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都律師協會,大門口。</p>


    張偉和鐵如雲正在低聲交談著。</p>


    “老鐵,你一個人回酒店沒問題吧,我還要去參加另一場聽證呢,就不能陪你咯!”</p>


    “知道了,是為了關平那小子吧,你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p>


    因為鐵如雲正在接受律師協會的內部調查,他沒辦法去法院,跟沒辦法見委托人和相關人士,所以不能去法院旁聽。</p>


    正因為如此,關於關平甚至關玉鴻的案子,都隻能由張偉來操刀。</p>


    周二的下午,就林伯特之死,以及調查科與檢控是否要針對關平發起謀殺指控的聽證,就在下午舉行。</p>


    事實上,張偉針對這項聽證,也做了不少準備。</p>


    此刻,他就再次出發,前往龍都的地方法院。</p>


    龍都法院,大門口。</p>


    關平已經在這裏等了一會兒,見張偉匆匆趕到後,連忙招手。</p>


    “張律師,你終於來啦!”</p>


    “你來的倒是夠早,我上午去幫老鐵應付內部調查了,現在還得幫你處理這個案子,還真是忙起來了啊!”</p>


    張偉調侃了一句,領著關平就走進法院。</p>


    聽證不同於庭審,屬於內部不公開的審理,主要是為了確認是否需要發起訴訟。</p>


    控辯雙方唯一需要說服的人隻有法官。</p>


    一般的內部聽證連陪審團都沒有。</p>


    所以,張偉帶著關平,直接來到了聽證現場,龍都法院內的一個小法庭。</p>


    負責這一次聽證的,是一位名叫包嚴肅的資深法官,他的麵部略黑,所以在龍都司法體係內素有“黒麵包公”之稱。</p>


    第一次看到這位當代“包公”,張偉稍微詫異了一下。</p>


    因為這位法官的臉有些黑,以至於他比較擅長的察言觀色、洞察人心之能,略有些施展不開。</p>


    所以,張偉在內心祈禱:希望這位黑麵包公能夠與他先輩黑臉包公(包拯)那般,真正做到鐵麵無私吧。</p>


    同時,張偉又看向了控方席上。</p>


    對手有兩人,一男一女。</p>


    其中男人稍顯年輕,對身邊的女人也是態度唯唯諾諾,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跟班。</p>


    至於女人,應該是一個婦人,看起來三十五六甚至有三十七八,盤發正裝,麵色嚴肅,不苟言笑。</p>


    如果鐵如雲跟來了的話,那麽他一定會提醒張偉,眼前這個女檢察官,就是朱元思,龍都地檢總部除開秦陽之外,就屬她的戰績最為彪悍!</p>


    朱元思,龍都地檢總部的高檢,屬於龍都檢察官之中的領軍之人,是真正的厲害人物。</p>


    “朱高檢,最近難得看到你啊!”</p>


    審判席上,包法官也向朱元思打起了招呼。</p>


    “包法官,好幾天不見,你的臉色還是一樣的好啊!”</p>


    “哈哈哈……”</p>


    包法官笑了。</p>


    我臉這麽黑,哪有什麽臉色,你可真會開玩笑。</p>


    不提控方與法官笑嘻嘻,張偉也在辯方席上觀察著二人。</p>


    他的視線,自然是被包法官和朱元思察覺到了。</p>


    二人都是法庭老司機,洞察力自然敏銳。</p>


    “朱高檢,你的對手是誰來著,這小子我怎麽沒見過麵?”</p>


    “他叫張偉,不是龍都的人,他來自東方都,包法官自然沒見過,事實上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來龍都法庭!”</p>


