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長得再不濟的姑娘,隻要好好打扮一番,也會令人感到一陣驚豔。


    當然,這還得看上妝人的手藝。


    至於那些底子本就比較好的姑娘,隻要稍微花點功夫,就已經頗為不凡了。


    至少墨君認為憑李慕君的姿色,在太安第一美人梅三娘的精心打理下,不說整的跟仙女下凡一般,但至少也應該是沉魚落雁級別的吧。


    他謝絕了微生廣的邀請,在後者又向他拋來一個“我懂”的眼神離開後,便重新候在了門外。


    隻是當他進門看到李慕君的裝扮後,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李然?”


    隻見李慕君穿著一身青色長衫,頭發高高挽起,全部向後用長帶紮成一個大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臉上補了點淡妝,但看起來卻讓人感到更加英武颯爽。


    更要命的是,她此刻手上還拿著把劍,在銅鏡前麵沾沾自喜地轉著圈。


    “妹妹是不是很帥氣?”梅三娘看著墨君那仿佛吃了黃連一樣的神情,捂著嘴偷笑。


    李慕君昂首叉腰,得意洋洋地看向墨君,像是在等他誇自己一般。


    “怎麽給她弄成這樣了……”墨君指了指那小妮子,聲音有點顫抖。


    梅三娘無奈地攤了攤手:“妹妹自己要求的,說是這樣方便學劍,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會安全點。”


    墨君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李慕君見狀縮了縮脖子,躲到了梅三娘身後,怯生生地看著他。


    “算了……”墨君揉了揉眼睛,衝李慕君揮手道:“丫頭,回去了,快謝謝三娘。”


    “謝謝梅姐姐。”李慕君甜甜地喊了一聲。


    梅三娘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抬眼一望,見墨君真的要走,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見兩人身影即將離去之時,梅三娘終是忍不住開了口,語氣帶著一絲哀怨:“大將軍這就走了?”


    墨君回頭幹笑一聲:“啊?對啊,還有點事。”


    梅三娘臉上依舊帶著笑,這是這笑容讓人感到不寒而顫:“一年多不見,奴家還以為大將軍要來敘敘舊呢,至少也得留下來吃個飯吧。”


    “下次,下次一定!”墨君點頭哈腰地賠笑道,隨後拉著李慕君便往外溜。


    梅三娘呆呆地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目光幽怨。良久,她長歎一聲。


    “唉,真是羨慕啊……”


    半路上,李慕君怔怔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院子,若有所思。


    “梅姐姐為什麽這麽聽你話?”李慕君忿忿道。


    墨君敲了敲她的腦袋,怒道:“什麽叫聽我的話,三娘隻是幫我個忙而已,況且人家不是在照顧你嗎?”


    “我都看出來了!”


    “你又看出來什麽了?”


    “始亂終棄,人渣!”李慕君咬牙切齒。


    墨君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導她一下墨家的規矩。


    兩人走出明月樓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北方的白日雖然比南方長一些,但此刻天色也漸漸昏暗了下來。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擺攤的都在各自收拾著東西,準備回家好好地吃一頓晚飯。


    不過,有一處地方倒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長街的盡頭,有一顆老槐樹,據說它孤獨地佇立在這裏,已經有百年了。這棵樹很大,枝繁葉茂,遮天蔽日,甚至很多時候還會妨礙交通。


    但百姓們都說,這顆樹成精了,是太安的守護神,砍不得,故而官府也沒過多去管。太安上至官人,下到布衣,節日裏燒香拜佛、祈佑平安之時,也會特意趕來拜拜這老槐樹,討個吉運,據說還挺靈。


    “哎公子,那邊有個算命的。”李慕君輕輕扯了下墨君的袖子,一指那槐樹下一座算命攤子。


    “這些牛鼻子老道,都喜歡跑那樹下擺攤,裝神弄鬼的,很正常。”墨君不以為意道。


    “去算一卦吧?”


    墨君看向那垂著頭、盤腿坐在椅子上的老道人,眯起了眼睛:“你還信這個?”


