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又到了。</p>


    今天也是富貴珠寶店搶劫案的開庭日。</p>


    看著滿街大紅燈籠高高掛,張偉心中感慨萬千。</p>


    要過年了啊。</p>


    “可惜了,每年都是我一個人過,這都過去多少年了?”</p>


    看著街上還在為年末衝刺而上班的人,張偉的眼中閃過一抹遠超身體真實年齡的滄桑。</p>


    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無論是張千勝還是張偉,其實過得都很孤獨。</p>


    尤其是到了過年時間,本應該一家人團聚的日子,這份孤獨更顯強烈。</p>


    張偉走出林府,正好遇到上同樣早起的趙青岩。</p>


    “小張,趕早準備去哪啊?”</p>


    “去幹活啊,對了趙叔,您這是也準備去上班?”</p>


    “是啊,快年末了,公司裏頭事情多,需要我去處理一下。我開發部裏也有不少人提前回家過年了,他們手頭的活都得我來處理。總而言之,年前又要忙一段時間咯。”</p>


    “我也要去上庭了,不過是去城北區法院,今天就不能蹭趙叔您的車了。”</p>


    趙青岩聽到張偉的話,露出意外神色。</p>


    這都快過年了,你小子居然還接案子呢。</p>


    要不要這麽敬業?</p>


    “是城北區富裕路的那家珠寶店吧?”</p>


    “趙叔,你怎麽知道?”</p>


    “這不廢話,你小子接的那都是一般案子嗎?最近這段時間,東方都比較大的案子,也就城北區那件了吧。對了,你代理的是被告那對情侶嗎?”</p>


    “是啊,不過我隻代理其中一方,而且他們是被人嫁禍的,本身並沒有犯罪。”</p>


    “這麽說,你又要為他們伸張正義了?”</p>


    趙青岩哈哈一笑,走過來拍了拍張偉的肩膀。</p>


    “行,你小子好好打,隻要你做的是正確的事,那麽趙叔無條件支持你啊。”</p>


    “謝了趙叔,那我先過去了。”</p>


    “去吧!”</p>


    趙青岩和張偉分開了。</p>


    二人一個去公司上班,一個去城北區上庭。</p>


    禮拜一,又是忙碌的一天。</p>


    ……</p>


    城北區法院。</p>


    當張偉一大早趕到時,門口已經出現了不少媒體人。</p>


    看起來,年前需要衝刺一波業績的,不止是他和趙青岩。</p>


    雖然臨近過年,很多打工人都回老家和家人團聚了,但還有不少人依舊堅持在第一線,為了自己的業績或年終提成而奮鬥。</p>


    對於這些堅持在第一線的人,張偉心中充滿了敬意。</p>


    “那是辯方律師,是被告的代理律師!”</p>


    “快,攝像機準備,開始采訪!”</p>


    “被告律師,請問你對於自己代理的委托人犯下搶劫罪的行為,是否有什麽感想?”</p>


    “聽說辯方兩位律師當庭發生爭吵,是因為你們都認為對方在說謊嗎,還是你對於青木律所有所不滿?”</p>


    “張律師,控方提交的證據,還有辯方黎律師的質詢,都證明了你的委托人孔航就是珠寶店的搶劫犯,請問你為何要為罪犯提供辯護,讓他們直接受審不好嗎?”</p>


    “辯方律師,據說你是新人律師,難道你為了增加自己的名氣,已經不在乎委托人是否是罪犯了嗎?請問你今天的庭辮思路是什麽,是要將罪責嫁禍給另一位被告汪溪,然後讓自己的委托人全身而退嗎?”</p>