    “哦,這樣啊,明白了。”</p>


    包法官掃了一眼張偉,隨後對朱元思笑道:“既然是新人,那麽朱高檢等會可得看著點,別做的太過了,給新人多少留點麵子!”</p>


    “我盡量……”</p>


    朱元思勉強應付一聲,但眼中卻有一絲凝重浮現。</p>


    因為她昨天可是領教過了張偉的手段,對方麵對調查科兩個幹員的盤問時,展現出的那番老辣作風,絕對不像是一個新人。</p>


    哪怕張偉看著年輕,但秦高檢也提醒過她,這張偉非常棘手。</p>


    所以,朱元思覺得,接下來的聽證,自己應該會遭遇一點小困難。</p>


    不過,她相信,優勢還在自己這邊。</p>


    畢竟張偉是周一過來的,今天是周二,隻有一天的時間,對方還能準備多少手段?</p>


    這案子雖說不是鐵證如山,但優勢在我!</p>


    幾分鍾後,聽證終於開始了。</p>


    “咳咳,本庭宣布,針對死者林伯特一案,嫌疑人關平是否需要被起訴的聽證,現在開始!”</p>


    包法官宣布之後,看向朱元思:“控方,請你們率先展示證據!”</p>


    朱元思順勢起身,走到庭前。</p>


    “包法官,針對死者林伯特被殺一案,調查科已經掌握了嫌疑人關某的諸多證據,其中通過監控發現,嫌疑人關某在死者生前,曾經多次跟蹤對方……”</p>


    “反對,不實指控,我方曾經對調查科的兩位幹員說過,這所謂的跟蹤都隻是巧合!”</p>


    就在朱元思剛開口之時,張偉就直接起身打斷。</p>


    這一次是在法庭上,並且有法官在,控辯雙方身份明確,可不是律師協會的內部調查,自然就可以打斷對手了。</p>


    張偉打斷了朱元思之後,看向審判席:“包法官,控方提到的多次跟蹤,不過是死者逛超市,我當事人正好也出現在超市中,以及死者回家,我當事人正好也在這個時間點返回家中,雙方正好同路,以及其他種種因為雙方住在街對角,而造成的巧合而已。”</p>


    “可控方?將這些巧合,當做是我當事人對死者的跟蹤行為,這是不是太過於武斷了呢?”</p>


    “這個……”</p>


    包法官也沒有想到,這辯方的小夥子,居然這麽衝。</p>


    這朱元思才剛開口,你就直接來打斷了。</p>


    不過你小子說的倒是也有些道理,跟蹤和正好順路的巧合嗎?</p>


    “朱高檢,你所謂的嫌疑人跟蹤死者,不會真就如辯方所說,僅僅隻是這麽簡單的巧合吧?”</p>


    </p>


    朱元思也沒有想到,張偉會這麽幹脆利落,自己的第一句話就直接打斷。</p>


    不過她也沒想到,包法官還真就被對方說服了。</p>


    “包法官,一次兩次可能是巧合,但如果一個禮拜有超過5次的話,還能是巧合嗎?”</p>


    朱元思說著,將調查科提供的所謂跟蹤的照片,全都提交給了審判席。</p>


    這些照片,張偉自然都看過,所以知道上麵出現了死者和關平,二人同框了。</p>


    “事實上,一個禮拜5次,不是因為剩下的兩天嫌疑人沒有跟蹤,而是因為死者沒有出門而已。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嫌疑人對死者一直在進行全天候的監視!”</p>


    “反對,控方正在對我當事人進行無端揣測!”</p>


    張偉再次起身打斷朱元思,並且這一次他的臉色變得無比嚴肅,“包法官,我認為控方的說辭非常片麵,她忽略了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點!”</p>


