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些人嗎?”


    光明神殿的營地就在城外不遠。遠遠看到不過幾頂純白的圓頂帳篷時,趙項明就有點嘀咕;等到了跟前一看,徹底忍不住嘀咕出來。


    聖子應了一聲,卻是含混過去:“嗯,因為一些緣故。”


    趙項明與賈宏才對視一眼,眼中現出猶疑凝重。流夜弄不明白,這時易冰笑吟吟地走上來湊在她耳邊,小聲道:“是不是不太清楚情況呀?”


    流夜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因為那份古怪感,她不是很想與這易冰交流。但其他的人——石星海是獨行俠,一貫不與人多言。趙項明對她敵意莫名,而這人又是趙會長的親侄子,傭兵工會其他兩人明顯以其為首。齊氏……跟她頗有一點爭端,也不好說。這樣看來,除卻易冰大約也沒人會搭理她。


    易冰笑靨如花,牽著她到一旁慢慢與她說道:“光明神殿有兩種主流神職,分別是司職治愈、輔助的祭司,與擅於守禦、戰鬥的聖騎士。而光明神殿行走世間的建製小隊,一貫是十五到二十人左右的聖騎士,搭配十位左右祭司。”


    流夜有些明白了:“人數不對?”


    易冰點頭,挽起鬢邊一縷垂發:“沒錯,這裏人數太少了,尤其是這還是聖子帶隊。”


    “為什麽?”


    “我哪知道?”易冰俏皮一笑,“你拿我當百科全書呀?”


    “冰冰!你過來!”


    兩人正竊竊私語,忽聽一聲壓著怒氣的低喊。扭頭一看,隻見易風擰著眉頭麵色沉沉地看著這邊。易冰戀戀不舍,又道:“你可以叫我冰冰。”易冰目光甚是殷切,流夜從中看出了你不叫我不走的意思:“冰冰?”


    易冰心滿意足地走了,被她哥拉到一邊。流夜又覺得好像有人盯著她,一轉頭,正看到齊力麵色複雜地盯著她瞧。


    “……”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有種莫名其妙的、奇怪的心慌?唔,回頭讓圓球查一查。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不是要跟我打死打生的意思?


    這樣想著,流夜主動走過去。齊力一怔,隨後緊張,居然想避開。齊義一把拽住他,恨鐵不成鋼,而後示意流夜過來。齊心想跟,被他製止了。


    三人到一旁,齊力默不作聲,還是齊義開口:“流蘇,你還想做什麽?”


    流蘇,正是她在傭兵工會的注冊馬甲,也是僉川有數的玄階級強者,以來曆神秘、能力詭譎著稱。而流蘇跟齊氏傭兵團的恩怨——流夜反複回憶一番,發覺好像自己問題比較大?


    原本兩方數有合作,關係算得上不錯。而上一次合作時,齊力得見她真容,驚為天人,頓向之表白——那時流夜尚不知道幻心幻塵石,也一直以為自己是男孩兒,一時極覺大受侮辱。


    但她本便是女兒樣貌,示人的麵目是經由幻心幻塵石修飾變幻而成,也仍顯得極卓然清秀。這樣雌雄莫辨的模樣,被人以為是女孩兒,其實很正常。


    然而流蘇敏感過頭,憤而出手,以紅月魂花重傷齊力……


    每每回想,流夜都忍不住扶額:這真是一通損人不利己到極致的操作。


    不過,看齊義的意思,他們似乎沒有再作追究的想法?流夜琢磨了下,道:“不做什麽,過去的事既然已經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齊義哼了一聲:“最好。”


    “哥!你們在聊什麽?”那廂齊心終於捺不住湊過來。


    對這個小妹,齊義雖皺著眉頭,語氣卻是緩了不少:“你跟過來做什麽?”


    齊心小聲道:“光明神殿約莫要集合了。”


    幾人聞言往營地那邊看去,見人員聚集,也趕緊過去。


    聖子由營地裏出來,身側有一白發白眉白袍的老者神色倨傲,語氣不豫:“就這麽些人?”


    流夜心想,這話還真是耳熟。聖子輕聲道了一句:“畢竟是僉川。”又予傭兵介紹:“這位是亞倫納本堂的樞機司鐸(duo,第二聲),李元洲前輩。”


    樞機司鐸!


    趙項明一下收了臉色,轉而恭敬得緊,笑臉相迎:“李司鐸。”但李元洲仍是那副傲慢模樣,鼻子裏“嗯”出一個音節,看也沒看他一眼。


    流夜對樞機司鐸不甚明白,遂又湊到易冰旁邊,悄聲問她:“冰冰,樞機司鐸是什麽?”


    易冰見她,喜笑顏開,小聲慢慢說來:“樞機者,樞紐也。亞倫納教堂是宜光城——北爾斯王國西部最大城市的教堂,是那一片區域的大教堂,也即本堂。樞機司鐸,是有資格進入光明之海的神官,若外放則必是一教堂之主教。而光明神殿主教,至少是地階實力。”說到最後一句,她語氣也鄭重起來。


    這世界,玄階滿地走,黃階不如狗。但地階,卻是紮紮實實的一方強者。


    流夜點點頭,表示明白:簡單來講樞機司鐸不止實力強橫,而且是光明神殿核心圈人物。她看向正在指揮光明神殿拔營的聖子,又瞧到一旁老神在在的李元洲,不由問:“那樞機司鐸地位較聖子高嗎?”