    “張律師……”</p>


    好吧,張偉承認自己心中的敬意,隻存在了不到10秒鍾。</p>


    “對於這些問題,我無可奉告!”</p>


    張偉應付了一句,但沒想到這些媒體人不讓他走。</p>


    這不是廢話,他們一大早就堵在法院門口,就是為了找到當事人或者代理律師來采訪。</p>


    否則都快過年了,他們為什麽還要起一個大早,不就是拿到別人拿不到的第一手資料嗎?</p>


    別人都在忙著過年,他們還在忙著趕稿寫年前最後的報道,奮鬥在采訪的第一線,這就是媒體人的覺悟。</p>


    一個字:卷!</p>


    過年了還要卷,並且大家都卷,那自己不卷豈不落後於人?</p>


    張偉被媒體人圍追堵截,這幫人為了采訪,甚至都不帶累的。</p>


    記者拿著話筒,攝影師扛著攝像機,健步如飛,張偉怎麽甩也甩不開。</p>


    見沒有辦法,張偉突然停下,然後對著周身的媒體人喊道:“行了,那我就透露給大家一個消息。”</p>


    所有媒體人全都湊了上來。</p>


    “我想說,我的委托人是無辜的!”</p>


    “切!”</p>


    聽到張偉的話,幾乎所有的媒體人都麵露嗤笑。</p>


    你這不是廢話!</p>


    哪個辯護律師不是經常將這句話掛在嘴邊,他們采訪了幾十上百位辯護律師,人家第一句話也都是“我委托人是冤枉的”、“我的委托人沒有犯罪”、“對我委托人的指控是莫須有的”諸如此類。</p>


    能不能換點新鮮的啊?</p>


    張偉可能是看出了這群媒體人的想法,緊接著說出了第二句話。</p>


    “所以,如果讓我發現,在陪審團宣布判定結果之前,你們公司旗下的媒體渠道出現任何關於我委托人是搶劫犯的報道,就不要怪我以汙蔑、誹謗、侵犯我當事人名譽權等理由起訴你們了!”</p>


    好家夥,這是來警告我們的吧?</p>


    他們要是不將文章標題寫得誇張點,哪裏來的熱度?</p>


    你不用震驚一點的標題,別人用了。</p>


    你隻有幾百幾千的瀏覽量和點擊量,人家大幾萬甚至幾十上百萬,你怎麽辦?</p>


    隻能說卷都是相互的,你不用別人會用,並且有大把的人等著用,這就是內卷現實。</p>


    “對於其他事,我就無可奉告了,希望你們好自為之!”</p>


    張偉說完,也不管這些媒體人的表情如何,快步走進區法院內。</p>


    因為他看到,外勤已經帶著孔航來了。</p>


    依靠著張偉吸引了火力,孔航沒有受到太多媒體人的圍追堵截,很快進入區法院。</p>


    準備室內。</p>


    “張律師,昨天晚上青木的卓律師來找我了,說要讓我重新考慮一下委托律師人選,他們讓我換掉你。”</p>


    剛一見麵,孔航就爆了一個猛料。</p>


    張偉聽後略有意外,但立馬想到了個中緣由。</p>


    “哦,那你有考慮過嗎?”</p>


    “當然是沒有啊!”</p>


    孔航立馬搖頭:“我對青木的律師不太信任,而且小溪的大姨就在青木,禮拜五她對我前女友的質詢,也讓我明白了她的目的是將一切罪行推給我,你說我能信任他們嗎?”</p>


    “這倒是,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讓你更換律師,也是為了讓你快點認罪!”</p>


    “這不可能吧,我要是堅持打無罪辯護,青木的律師不也得替我上庭嗎?”</p>


    </p>


    “是啊,但上庭之後,他要是問一些蠢問題,或者表現不佳,讓你被陪審團定罪了呢?”</p>


    張偉冷笑一聲,對於青木的反應,那是一點也不意外。</p>


    “可這不符合規矩吧,律師不都是要為委托人考慮的嗎?”</p>


    “你說的沒錯,但現在的證據對你很不利,你堅持打官司的話,可能百分百要被定罪。而且你也說錯了一點,律師不是為委托人考慮,而是為了幫助委托人獲得最好的利益。對你來說,最好的利益其實是認罪,這樣可以省去一半的刑期,這可比你堅持上庭,結果在牢裏蹲20年要更好!”</p>


    張偉想了想,接著拍了拍孔航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還有一點,律師雖然要尊重委托人的想法,並且為委托人提供自己所能提供的最好服務,但關於‘最好服務’這一點,卻沒有一個評價標準。也許那天他吃壞了肚子,導致庭審時發揮失常,也許那天他某個親戚突然去世了,導致他精神不在狀態,那都是有可能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p>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孔航聽到張偉說得這些內幕,頓時感覺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p>