    “哦,是什麽?”</p>


    包法官立馬來了興趣,眼睛閃爍著光。</p>


    “朱高檢忽略的一點,是我當事人的勤勞!”</p>


    此言一出,朱元思微微一愣,包法官都楞了一下。</p>


    勤勞?</p>


    這是什麽證據?</p>


    這算是證據嗎,請問你要怎麽在法庭上展示出來呢?</p>


    “朱高檢應該知道,我當事人是一名水電維修工吧?”</p>


    “那又如何?”朱思遠一臉怪異。</p>


    你當事人是水電維修工又怎麽了?</p>


    張偉卻微微一笑,從隨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一疊文件。</p>


    “針對朱高檢提出的所謂跟蹤行為,我方也提交反駁證據!”</p>


    張偉將手中的文件分成了兩份,一份交給包法官,一份送到了朱高檢助手的麵前。</p>


    “這是我當事人在最近兩個月內,上門進行水電管道維修的記錄表,他所在的公司對於每一次工人外派,都留有記錄查證,這一點朱高檢想必也應該清楚。”</p>


    朱元思自然知道,事實上他昨天還去維修公司了解了一下關平的情況,但關平在公司內不善交流,與其他同事的關係說不上好壞。</p>


    “這些記錄可以證明,我當事人在所謂的跟蹤期間,每天都有出去工作。他隻是正好工作完畢,下班回來之後碰巧遇到了死者林伯特而已。”</p>


    “如果真如控方所說,我當事人在全天候監視死者,那麽他為何還要每天都出去工作呢?”</p>


    “另一點,如果我當事人真的要監視死者,他作為水電維修工人,也對死者所在的樓棟進行過多次修理和管道維護工作,如果真要監視的話,在死者住處附近安放監控探頭,豈不是更方便,他何必要多此一舉,每天上下班的時候,和死者偶遇碰麵?”</p>


    張偉攤了攤手,又抬手指著關平,“所以說,我當事人真的隻是每天下班回來,碰巧和死者遇上了而已。”</p>


    “包法官,你應該也經常在逛超市買東西,去公園散步或者逛街的時候,碰巧遇到自己的鄰居吧?”</p>


    “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p>


    包法官也不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好像理解了這些。</p>


    隨後,他看向朱元思:“朱高檢,你方提交的這些文件,如果沒有進一步能夠證明嫌疑人對死者進行監視的有利證據的話,那麽本庭會認為這些證據不足以證明你說的觀點,會對這些文件進行駁回!”</p>


    “這……”</p>


    朱元思眉頭一皺,終於察覺到了張偉的難纏。</p>


    就這麽幾張照片,對方居然能找到這麽多的理由來進行狡辯。</p>


    對,狡辯!</p>


    朱元思覺得,張偉的這些解釋,全tm是狡辯!</p>


    “我方還有其他證據!”</p>


    既然第一論證據無效,那自然需要新證據了。</p>


    朱元思從跟班手中接過一份記錄,遞交給審判席。</p>


    “這是調查科的調查記錄,上麵有明確記錄,在死者的死亡地點樓棟內,發現了嫌疑人的蹤跡,並且在調查科要對嫌疑人進行盤問時,對方做出了畏罪潛逃的行為!”</p>


    朱元思提交的,是調查科幹員的宣示證詞,以及一份行動調查報告。</p>


    當時林伯特死亡後,調查科接到報案,飛速趕到現場。</p>


    結果在現場附近,發現了關平的蹤跡。</p>


    麵對調查科的幹員,關平自然是逃走了,這也讓他變得形跡可疑,甚至被列為了第一嫌疑人。</p>


    “反對,我方當事人並沒有畏罪潛逃,他隻是受到了驚嚇,做出的下意識行動而已!”</p>


    不過針對朱元思的指控,張偉也早就準備好了說辭。</p>


    事實上,他讓關平回憶了當年的情況後,做好了應對策略。</p>


    “包法官,針對控方提交的新證據,我方請求傳訊當時第一時間趕到死者死亡現場,並且對我當事人做出追趕行為的幹員來出庭作證!”</p>


    包法官想了想,也覺得讓調查員上來作證,效果可能會好一點。</p>


    “嗯,本庭批準了!”</p>


    朱元思見此,看向助手,眼神示意。</p>


    助手立馬走出法庭,幾分鍾後,他就帶回來一個身穿便衣的調查員。</p>


    “我是當時接到報案,第一個趕到現場的調查員,當時在現場樓棟內,我們發現嫌疑人關某形跡可疑,就想要對其進行盤問,可沒想到關某見到我們後神色好像非常慌張,並且在我們靠近時拔腿就跑,我們自然認定他就是殺人凶手,並對其展開追蹤!”</p>


    調查員說著,看了關平一眼,“不過,嫌疑人的速度很快,體力同樣驚人,不過5分鍾的時間,就把我們全都甩開了。”</p>


    “所以我們斷定,嫌疑人一定在行動前對附近地形進行過勘探,所以才能夠把我們調查科的人都全部甩開!”</p>


    聽到調查員的話,包法官點了點頭。</p>


    但張偉這邊,好似有意見。</p>


    “嘖嘖嘖,這位調查員,你說話怎麽這麽不服責任呢?”</p>


    他說著,走到對方麵前,一臉調侃:“我當事人形跡可疑,神色慌張,拔腿就跑,還事先踩過點,你怎麽說話這麽不負責任呢?”</p>


    “我說的都是事實!”調查員沒有被張偉的陰陽怪氣給激怒,而是冷著臉繼續強調。</p>


    “是嗎?”</p>


    張偉卻微微一笑,緊接著問道:“既然如此,那麽可否請你回憶一下,你見到我當事人後,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p>


