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性命向永恒之黑暗立誓:當蘇流夜殺掉鬼語者之日,便是我斃命之時。”


    一道隱然的黑色光華無聲地圍繞一圈,而後消逝無蹤。


    神誓,並不是向神祗起誓,而是向永恒深淵中某些強大無匹、有如神祗的存在立誓。


    諸神是否存在尚且存疑,但深淵確實橫亙大陸。


    一旦立下誓言,必會被回應,必會被執行。


    神誓既已立下,易風又道:“我可以先予你一份報酬。”他抬手,風氣微起,“微風細雨萬劍滅這招靈術,以靈力化劍雨,其實隻是入門。它真正厲害之處,是在於控製萬劍組成陣法而攻。我先教你‘結陣’……”


    他剛剛起了個開頭,就聽流夜語氣旦旦地道:“嗯,好了,我會了。”


    “……”你們天才現在都不講基本法了嗎?


    流夜獨自一人走進密林。


    夜色深深,林下更森森,顯得甚為幽詭。


    “阿夜……”輕幽的呼喚聲渺渺響起,如情人間最親密的私語,滿是溫柔繾綣、無限深情。


    這聲音讓她恍惚了一下:“冰冰?”抬頭,就見易冰一身雪白的衣裙,婷婷嫋嫋地立在前麵。


    她整個人像是仿若生了三分透明,隱散著如玉一般晶瑩柔潤的光。她啟唇輕喚:“阿夜,過來。”


    流夜便愣愣地、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眼見著那張顏色卓絕的皮囊愈來愈近,易冰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但還未及她笑意擴散,流夜怔愣的神情驟然一斂,手中寒光陡現!


    雪亮的匕首直直地刺進“易冰”胸口。


    但“易冰”仍然維持著那樣的笑意,分毫未減:“雖然我不怎麽瞧得上這副皮囊,可我此際也沒別的皮囊,你怎麽能這麽毀它呢?”


    流夜沒有理會,抽身回退,與這詭異的鬼語者拉開距離。隻見匕首上仍是如雪光般白亮,未沾染一滴鮮血。


    “流夜啊,”鬼語者的聲音變了,不再是記憶裏易冰的聲音,而是極盡嬌媚,笑意盈滿,“說起來我也很好奇,為何呀:你對我的魅惑毫無反應?我所遇人裏千千萬,再沒一個——哪怕是光明教皇,也沒能像你這樣絲毫不受影響呢。”


    有風大起。


    流夜不跟它廢話,直接微風細雨萬劍滅糊臉。


    “呀!”鬼語者故作驚呼,身形卻是巍然不動,“微分細雨萬劍滅?莫非是易風那小子叫你來的?”它咯咯笑起來:“那小子待我還真是好啊,先給我送了一副皮囊,又將你送到我麵前。”


    細密的劍芒打在“易冰”身上,穿透而過卻毫無建樹。


    流夜不信邪,操控著劍芒往複回來。


    鬼語者像一片白毛般飄飄然地避過,口中嬌嬌俏俏地埋怨:“好啦,別再毀我這皮囊啦。”眼見著劍芒如影隨行追來,於空中止住身形,廣袖一揮,竟是將之盡皆掃碎。


    流夜臉色微變,就聽它略帶冷意地笑:“我到底也是地階高級,再怎麽樣,收拾你,也是綽綽有餘。”


    地階高級!


    低階對於高階修為感應,隻能知曉個大概。她曉得鬼語者是地階,萬沒想到居然是地階高級。


    瞅著那張瑩玉似的小臉上湛上冷意,鬼語者神色不由迷離起來:“流夜,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兒,我都不忍心於你動手……”


    “……”流夜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鬼語者又道:“受我魅惑,高高興興、快快活活地過兩年不好嗎?我自會待你極好,叫你享盡世界一切歡喜。”


    “哦?”流夜問,“那你曉得,我想要什麽嗎?”


    “想要什麽?”鬼語者傲然笑起來,“你怕是不曉得我的本事。以我的能力,這世上東西就沒有我弄不到的!”


    “我想要——”流夜陡然欺身攻來,“你去死可行?”


    鬼語者是顏癌晚期,最嫌惡這樣毫無美感的近戰。但流夜就是瞧準她這秉性,盯著她儀容下手。


    “蘇流夜!”鬼語者惱怒起來,“你莫不識抬舉!”它手忽做爪狀,原是纖纖的素手,迸裂開來,轉眼成了一雙蒼綠色的猙獰獸爪。


    它那手揮舞起來其疾如風,一下抓住流夜。


    “你……”流夜隻覺爪上似有千鈞之力,頓時掙紮不開動彈不得。


    鬼語者冷哼一聲,另一隻手一晃,又變成纖纖玉手,扣住流夜下巴,曲指將一粒黑色的丹藥彈如她口中。


    那丹藥入口即化,流夜幾乎沒反應過來,就察覺不到。


    “你喂我吃的什麽?”


    鬼語者微笑:“好東西。”


    一分鍾過去……


    兩分鍾過去……


    三分鍾……


    它再也笑不出來:“你為什麽毫無反應!”忽然間,它想到了一點可能,臉色一下沉下來,眯起眼:“莫非……”


    流夜是頭一回見鬼語者露出這樣沉鬱冷肅的模樣,心下隱生不秒。就聽它漠然道:“我雖極喜你這副皮囊,但你若是……”話音未落,它手又電光火石間變作獸爪,一下刺穿流夜心髒!


    “唉……”鬼語者神情又恢複成嬌柔狀,“我也沒法子。”歎著,鬆手任流夜屍體墜向地上。


    但“屍體”落到半空,忽然一挺,倏然躍開來。


    鬼語者神情徹底冷厲下來,聲裏凝著深重的殺意:“果然啊,你和我是一樣的,都是得到了那位大人的恩賜。既然如此,留你不得!”


    那位大人?


    流夜心念電轉。但此時的情形,容不得她多想。鬼語者渾身片片皸裂,裂縫裏溢出濃鬱的黑氣,將它不人不鬼的模樣包裹住。


    強大、幽深的黑暗氣息溢散開來。


    這樣可怕的氣息,令遠處營地裏的所有人都有所感覺。


    祭司們惶惶然驚醒,夜晚的黑暗本便對他們有所壓製,精神不由得懨懨,更加無措;


    齊氏傭兵團裝備整肅,神色戒備地遙望著那方力量爆發之所;


    縱使陣法隔絕,易風也有所感覺,神情凝重地望去;


    石星海望著那方向,若有所思,忽然踏步無聲地走進了林中;


    佚舒羽從帳篷裏走出,微皺著眉頭:“這氣息……”


    李元洲神色大驚地來找他:“這黑暗力量,好生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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