    這要是答應了青木的要求,更換委托律師的話,自己豈不是百分百要認罪了?</p>


    “那麽,張律師,你認為我今天會被定罪嗎?”這也是孔航目前最關係的問題了。</p>


    “我嗎~”</p>


    張偉笑著,再次拍了拍孔航的肩膀,“今天你坐在那裏看好戲就行了,負責上庭‘打輸出’的人是我!”</p>


    這句話,有些答非所問,孔航也一時沒理會意思。</p>


    不過他看到張偉自信的笑容,心中的擔憂和不安也減了不少。</p>


    二人聊了一會兒之後,另一方也到場了。</p>


    準備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以黎青荷為首的青木一方也都悉數到場。</p>


    代表律師黎青荷,委托人汪溪,汪溪的父親汪大海,黎青荷的老公汪大洋,還有司機黎菲菲。</p>


    “卓律師,你也進來!”</p>


    就在他們進入準備室後,黎青荷對著門外喊了一聲,青木的卓律師也進入了準備室。</p>


    “大姨,你這是?”看到卓律師,張偉明知故問。</p>


    但黎青荷就當做沒聽到張偉的話,朝卓律師使了個眼色。</p>


    後者也直接無視了張偉,走到孔航麵前。</p>


    “孔先生,不知道昨日我的提議如何,如果你要做決定的話請快一些,待會我們還要去提交更換辯護人選的書麵申請呢!”</p>


    “大姨,你們這是……”</p>


    張偉還在演戲,看著黎青荷和卓律師,露出了“無比詫異”的表情。</p>


    “我,我選擇……”</p>


    孔航看著卓律師,聯想到剛才張偉的“提醒”,他立馬搖頭。</p>


    “我選擇相信張律師,在開庭前不更換辯護律師!”</p>


    卓律師聽到這個回答,表情略微一沉,但也沒有辦法。</p>


    既然孔航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他們也無權幹涉人家選擇律師的自由。</p>


    “哼,既然你小子選擇他,那待會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p>


    黎青荷冷哼一聲,看著孔航,又瞥了眼張偉,一臉冷厲。</p>


    “待會我會讓卓律師當我的次席律師,接下來的庭審質詢都會由他進行,你們最好心裏有數,他可是我們青木最擅長庭辮質詢的人。”</p>


    警告了一句後,她的目光掃向孔航,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你小子待會如果要上庭自證清白的話,不僅要麵對方文斌,還我們卓律師的質詢,你確定自己受得了嗎?”</p>


    孔航聽到此話,表情驚愕,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p>


    咱們不都是被告嗎,不都是自己人嗎?</p>


    自己人何苦為難自己人呢?</p>


    所幸張偉將手搭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p>


    “大姨,你們真是打的好算盤啊,但你們就不怕我能拿出證明孔航無罪的證據?”</p>


    “哼,笑話!”</p>


    黎青荷對於張偉的“逞強”那是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還有些想笑。</p>


    “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是個菜鳥律師,剛從法學院出來沒幾天,就敢反了天了?你一個周末能做什麽,估計在家兩天,都在打結案陳詞的草稿吧?”</p>


    說到此,黎青荷終於笑了,笑聲甚至有些放肆。</p>


    她對於張偉,那是絲毫不在意。</p>


    一個新人律師,難道周末兩天就能將真正的犯人抓到,簡直是可笑!</p>


    “好歹您是小月月的大姨,就不能給我留點麵子嗎?”張偉看著嘚瑟的黎青荷,有些無語。</p>


    “麵子那也是相互給的,你小子既然這麽不配合,我為什麽要給你麵子!”</p>


    黎青荷說著,仿佛是記起來一件事,“對了,之前我本來要讓你進我們青木的,但聽卓律師說,你小子還沒簽入職協議呢,那麽這件事也就作廢了,我們青木不歡迎你這樣的人!”</p>


