玩的,帶著戲謔的笑道:“如果下次抓到他,記得把他帶到我麵前,死罪能逃,但是還是要嚇一嚇他的。”


    說完,他又搖了搖頭,畢竟是太子,這話說的很不合規矩。不過既然都說出口了,也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夕陽西下,一切都將過去。一股清風吹過,張縣街道蕭瑟的隻剩下戰死邊軍所留下的黃色手巾,在隨風飄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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