    易冰啞然,隨後失笑:“樞機司鐸怎麽能跟聖子比呢?就是樞機主教也不見得能比。光明聖子,是教皇預備役,地位在整個光明神殿都是超然的。”


    流夜往那邊示意:“可是我看似乎……?”


    易冰掃了一眼,壓低聲音,卻是輕笑:“光明神殿的人,高傲才是正常的。如這一任聖子般溫謙,才是罕見。”


    兩人說話間,光明神殿拔營收拾完畢,一行人便至此出發。


    僉川的城門剛好是在湧霧迷穀相對麵,據說是為了防止獸潮。所以隊伍繞了個圈,才走到迷穀口。路上,趙項明瞧著一水的祭司眼角直抽抽,終於忍不住又去問聖子:“為什麽……沒有一個聖騎士?”


    “因為一些變故。”聖子看了一眼李司鐸。提起這個話題,李元洲臉色變得相當難看,趙項明也跟著看了一眼,立刻不敢問了。


    湧霧迷穀入口人來人往,較往常要熱鬧許多,情報販子們的生意也格外紅火。而見到這麽一行極有光明神殿特色的白袍祭司隊伍,都很有眼色的沒有湊過來。


    ——除了一個小矮子。


    “哥哥!”


    流夜正想叫住他,就見小矮子跑到石星海跟前歡喜叫道。


    “……”她瞧了一眼冷麵如寒霜的僉川第一傭兵,對比軟糯糯的小矮人,實在看不出這兩人有一點點兄弟相像之處。


    “喲~”易風吹了個口哨,意興盎然:“你弟弟呀?很可愛嘛!”


    石星海眉頭皺成川字形:“你來做什麽?”


    “哥哥,你要進湧霧迷穀嗎?”


    石星海冷著臉點頭,小矮子焦急道:“現在不能進湧霧迷穀,很危險的!”


    他們隊伍是光明神殿在前,雇傭兵在後,涇渭分明。小矮子這話一出,好幾人都往前頭看了一眼。石星海更擰眉斥道:“少胡鬧!好生回家呆著!”徑直越過他而走。


    其他人亦跟上隊伍往前走。流夜落在最後,上前摸了摸耷聳著的小家夥:“嗨,小矮子,還記得我嗎?”


    “是你……?”


    “是呀,要謝謝你的寶砂散。”她原本還在想一個小地圖販子怎麽來的寶砂散——原來他有個哥哥,叫做石星海。


    小矮子眨了眨眼:“你……你們是要一起進入湧霧迷穀嗎?你能不能勸他們別進去,真的很危險!”


    “不能。”流夜搖了搖頭。他們是接受光明神殿雇傭,她能跟光明神殿說不嗎?小矮子興致更低,流夜便寬慰他:“放心,我會保護你哥哥的。”


    “……哥哥他很厲害。”小矮子愣了下搖頭。


    “……”有種微妙的被嫌棄感。


    不過,石星海確實實力卓然。此人不止靈術了得,格鬥武技亦是不俗。之所以是獨行俠——因為別的人對他而言,都是累贅。


    同樣是玄階高級,論戰力她與石星海的差距猶如疏星較之朗月。


    但是,她的逃命能力一流。


    小矮子又喃喃道:“真的很危險啊……就算是哥哥,也很危險。”


    流夜心中一動:“你怎麽知道危險的?”她隱約覺得這小家夥對迷穀危險的認知實在強烈,強烈得有些像感同身受。


    小矮子埋下頭聲音低呐:“我、我聽到了……”


    “聽到?”流夜詫異。正想細問,就聽前頭趙項明扯著嗓子吼:“蘇少爺!躲在後頭做什麽!不想去了?”


    流夜最後拍了拍小矮子的肩,忙趕回隊伍。


    這廂眾人已經商量起進穀方法,所以發現流夜沒跟上來。趙項明看她哪哪不順眼,立時就這樣開了腔。


    李元洲不甚滿意地掃了她一眼,才發現這人居然連氣感都沒有,頓時深深皺起眉:“黃階?做什麽的?有什麽用?”因為這位樞機司鐸一貫的高傲,神色看起來格外尖刻。


    “我尋的向導。”流夜尚未說話,居然是聖子開口答道。


    “哦。”李元洲可有可無的應了聲,仍是不滿的神情,最後掃了流夜一圈,但沒再多說什麽,轉而吩咐:“既如此,便按照先前的計劃出發吧。”


    先前的計劃?是什麽?流夜想找易冰問問,但一看,易冰被他哥拉得死死的,想了想,還是作罷。


    她自行思索:按照趙項明的表現性,計劃應當是他提的。僉川傭兵工會靠湧霧迷穀吃湧霧迷穀,對其中也算相當了解,他製定的路線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


    就算有問題,還有齊氏兄弟跟石星海,也是經驗極其豐富之輩,肯定會提出來的。


    “在想計劃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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