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8點半。</p>


    東方都市法院。</p>


    陳法官整理了一下儀容,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p>


    門外,他的書記員黎青花早就等候多時。</p>


    “陳法官,您讓我收拾的法袍!”</p>


    後者將一件熨燙過的嶄新法袍遞了過來,陳法官當即接過。</p>


    “時間正好,還有30分鍾就要開庭了吧?”</p>


    “是的!”</p>


    黎青花盡忠盡責,匯報著時間。</p>


    陳法官點了點頭, 原本嚴肅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笑容。</p>


    因為今天……他沒有案子要審!</p>


    陳法官笑著,敲響了隔壁辦公室的門。</p>


    “老王啊,法袍我讓青花給你洗燙好了,還有30分鍾就要開庭了,你趕緊的啊!”</p>


    隔壁辦公室的門打開,法官老王頂著一圈熊貓眼, 步伐艱難的走了出來。</p>


    他從同事老陳的手中接過法袍,一邊穿還一邊歎氣:“唉, 這案子怎麽就分到了我的頭上呢,太tm讓人頭疼了!”</p>


    陳法官聽後,忍不住點了點頭:“可不是嘛,這案子本身就是陳年老案子,我們做法官的都知道,老案子最難審,因為很多證據都過了時效性,證人的證詞也容易出現問題。”</p>


    老王又接著歎氣:“最關鍵的啊,還是這一次法庭上的對手,他們才是真的難搞哦~”</p>


    “地檢總部的王牌肖百合,還有金城律所的那小子,聽說那小子還當了什麽王牌律師,真滴牛啊,實習期就能當王牌,東方都律師圈的頭一遭吧?”</p>


    老王和老陳對視一眼, 二人從衣服口袋裏隨便一翻,就拿出了一張名片。</p>


    名片上赫然印著兩個大字, 張偉!</p>


    這小子倒是夠勤快,剛當上王牌律師,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這件事,居然真在法院裏塞了一圈名片。</p>


    顯擺!</p>


    這就是赤裸裸的顯擺!</p>


    改天這小子要是去地檢總部談判,是不是也要在人家地檢辦公室塞一圈名片?</p>


    “老王,別在意,不就是兩個小年輕嘛,我相信你震得住他們!”</p>


    陳法官說著,拍了拍老王肩膀,以示鼓勵。。</p>


    王法官白了老同事一眼,“你可拉倒吧,本來這案子是分到你頭上的!”</p>


    “誰讓我的書記員有個好閨女呢,上頭為了避嫌,連這一點風險都不想冒,隻能讓給你咯!”</p>


    陳法官看了黎青花一眼,老臉上浮現出一抹慶幸。</p>


    得虧黎青花的女兒是辯方律師女朋友,法院考慮到可能的“間接影響”,居然真就換了一個法官。</p>


    “還有那老李也是,閨女學了刑法,不去地檢署上班,非要當啥刑辯律師,關鍵他閨女還正好在金城,和那小子還是同事!”</p>


    老王接著又開炮了另一個老同事,淡定哥老李。</p>


    老李的女兒正是李月琴,而李月琴和張偉,可是一個辦公室的。</p>


    法院為了避嫌,自然也不可能讓李法官出馬。</p>


    市法院老資曆的刑事庭法官有三位,正是老陳、老王和老李。</p>


    這案子影響很大,刑事庭雖然也有一些年輕法官,但考慮到他們都震不住場,就隻能讓有出庭資格並且和控辯雙方都沒有關係的老王出馬了。</p>


    至此,倒黴蛋老王成為了張偉和肖百合交鋒的主審法官。</p>


    “哎,也不知道今天的預審會怎麽樣,希望沒有摩擦吧!”</p>


    “如果今天的預審都要金鼓喧天,指不定接下來的庭審要鬧到什麽程度呢,難道要我們看孫猴子大鬧天宮?”</p>


    老王說著,看向了法庭方向。</p>


    ……</p>


    同一時間。</p>


    準備室內。</p>


    “說來也奇怪,以前我到東方都,總有人能把我的行蹤暴露出去,所以每次我下榻的酒店,都會被記者們給圍堵起來。”</p>


    “但是唯獨這一次,我居然沒有被那幫狗仔記者給逮到,甚至我這幾天晚上,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p>


