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忌看向洛川,麵上稍稍有些無奈的道,“因為離郡輕騎需要衝鋒陷陣,而離郡太守,卻不能!”


    洛川直接扭頭看向他處。


    趙無忌卻是實實在在的長長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知道我說這些沒有用,羅江也知道,可他還是讓我一定要說。去年登位,時局畢竟不穩,你禦駕親征也好,巡城南下也罷,總歸是有些不得已的,誰也不能多說些什麽,可如今的離郡已然大不相同,不但內部權柄空前穩固,外部壓力也相對單一,坐擁三郡之地,富有千萬子民,放眼全天下都沒有幾個郡敢說一定可以匹敵,那麽多城池,那麽多精銳,那麽多強者,早已不必你事事躬親,尤其你尚未大婚,更無子嗣,每戰必衝鋒在前,雖說確實可以鼓舞士氣,但相比你萬一有個什麽閃失而言,實在是不值一提。”


    他見洛川完全沒有聽進耳朵的意思,便又是暗暗一歎,卻仍舊繼續道,“就比方說出兵永昌,太守親至本也沒有問題,畢竟可說是滅國之戰,永昌又不同安陵,可孟嬌陽肉袒出降之後,你就該留在益城,統籌全局,大軍隨我南下,情況也不會與此時有何不同,但你卻仍是來了,唉......”


    洛川終是聽得有些不耐,扭頭過來問道,“趙叔叔,讓長恭做離郡輕騎的都尉,是你和江伯都商量過的?”


    趙無忌道,“為離郡輕騎設立都尉這種事情,哪裏是我和羅江能商量的事情,隻不過也曾戲言,若這離郡輕騎有了個太守大人能夠信重的都尉,說不得你便可以待在太守府宮裏發號施令便罷,等到眼下境況發展到這般,我便又將這戲言想了起來。”


    洛川抿嘴想了想,道,“先讓長恭去做河玉城敗軍的臨時裨將,應付過去此戰,過後再找個由頭調回來離郡輕騎做個都尉,也算是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趙無忌分明知道他在轉移話題,卻也沒有奈何,道,“所謂事急從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你這個太守大人就在這裏,事後就算朝堂和軍方有些許聲音,也不足為慮,等打過了這一仗再去計較便是。”


    “那便如此,”洛川看向遠處已清晰可見的未名城牆,又問,“先前趙叔叔說最麻煩的是王明遠的問題,如今河玉城敗軍臨時主將的事情也已定了,其它人,還有什麽?”他像是忽的想明白了一般自問自答道,“還有一支缺了主將的軍隊,撼山軍!”


    趙無忌點頭道,“自從孟草兒入了天牢,撼山軍便是群龍無首的狀態,原本還有個裨將可以稍稍主持事務,可沒過多少日,便因為家族的緣故牽連進朝堂之爭,被罷黜了軍職,於是乎堂堂永昌強軍撼山軍,竟連益城一戰之後的補缺都是草草了結。如今撼山軍中主事的是四個都尉,各自都是實打實累計軍功做到了頭的小貴族亦或平民出身,以我從永昌軍務處找到的資料來看,這四人皆是悍勇無雙的角色不錯,但戰略戰術層麵,就實在平庸,須得一個人把握局勢,上傳下達,方能將這支強軍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洛川這一次深深皺眉,有些遲疑道,“撼山軍,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去做主將的,哪怕是臨時的主將,都是不行......”


    趙無忌認同的點頭,“撼山軍裏的每一個,都是南疆精銳,比之離郡輕騎縱是不如亦不很遠,加之數量大,裝備精,傳承數百載,自有其傲骨,尋常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主掌此軍,所以......”


    他與洛川對視,忽的問道,“在益城時,我便聽說太守大人對天牢之中的孟草兒做了特殊處置,可知其後如何?”


    洛川搖頭,然後看向影子,沒有傳音,而是直接開口問道,“我等離開益城天牢之後,孟草兒如何了?”


    影子道,“我大軍南下之後,孟草兒也離了天牢,回了他家宅院,而後也出城南下了,最近一次發現他的身影,是在沔津城外。”


    洛川看向趙無忌。


    趙無忌點頭,仍舊是單獨傳音給洛川,“其實從益城開始,我便派人日夜跟著他,不像暗部那樣,也不是過分明白,就那麽不遠不近的跟著,孟草兒呢,沒有偷偷摸摸的甩開我派去的人,也沒有公開與我的人接觸,就在撼山軍開拔南下的時候,他也背上行囊跟著出了城,就跟在撼山軍身後十裏,撼山軍走他也走,撼山軍歇他也歇。”


    洛川眉頭一挑,“趙叔叔的意思是......撼山軍南下,孟草兒其實放心不下?!”


    趙無忌微微一笑,“做將軍的,尤其是這樣一支強軍的將軍,誰不是將整顆心都投進去的?如今這支強軍投靠新主,卻屢遭排擠,群龍無首,還要直麵強敵,換成是誰能放心的下?”


    洛川一頓,道,“可這個人,視孟嘯天為恩主,又十分固執,恐怕難以收服。”


    “我們本也沒有想要收服他,”趙無忌看一眼城牆上甘原軍的姿態與布防站位,繼續與洛川說話,“說不定等過了未名城,南下逼近河玉城的時候,他會想著重返撼山軍,做個尋尋常常的先鋒小卒呢?”


    洛川看向趙無忌道,“所以此番大軍南下,趙叔叔對撼山軍的種種安排,其實是要借此謀那孟草兒?!”


    “也不單是如此,”趙無忌麵上沒有半點得色,反倒忽然顯現出些許憂慮,甚至稍稍有了些猶豫,“撼山軍軍魂穩固,自有一股子強軍的傲氣,不是那一點所謂壓製便能動搖的,此番南下,一路所見永昌沃土之蒼涼,永昌百姓之苦楚,才是真正能使其中每一個悍卒出離憤怒的東西,過度的壓製說不定反倒會讓這支強軍生出厭離之心,加之孟草兒會如何選擇,終歸是個變數,我們不可能賭他這個變數,無論如何,從未名城整軍南下的時候,這一番謀劃就要見個分曉,我想與太守大人說的是,”他看向洛川,目光並不堅定,“若這孟草兒未能如願歸位,這支強軍......又該交到誰的手上?!”


    洛川與趙無忌對視一眼,便忽的有些明白了他眼神中的含義,不禁有些啞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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