    “大姨,你這何必呢,大家就不能互相留點情麵?”</p>


    “我說了,麵子是互相給的,可你小子不夠資格!”</p>


    聽到黎青荷這麽說,張偉心中直搖頭。</p>


    “好,既然這樣,那麽大姨,待會你也別怪我了!”</p>


    他說下一句狠話,直接朝孔航眼神示意,二人走出了準備室。</p>


    這地方,不待也罷!</p>


    不過臨走前,他還朝站在一旁的汪大洋打了個眼神詢問,而後者動作輕微的點了點頭。</p>


    張偉瞬間領會,嘴角也微微揚起一抹弧度!</p>


    他帶著孔航直接來到了法庭現場,在辯方席坐下後,就開始等待開庭。</p>


    幾分鍾後,黎青荷也帶著一行人走了進來,她和卓律師一左一右護送著汪溪走向張偉隔壁的辯方席。</p>


    雙方沒有任何交流,隻有孔航時不時看向汪溪,而後者一直將腦袋埋著,不敢回應。</p>


    不多時,地檢署的方文斌到了。</p>


    他看著辯方席上的二人,冷哼了一聲。</p>


    因為周末兩天,兩位辯方都沒有和檢方達成認罪協議。</p>


    不止是孔航沒有認罪,就連汪溪也沒有絲毫認罪的意思。</p>


    孔航的條件是隻要認罪,刑期減半。</p>


    汪溪甚至都不需要坐牢,隻需要站出來指證孔航就行。</p>


    這是行內人想都不敢想的“優厚”條件,他自認為如果自己是辯方,估計想都不想就要答應了。</p>


    可事實是沒有,一個人都沒答應!</p>


    “簡直不識抬舉,既然你們都拒絕了我的好意,那就不要怪我了!”</p>


    看著辯方的人,方文斌臉色陰沉。</p>


    因為優勢還在他手中,並且今天的庭審,自己甚至都不需要開口。</p>


    隻要讓辯方兩人互相拆台,互相落井下石就可以了。</p>


    再也沒有什麽事比在庭上看著辯方律師窩裏鬥,更加讓檢方開心的了。</p>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又微微揚起,勾勒出一抹陰森的弧度。</p>


    優勢還在我方文斌手中!</p>


    又是20分鍾過去,開庭時間終於到了。</p>


    “起立,齊法官入場!”</p>


    隨著庭衛宣布,齊法官邁著小步子,一步步走上審判席。</p>


    他掃視一圈,就發現聽證席上坐著不少人,再確認陪審席,控方席和辯方席都沒有人缺失後,他敲了敲錐宣布:</p>


    “今日庭審開始!”</p>


    “控方已經結束了案件陳述,輪到辯方舉證,你們誰先來?”</p>


    黎青荷眼神示意了一二後,卓律師當即站了起來。</p>


    “法官大人,我是委托人汪溪的次席代理律師,今天由我來代表辯方之一進行庭辮質詢。”</p>


    他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申請道:“我方要率先傳喚證人上庭作證!”</p>


    隨後法院大門大開,一個讓孔航和張偉略顯意外的人出現了。</p>


    來人不是別人,居然是新潮酒吧的老板。</p>


    “證人,請問你的身份是?”</p>


    “我是新潮酒吧的老板,我姓尤!”</p>


    “你好尤老板,請問你和被告孔航是什麽關係?”</p>


    “他是我酒吧駐場樂隊的人,我是雇他的人!”</p>


    ……</p>


    辯方席上,孔航看到酒吧老板出現,一臉不解。</p>


    “張律師,他們怎麽把尤老板叫來了呢?”</p>


    “哼,這倒是沒出乎我的意料。”</p>


    張偉掃了一眼隔壁得意洋洋的黎青荷,朝孔航發問:“我問你,你和前女友約見麵的地方是哪裏?”</p>


    “是我工作的酒吧。”</p>


    “那你和前女友之前的幾次見麵,也都在酒吧對吧?”</p>


    “是啊!”</p>


    “那不就得了,他們要讓酒吧老板證明,你和前女友在搶劫案之前就見了好幾次麵,你們有可能是在商議搶劫珠寶店的細節。”</p>


    “這……”</p>


    聽到張偉的解釋,孔航一臉懵逼。</p>


    還能這樣,這黎青荷居然打得是這樣的算盤。</p>


    這不就是把我推出去當背鍋俠?</p>


    “所以說啊,有些事真的不能做絕,可我這位大姨,是真不打算給你留後路啊!”</p>


    張偉看著隔壁桌表情得意的黎青荷,心中感慨。</p>


    既然你開了個頭,那就別怪我無情了。</p>


    今日過後,我就當沒你這個大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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