    楊川方回想著這幾天的經曆,頗有些意外,但也十分的高興。</p>


    難道時間真的會衝淡一切,東方都的人都不記得他了。</p>


    “其實吧,這都是我朋友的功勞……對了,我那位朋友讓我問你要一個簽名……”</p>


    張偉說著,將一本書遞到了楊川方麵前。</p>


    書的封麵上,赫然是《海邊的酒店》。</p>


    程麗莎不僅將這件案子變成了連續劇,甚至還出了相關書籍,同樣是大熱作品。</p>


    可以說,隻要是能用這案子換取名利的地方,她都沒有放過。</p>


    程麗莎在十年前,從這件案子身上榨取了幾乎所有的利益。</p>


    楊川方看到書的封麵,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大方的在扉頁上留下了自己的簽名。</p>


    “張律師,你的朋友應該是個女的吧?”</p>


    “你咋猜出來的?”</p>


    “因為看這劇的,幾乎都是女人。就比方說你,看過這部劇嗎?”</p>


    “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p>


    張偉回憶了一下,自己壓根就沒有停過這部劇。</p>


    老鐵也是。</p>


    反倒是辦公室的三個女人,鐵翠蘭、李月琴和林雨萌,全都看過。</p>


    鐵翠蘭和林雨萌是自己看的,李月琴則是和她媽一起看的。</p>


    聽到張偉的回答,楊川方嘴角泛起一絲苦澀。</p>


    你能想象,以前他出門在外時,走到哪都被一群婦女圍追堵截,甚至指著鼻子罵的場景嗎?</p>


    你想象不到,那太恐怖了。</p>


    “放心吧,楊少,這一次我會全力以赴的,務必會讓這件事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p>


