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這來勢洶洶的一招,白衣人臉色微變,眸中閃過一抹異色,爾後以足蹬地,順勢向著側方疾閃而去。


    那身影,要比劍影來的更快,卻比劍氣走的要慢。


    劍氣震蕩過處,揚起了一陣狂風,如山呼海嘯,恣意奔騰。


    白衣人終還是閃躲不及,劍氣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劃過,隨著這陣銀光消逝,一道血痕隨之浮現,鮮血如水滴般順著他的臉頰滲出、滑落。


    “好厲害的小子,這下我更好奇,你究竟是什麽人了?”白衣人抬手順著血跡一抹,接著將沾血的手指置於唇邊輕輕一點,伸出舌頭舔了舔,一絲笑意隨之浮現,而他看向墨君的眼神也變得越發詭異。


    或者說,是嫵媚。


    隻不過這種表情出現在男人的臉色著實讓人感到惡心,特別是此刻這白衣人還頂著一張微生昭的臉,令墨君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汗毛倒豎。


    與此同時,白衣人這般動作更是激怒了墨君。後者隨即冷哼一聲,握劍的右手向上握了握,手腕一轉,緩緩抬於胸前,接著左手攀上劍柄,靈氣翻湧而起。


    殺氣,須臾間蔓延開來。


    白衣人“咯咯”地笑了起來,竟顯得不慌不忙,隻見他單手揚起,食指指尖凝聚出一團亮眼的藍光,接著在胸前的位置劃出一道奇異的法印。


    墨君凝目而視,擺出一副如臨大敵之姿。


    “去!”


    隨後白衣人食指輕輕一彈,那道法印一陣震顫,接著便如同漫天的星海一般,化作更為絢爛的點點藍光,驟然消散。


    墨君瞪大了眼睛,瞳孔之中倒映著的藍光變得越來越亮,他清晰地見到這漫天的藍光星落如雨,飛快地向他疾射而來,隨後在他的眸中越變越大,直到占據了他的整個視線。


    那是一片靜謐如夜般深邃的藍,幽光綻放。


    “嘶——”


    那藍光一閃而逝,卻好似什麽都沒發生,墨君正詫異時,忽感臉部一陣癢痛,接著便覺臉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挪動一般。在察覺到自身的異樣之後,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之前秦羅敷在他臉上施展的易容術法,居然失效了。


    他那本被變幻的極為平凡的五官與臉頰,在這眨眼間已變回了原形。


    “糟糕!”墨君心中大呼不妙,掩麵向後退去,他已沒時間去追究眼前這白衣人為什麽會有這般詭異的招數,當務之急乃是千萬不要讓人發現他的身份。


    攻守之勢在這一刻已完全逆轉了過來。


    白衣人背著手哈哈大笑,身影向著他直衝而來,好似足不沾地。


    “遮是遮不住的,沒人能躲過我的眼睛。”白衣人笑著說道,隨後仰著脖子仔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個與他一般穿著白衣的小子:“嗯……容我看看,是哪家的小子一言不合就對人拔劍相向,回去可得讓他父母好好教訓一番才是。”


    “你!”墨君聽罷,索性不再遮掩,對著白衣男子怒目而視。


    “哎呦!好俊的姑娘,深得本大爺歡心!”白衣男子拍起手來,擺出一副誇張的神色連連叫好。末了,他又好像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皺著眉頭又盯著墨君看了片刻,這才恍然道:“哦,你是男的。”


    墨君一劍又掃了過去,這一招比方才更不留情麵。


    白衣男子側身閃過,笑嘻嘻道:“開個玩笑別生氣嘛,其實本大爺早就猜到你是誰了,這不看看樣貌確認一下而已……大將軍墨君,對吧?”


    墨君不答,隻是死死地盯著這名男子,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麽。


    爾後,他緩緩地閉上眼睛,雙手執劍,高高揚起。


    在那時,風,繞著他盤旋而起。


    雲,自他頭頂漸漸湧動。


    漫天的殺機化作一間冰冷的囚籠,死死地鎖住了眼前的白衣人。


    在太安這種地方,知道他身份的,都得死。


    仿佛是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白衣男子突然明白過來了自己此刻的處境,當即毫不做作,雙手舉過頭頂,慌張道:“等等!大將軍,我無意耗費氣力,也無意與你為敵!”


    墨君並不理會他,而是深吸了一口氣。


    星光透過了雲層,月亮也將光輝灑落在他的身上。


    “等等等等!大將軍,你仔細想想,你在這種地方出手,或是在這種地方與我拚命,對你我二人都沒好處!太安城內高手如雲,沒人會察覺不到這番動靜的,若是因此驚動了宮中禁軍或是天心宗,可就大事不妙了!”


    聞言,墨君身影一震,似乎有所觸動,劍勢也隨之稍緩。爾後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平靜地注視著這名男子。


    “你是什麽人?”