    “當年父親出征時候,母親去城隍廟裏替他求了一卦,是個下下簽。”李慕君神色黯然。


    墨君一滯,啞然道:“那你去吧。”


    “你不去嗎?求個平安也好。”


    “我不信這些。”


    李慕君神色古怪地瞟了他一眼,隨即像個歡快的小鹿般蹦了過去。


    墨君仰頭注視著那槐樹,仿佛像是一座高山一般,墜入雲霧裏,讓人看不真切;而樹下那老道,發須盡白,也突然有了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他愣了一下,隨後歎了一聲,便跟了過去。


    李慕君端坐在小木凳上,緊鎖著眉頭,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手中抱著簽筒,虔誠地搖了搖。


    “看呐!是上上簽!”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偷偷瞟了一眼。見到那木簽後,音量瞬間提高了八度,眉頭舒展開來,滿臉都是笑意。


    仿佛受到了氣氛的感染,墨君也笑了一聲:“開心了嗎,回去吧。”


    “你真的不抽個簽嗎?”


    墨君搖了搖頭,接著便在桌子上放下了一錠碎銀。


    這種路邊的攤位,算卦其實幾文錢就夠了,不過墨君身上隻有銀子,又見李慕君心情愉悅了起來,便不打算計較這些。


    “小姑娘抽了個上上簽,討個吉運,這錢老朽就不收了。”老道士那像是睡著了般的眼睛微微睜開,略有深意地看了墨君一眼。


    “那也算我們討個喜氣吧,叨擾老先生了。”墨君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便拉著李慕君轉身離開。


    老道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眼神凜冽,聲音如空穀中飄來:“公子慷慨,那老朽也不能吝嗇,免費為公子算上一卦,以占吉凶,如何?”


    李慕君回頭看了一眼,用胳膊肘頂了頂墨君,但後者並沒有理會。


    “貪狼入室,盛極將衰。”


    墨君的腳步似乎頓了一下,卻沒有停,反而是攥緊了拳頭。


    他的手中,一根刻著“下下”的木簽化為了灰燼。


    夜來臨,月黑風高。


    天色已經很晚了,差不多已是亥時。太安的街道上,一輛馬車緩緩駛過,兩旁的高牆院落一排排的往後退去,周圍有些冷清。


    馬車上坐著一名醉醺醺的老者,跟著車軲轆的節奏左搖右晃。


    這老者乃是朝中的戶部尚書,人雖老,心卻不老。他剛剛在明月樓內舒爽了一回,還點了一壇整個太安城裏隻有明月樓才有的招牌陳年美酒,那可真是瓊漿玉液,讓人回味無窮。


    吃飽喝足,酒又上了頭,便打起了那些心思。


    一打聽,才知花魁梅三娘正在給二皇子陪酒,同桌的還有不少公子哥,個個都是惹不起的主,戶部尚書大人隻得退而求其次,點了一甲的另一名紅牌。


    他的丹田燃燒著一團燥火,不過好在那紅牌沒花魁那麽講究,那小妖精的床功實是了得,把他弄的欲仙欲死,魂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雖說花了不少銀子,但這也值了。


    隻是,他還掛念著梅三娘。


    尚書大人家中美妾不少,說來也是怪,但自從他那天見到梅三娘的表演後,對家裏的小妾就感到索然無味了。


    “哼!在那青樓裏還裝清高,還不是得陪二皇子?老子總有一天要把你弄到床上。”戶部尚書舔了舔嘴唇,笑罵了一聲。


    車突然停了下來,尚書大人感覺身體一滯,一絲怒意躥了上來,便衝著外麵吼了一聲:“幹什麽?怎麽停了!”


    “你是什麽人!”車外的侍衛沒有搭理他,反而像是如臨大敵一般。


    戶部尚書掀開車簾,探出頭去看了一眼,隻見一名黑袍人攔在了車前,他的手中,提著一把刀。


    尚書大人眯起了眼睛,酒意全無。


    他在朝中也算半個人物了,很多大風大浪都見過,而眼前這名刀客,氣度不凡,他的裝扮,像是西域人。


    大周的靈武者裏,無色境的高手屈指可數,每一位都是一方人物。因此平時雇傭的護衛,即使是化形境的也是極為了不起了。他花重金一口氣雇了六個化形境一品的護衛,他們聯手足以匹敵一名普通的無色境高手了。


    眼前這名刀客身上的氣息,跟那大將軍很像,都是無色境。


    “你便是朝中的戶部尚書?”那刀客低著頭,鬥笠之下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聲音卻很冷漠。


    “不知這位大俠是?”他感到很奇怪,這人似乎真是來找自己的,但他不記得什麽時候得罪過這等高手。


    “我並不認識你,你也不必認識我,因為……”那刀客緩緩開口道。


    此刻還不到四月,風中卻有著一股寒意,尚書大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馬上就要死了。”


    刀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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