    “那就借你吉言了,張律師!”楊川方鄭重點了點頭,聊表謝意。</p>


    “走吧,預審時間要到了!”</p>


    看了看時間後,張偉二人自然是不耽擱,直接走出準備室。</p>


    法庭現場。</p>


    隨著張偉和楊川方走進現場,整個法庭都陷入了沉寂之中。</p>


    “那就是當年的凶手啊,看著確實挺帥的!”</p>


    “廢話,當年那楊川方就是東方都赫赫有名的公子哥,他爹楊長青是酒店業巨頭,長青大酒店又是咱東方都第一家星級酒店,他不僅長得帥,家裏還有錢呢。”</p>


    “可惜了啊,這樣的家世,卻教出來這麽個玩意,那姑娘才多大,還是大學生呢,簡直是喪心病狂!”</p>


    “是啊,我要是家裏這麽有錢,我肯定老老實實的,娶個好老婆,外麵再包三四五六個情人,反正我肯定會對我老婆好!”</p>


    “你可拉到吧,還擱這兒白日做夢,老老實實寫你的報道去,可包三四五六個情人,咱們這種現場記者,天天出來跑,談個戀愛都難,哪來的老婆!”</p>


    </p>


    “紮心了,鐵子!”</p>


    聽證席後排,議論紛紛。</p>


    而在聽證席前排,張偉的小夥伴們都已經就位。</p>


    “加油!”</p>


    老鐵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p>


    “加油啊,師傅~”</p>


    “加油張偉!”</p>


    小徒弟和小李,則是充當著啦啦隊,負責給張偉喊666。</p>


    張偉帶著當事人走進法庭,最後來到了辯方席。</p>


    同時他朝控方席看去,就見肖百合和譚瑩瑩二人,也正好望過來。</p>


    譚瑩瑩感受到張偉的視線,嚇得一哆嗦,腦袋瓜都縮了回去,像隻小倉鼠。</p>


    反倒是肖百合,同樣回敬了張偉一眼,並且是惡狠狠的瞪了過來。</p>


    張偉倒也不慣著對方,同樣“惡狠狠”的瞪了回去。</p>


    一時間,二人就在法庭上眼神交鋒了起來,空氣中隱約有電弧激蕩,火星四濺。</p>


    就連空氣,都逐漸焦灼起來。</p>


    所幸,法庭大門再次打開,一位重量級人物的出場,打破了二人的交鋒。</p>


    “程麗莎來了!”</p>


    “這不是廢話當年能有那麽大的關注度,這女人可是出了不少力!”</p>


    “要不是她在暗中推波助瀾,並且後期變現流量,她能有現在的名望?”</p>


    “可惡啊,當初我怎麽就沒有發現這案子的潛力呢,名聲全都被這女人賺了去。”</p>


    程麗莎的出現,瞬間引爆了聽證席上,無數記者同行的議論。</p>


    “不過啊,這女人最近也惹了事,黑料都被人掛在全網頭條上了。”</p>


    “是啊,我也沒想到,這女人的臉是整的,名字也是後來改的,真名還那麽的……接地氣。”</p>


    “名字倒還好,畢竟取名字的是爹媽,後期改一個就行了,但整容這件事……還有啊,你們看後續的黑料了沒有,聽說還爆了不少呢?”</p>


    “我也看了,這女人不會真的喜歡女人吧,我聽說她每年都要換兩三個女助理呢,還都是媒體專業畢業的女大學生,長得都還挺標誌的?”</p>


    “咳,你說的是這個啊,我看的黑料是這個女人當了某個大佬的情婦,不然怎麽解釋她能一帆風順上位呢?”</p>


    “這倒也是,隻是十年,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當上了咱們東方都媒體圈的一姐,這背後要是沒人,那還真不太可能。”</p>