    白衣男子努力地擺出一副和煦的笑容:“先把劍放下來,好好說話。”


    墨君怒斥道:“你先把你這副容貌給我換了!”


    白衣男子“嘖”了一聲,藍色的靈氣隨之升起,一個呼吸間,便見他的容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化。


    下一刻,他變成了微生悠。


    墨君怒意更甚:“你是不是在找死!”


    “大將軍,你的要求這麽這麽多!”白衣人不滿地皺著鼻子,想了一想,歎道:“那我挑一個你喜歡的吧。”


    隨著他話音剛落,出現在墨君眼前之人已然變成了秦羅敷。


    墨君見狀,不再多言,身形微微躬下,手腕一轉,蓄勢待發。


    天空之上,如有雷動。


    “等等等等等等!這是天下第一美人,哪個男人不喜歡?你這人怎麽回事?”白衣人叫了起來。


    “你既然要找死,休怪我無情!”


    “別!這個總行了吧!”白衣人哀嚎一聲,終於變成了一名看起來正常的樣子。


    那是一名麵容沉穩,長相平凡的中年男子。


    而墨君並不認得這個樣貌。


    墨君神色稍緩,但還是冷眼盯著白衣人,問道:“現在你可以老實交待清楚了,你究竟是什麽人?”


    白衣人嬉笑一聲,打起了馬虎眼:“大將軍,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你隻需知道我對你絕無惡意就行,咱們在這太安城中,也應是井水不犯河水才對。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以和為貴,可好?”


    “我憑什麽信你!”墨君冷著臉道。


    白衣人無奈地攤手道:“我這不也沒問大將軍你來太安做什麽嘛,而且若我真的想對你不利,隨便製造出點響動,你覺得咱兩還能在這愉快地交談?”


    “還不信的話,你看著我真誠的眼神。”


    白衣人努力地睜大眼睛看向墨君,而後者則果斷皺起眉頭撇開視線,他才沒什麽心情去看一名糙漢子的真誠眼神。


    不過墨君心中還是有些分寸的。


    他看不透這白衣人的實力,若是一劍劈了下去,指不定會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而這一劍的動靜,也定然會驚動京城之中的其他高手。況且如今墨君的偽裝已失,若是暴露在朝廷的眼中,毫無疑問地會被全力追殺;而這白衣人無論其是何身份,想來也要比自己好過的多。


    隻是,他還是不甘心。


    他想起方才這白衣人直呼微生昭與微生悠的名諱,想來與他二人關係匪淺,隻是墨君並未聽說過京中還有這號人物;另一方麵,這人居然能將易容術用的這般出神入化,簡直可以說是隨意幻化成他人,這還能得了?


    憑借此人的身手,若是要刺殺某個人,想必也不是件困難的事,爾後再將其取而代之,以假亂真,豈非能將整個天下玩弄於股掌之間?


    諸如其他,還有很多……甚至,墨君此刻也摸不清此人究竟是男是女,到底多大歲數,因此無論如何都想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於是他道:“我從未聽說過陛下與殿下還認識像你這等高手。”


    白衣男子聞言,開口嘲笑道:“大將軍,我混江湖的時候,你的毛還沒長齊呢!”


    墨君目光一滯,麵有苦色,竟被懟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思來想去,墨君終還是歎了一聲。


    也罷,好歹這人也是一位前輩。


    漫天的氣機慢慢消散,本已聚攏的天地異象也逐漸歸於平靜,發勁過後,一陣疲敝之感傳來,生出了幾絲困意。


    墨君正欲放下踏雪之時,突然眉頭一跳,那一劍又再度指向了不遠處的白衣人。


    “你怎知天心宗在這附近!”


    墨君仿佛受到某種愚弄一般,變得震怒無比,他劍指白衣人,厲聲怒斥,看這架勢似乎不給他一個交待,就要將之斬殺當場了。


    白衣人一拍腦袋,暗罵一聲“說漏嘴了”,急忙“嘿嘿”訕笑起來,欲蓋彌彰。但一瞥見墨君此刻的神情,便哭喪著臉蔫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真的必須得吐出些什麽了,否則那駭人的一劍怕是真要落在自己的頭上。


    白衣人的臉色變得一陣陰晴不定,他猶豫片刻,方才咬了咬牙,懊惱道:“大將軍,我最多隻能告訴你我的名字。”


    “說!”


    “天心宗與雨霖鈴交惡,你應該知道吧?”


    墨君略一思索,點了點頭。


    天心宗宗主柳萬裏連誅雨霖鈴刺客的壯舉,依舊耳熟能詳,這可是那些說書先生編故事騙錢的極佳話頭,一挑起來便能吸引無數江湖人士,特別是那些未及弱冠的熱血少年,聽得那叫一個如癡如醉。


    白衣人歎道:“雨霖鈴已然複蘇,而我的名字,叫做木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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