    “這個……”</p>


    調查員懵逼了,我當事人對關平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來著?</p>


    當時情況這麽緊急,他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哪還會記得一些細節。</p>


    “你要是回憶不起來,我幫你回憶一下,你當時看到我當事人後,是不是說了一句‘站住,別動,轉過身來!’呢?”</p>


    “好的是的!”調查員點了點頭,這句話他應該說過。</p>


    “隨後,我當事人沒有轉身,你又說了什麽?”</p>


    “我好像問了他一些問題,比如‘你是誰’,‘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之類的吧?”</p>


    “對,你確實問了這些問題。”</p>


    張偉點了點頭,但隨後卻一臉奇怪道:“可你作為調查員,不應該第一時間說明自己的身份嗎?”</p>


    “我說了啊!”調查員指著關平:“不過在我說明身份的時候,他正好跑了!”</p>


    “所以說,其實你並沒有第一時間說明自己的身份,對吧?”</p>


    “應該是吧……”</p>


    見調查員承認,張偉微微一笑。</p>


    “既然如此,那我們來模仿一下當時的場景!”</p>


    張偉說著,走到法庭中央,開始構築案發現場的情況。</p>


    “我當事人那天正巧在死者林伯特所居住的樓棟內散步,當然也也有可能是檢查管道是否有漏水問題,是否有漏電問題,畢竟他之前給這棟樓做過檢修,那天也許就心血來潮了呢。”</p>


    “而就在此時,他的身後衝出來兩個彪形大漢,並且一臉凶神惡煞的看著自己,嘴裏還喊道……”</p>


    說到此,張偉停頓了一下,然後憋足氣大喊:“站住,別動,轉過身來!”</p>


    “稍後,他們又繼續大聲嗬斥,‘你是誰’、‘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等話語,這個時候,我當事人明顯害怕了。”</p>


    “畢竟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水電維修工,而身後站著兩個身份不明的彪形大漢,他們一臉凶神惡煞的走向自己,身上有沒有帶武器都不清楚。”</p>


    “那麽這個時候,我當事人應該怎麽辦,束手就擒還是趁機逃跑?”</p>


    “我相信,在不清楚身後之人是否攜帶武器的情況下,作最壞打算永遠是沒錯的,這個時候我當事人就遵循求生本能,撒開腳丫子就是跑,最後依靠著對附近街道的熟悉程度,甩開了可能遭遇的威脅。”</p>


    張偉說著,看向審判席:“包法官,這就是當時的真實情況,我當事人隻不過是為了自保,所以撒開腳丫子就跑,僅此而已。”</p>


    “這……”包法官也被張偉的這一番解釋給整懵逼了。</p>


    是這樣嗎,當時的情況是這麽回事嗎?</p>


    坐在證人席上的調查員忍不住了,當即反駁:“我說了我們是調查科的,他為什麽還要跑!”</p>


    “人在極度慌張的情況下,會出現短暫的認知失靈,哪怕你說你是我當事人的爹,他可能都聽不到哦!”</p>


    張偉卻微微一笑,用開玩笑的話語輕鬆反駁了回去。</p>


    “這……”這下子,調查員也啞口無言了。</p>


    “所以說,我當事人會逃跑,不過是因為害怕,而責任其實都在調查科這裏。他們並沒有在發現我當事人的第一時間表明身份,並且造成了可能威脅我當事人的錯覺,使得他不得不狂奔逃命,從而引起了這一場不必要的誤會!”</p>


    “我相信,如果調查科的幹員們在第一時間表明身份,我當事人一定會非常樂意留下來接受調查的,你們說是吧,朱高檢?”</p>


    朱元思感覺,今天自己好像真遇到對手了。</p>


    這個張偉,反駁己方證據的時候,那是歪道理一套一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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