    程麗莎走過聽證席,聽到耳邊傳來的議論聲,眉頭那是皺得陰沉。</p>


    她走到第一排,就有兩人自覺離開座位,將位置讓了出來。</p>


    這是程麗莎安排的,她要盯著這案子,自然不會沒座位。</p>


    後一排上,胡耀德也湊了上來。</p>


    “程女士!”</p>


    “胡律師,等會替我警告一下後排那些人,讓他們嘴巴都給我放幹淨點!”</p>


    “明白,我會動用黑足的人脈,警告一下他們的!”</p>


    二人低聲談了一下,隨後注意力就都集中到了法庭上。</p>


    庭上。</p>


    張偉和肖百合因為程麗莎的出現,終於不再交鋒了。</p>


    並且時間已經快過去30分鍾,法官要入場了。</p>


    控辯雙方各自收拾,整理文件。</p>


    “起立!”</p>


    隨著庭衛宣布,倒黴催的老王法官,終於入場。</p>


    他雖然身披著嶄新的法袍,臉上卻沒有了往日的從容。</p>


    哪怕是坐上審判席,嘴裏頭依舊在碎碎念。</p>


    “不過是個預審,不過是個預審……”</p>


    全場的目光,全都集中於審判席上。</p>


    “咳咳,現在本庭宣布,因為最新證據的更新,十年前的文小芸失蹤案,現在開庭重審!”</p>


    老王說著,目光掃向下方聽證席。</p>


    好家夥!</p>


    一眼看過去,滿滿的都是人。</p>


    “控方,由你們先開始!”</p>


    “好的,法官閣下!”</p>


    肖百合起身,冷聲道:“根據最新目擊證人的證詞,當年文小芸離開生日派對現場後,目擊證人看到了嫌疑人也就是本案被告的楊川方出現,並且二人結伴離開。”</p>


    “所以控方有理由懷疑,楊川方就是文小芸失蹤時,她最後接觸的人,而這樣的人有很大嫌疑,甚至控方認定,文小芸失蹤就是出自楊川方之手!”</p>


    此言一出,全場目光看向了辯方席。</p>


    張偉鎮定自若,楊川方雖然一開始驚訝了片刻,但臉色也很快恢複正常。</p>


    顯然,二人都是抗壓能力極強的人。</p>


    說白了張偉和楊川方的臉皮都足夠厚,不會受到旁人視線的影響。</p>


    “所以控方的目的是?”老王再次發問。</p>


    肖百合直視審判席,一字一句鄭重道:“法官閣下,控方重啟調查,開庭重審本案,是為了還受害者家屬一個公道,也是為了還當年關注過本案的民眾一個答案!”</p>


    “本庭明白了!”</p>


    老王也同樣鄭重點頭,但心裏頭直打鼓。</p>


    理由還是你們找的好啊,搬出受害者家屬來不算,還搬出整個東方都的人來。</p>


    當年這案子,幾乎可以說是鬧的滿城風雲,他老王也在法院吃過瓜呢。</p>


    可惜那時候主審法官不是他,而是……</p>


    “咳咳,既然控方都這麽說了,辯方的意見呢?”</p>


    老王又看向張偉。</p>


    “王法官,我方申明,我的當事人楊先生是無辜的,他和文小芸的失蹤沒有任何幹係。”</p>


    “理由?”</p>


    “那天他喝醉了,回到房間後就睡了,壓根就沒有和文小芸接觸,他直到第二天才在自家酒店的房間裏醒來,所以我當事人壓根就沒有作案時間!”</p>


    聽到張偉給出的解釋,王法官楞了一下。</p>


    “所以?”</p>


    “我方主張無罪辯護,我的當事人是無辜的!”</p>


    聽到這個說法,聽證席上的不少人都笑了出來。</p>


    這解釋說了等於沒說,一般的殺人犯嫌疑犯,幾乎都會用這種沒什麽說服力的回答來對付調查科,他們都聽膩了。</p>


    “哼,就這?”</p>


    坐在前排的程麗莎也樂了,看向張偉的目光帶有一絲譏諷:“還以為你張偉,能有什麽本事呢,居然也就是這種老掉牙的借口!”</p>


    “那行吧……”</p>


    老王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p>


    “本庭已經知曉控辯雙方的庭辯主張了,那麽讓候選陪審員入席吧!”</p>


    庭衛當即開始安排,候選陪審團一個個走入陪審席。</p>


    候選陪審團,神色肅穆,入座後視線掃過控辯雙方。</p>


    大多數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辯方席,也就是嫌疑人楊川方的身上。</p>


    這個十年前的楊少,現在的第一嫌疑人,不知道對方麵對這一次的庭審,會有什麽結果。</p>


    “你們可以開始了,誰先提問都可以!”老王揮了揮手,讓張偉和肖百合隨意。</p>


    “女士優先!”</p>


    張偉也做了個“請”的手勢。</p>


    肖百合倒也不客氣,步伐淩厲的走到陪審席前。</p>


    “陪審席的各位,請你們想象一下,一個花季少女,就這樣被人害得失去了生命,她……”</p>


    “反對!”</p>


    就在肖百合剛剛開口之時,張偉就直接強硬打斷。</p>


    審判席上,老王剛準備喘口氣呢,聽到張偉打斷,臉色都變了。</p>


    不是吧,不是吧,這還隻是預審啊。</p>


    “辯方律師,你幾個意思,現在是預審階段,可不能反對的啊……”</p>


    “法官閣下,如果檢察官是好好提問,我自然不會反對,但本案至今還有一個疑點,那就是失蹤少女文小芸本身。”</p>


    張偉說到此,看了肖百合一眼,譏諷道:“假設文小芸真的身死,並且是被人殺害的,那麽就需要找到她的屍體。可據我所知,無論是監控還是調查科,好像都沒有找到這最關鍵的屍體吧?”</p>


    “你……”</p>


    肖百合聽到此話,當即就忍不住了。</p>


    但張偉卻不管她,再次看向審判席:“王法官,既然調查科都沒有找到屍體,控方的開場白卻是一個花季少女被人害得失去了生命,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呢?”</p>


    “辯方認為,控方這樣的開場,存在極大的誤導作用,可能會影響陪審團的主觀判斷,所以懇請控方能夠謹言慎行,綜合考慮一下手上現有的證據,再繼續發言提問!”</p>


    張偉雖然是對法官說的,但最後的一句話,卻是在警告肖百合。</p>


    你發言歸發言,提問歸提問,但可別想提出超綱的問題。</p>


    我可一直都在盯著你呢。</p>


    “這……”</p>


    看到張偉在開庭5分鍾時間內,就直接火力全開,老王也無語了。</p>


    今天真的隻是預審啊,你要不要這樣過分啊?</p>


    哦,不對。</p>


    幫客戶爭取利益,確實是辯方律師的職責。</p>


    這麽一想,張偉這麽做,倒也不算過分。</p>


    隻是這才剛開始,你就這麽搞,接下來豈不是真要翻天了。</p>


    老王已經感覺,可能過兩天的庭審,自己需要備一點速效救心丸了。</p>


    “公訴人,請你說話時注意一下吧,有些事情還沒有蓋棺定論了,你可不要瞎招呼!”</p>


    老王沒辦法,也隻能口頭警告了肖百合一句。</p>


    肖百合雖然很氣,但也知道拿張偉沒辦法,隻能咬咬牙,在心裏頭將張偉罵了一千遍。</p>


    “嘶——呼——”</p>


    一次深呼吸之後,她終於調整了心態。</p>


    “那好,各位陪審員,我想問的是……”</p>


    肖百合換上了一副笑臉,隨後再次提問:“請問你們都有家人嗎,你們心中是否有一個需要嗬護或者保護的家人?”</p>


    “喲嗬,居然是這招!”</p>


    張偉聽到肖百合的提問,既感覺意外,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p>


    這一招,就是拉起陪審團對文小芸家屬的同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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