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夏覺得全身飄飄然,四周混沌翻滾,茫茫無邊際,他好奇地走著看著。


    突然,一個蛇頭從天而降,大若山嶺,巨目橫空,眼中映著張景夏驚慌失措的小小身體,巨口張開,在張景夏的尖叫聲中將其一口吞噬。


    “救命!救命啊!爹娘救命!”張景夏躺在床上,滿頭大汗,手腳亂踢,口呼救命。


    “來了,娘來了,夏兒不拍!”母親秦風華坐在床邊,聞言抱起張景夏,微微搖晃,手掌輕拍。


    “我是怕他一朝有巨力,就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抓條蛇嚇嚇他,看來有些過激了,他畢竟隻有八歲。”


    張金穀站在一邊說:“唉,短短幾日,發生這麽多事,這幾天我也不上山了,留在家中處理蛇皮。”


    張景夏聽到蛇字,緊緊抱著母親,大聲哭泣:“娘,我怕,有蛇要吃我。”


    “不怕,不怕,沒有蛇要吃你,是我們要吃蛇。起床吃蛇肉吧!非常的美味。”秦風華鼓勵道。


    “真的嗎?”張景夏破涕而笑。


    “好吃,好吃,還有嗎?”張景夏喝完碗裏的湯,舉著空碗對他母親說。


    張景夏吃飽喝足,走出屋門,看到父親在院子裏收拾,昨日與蛇搏擊留下的淩亂場麵已經被清理妥當。倒下的藤架被重新架好,四濺的蛇血被塵土覆蓋。蛇肉被切成一塊一塊掛在剛剛搭好的木架子上,一共掛了五排,足有一丈長的蛇皮被橫放在五排木架邊。


    張金穀此刻手拿一棵黑色袋囊,遲疑片刻後一口吞入腹中。少時,金穀老漢全身霧氣蒸騰,他手握柴刀,在院中翻轉騰挪,全力舞動,一個時辰後才停歇。


    “呼……”張金穀扔開柴刀,就地盤膝閉目。


    “爹,你在練功嗎?我要學。”張景夏看到這裏喊道。


    張金穀睜開眼睛,起身走到張景夏身前:“你爹不能修仙,無法以靈引火,以火煆身,隻能天天練武,一日不可懈怠,再假借外物,以強己身。”


    “爹爹比神仙還厲害!”張景夏從心底崇拜,爹爹連如此巨蛇都能輕易斬殺。


    “和神仙手段不能相比,先傷身,再強身,此法有損壽命。”張金穀搖頭歎息。


    “會折壽嗎?那爹不要練了。”


    “你懂什麽?不練武,你爹能活到今天?”張金穀勃然大怒。


    “爹……”張景夏嚇得連連後退,聲音帶著哭腔。


    “對不住,你爹想到了很多往事。你能修仙,爹發自內心高興,你不明白無法修仙的凡人的苦楚,損命折壽算什麽,活在當下,才是正途。”張金穀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爹,我要練武。”張景夏突然說。


    “你已有內力,爹隻能教你一些技擊巧勁。待你練習有成,我就帶你林中獵獸。”


    “太好了。”張景夏滿臉期待。


    “不要像上次嚇傻了就行。”


    “不會的。”張景夏保證。


    白駒過隙,春去秋來,院牆角落裏的梅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轉眼三年過去。


    張景夏從八歲到了十一歲,個頭也從金穀老漢的腰間長到了肩頭。而金穀老漢三年來愈加蒼老了,頭發變得花白,背也有些佝僂了,功夫反而更加深厚了,張景夏也曾憂心詢問,張金穀隻是笑言這是凡人生存的代價。


    這三年,張景夏反複研究《修真釋義》,根據書中介紹,修仙第一個境界為思神存真,主要修行內力,第二個境界為心齋坐忘,以雄厚內力點燃心火,心火已經可以稱為法力了。三年來,張景夏日日積累,內力大增,對功夫的技擊巧勁的學習也頗有成效,可惜書中並沒有內力運用法門,張景夏隻能與他的父親學習外功技法彌補之,對於點燃心火,張景夏任然一頭霧水。


    此刻,張景夏一身粗布麻衣,腰帶束身,顯得幹淨利落。這時他正跟著其父金穀老漢穿梭在巨木老林之中,便是村莊附近的那片林子。


    林中古木參天,有的粗若兒臂,有的粗可合圍,另初入深林的張景夏大開眼界。


    林中密葉遮陽,隻有縷縷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變成束束光柱投射到積滿落葉的地麵上。漫步其中,偶爾還能聽到猿啼虎嘯,野獸嘶吼,驚起飛鳥一片,樹葉簌簌而落。


    張景夏卻無心欣賞這裏的景色,他正手握石子,在林中縱橫飛躍,追趕一隻狂奔逃跑的紅牙野豬。此野豬非常壯實,毛發棕紅,大若牛馬,吻長而腿短,因長約五尺的紅色牙齒得名。這是張景夏所選的獵物,第一次就選這麽巨大危險的獵物,其父張金穀是不同意的,還把讓他抓野兔的提議拋之腦後。金穀老漢也隻能陪他瘋一次。


    張景夏腳蹬一樹幹,輕飄飄落在另一個巨樹的枝杈上,手中石子猛地甩出。


    “咻!”


    石子連續擊穿兩棵粗可合圍的大樹,才沒入第三棵樹心之中。又失手了,張景夏暗道可惜,再次尾隨其後。


    張景夏雖然沒有內力功法,卻摸索了一些小技巧,內力從心髒流轉周身,再聚於心髒,張景夏將內力聚於眼睛,則眼目清明,聚於耳朵,則耳聽八方,聚於手掌,則力大無窮。


    嗯?發現了!


    這次,他瞧準機會,從腰間的小步袋中再次拿出一個石子,瞄準野豬頭,猛地投擲出去。這下沒有失手,隻是沒有打中頭部,石子將它左前腿打穿。野豬猛地跌倒,一頭撞到了樹上,轟然巨響,樹葉翩飛。粗壯的巨樹巋然不動,野豬卻沒有站起來。


    張景夏飄然落地,從袋子裏抓了一把石子,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從豬的背後繞到前麵,站到撞擊處打量。


    “撞樹死的?”張景夏嘖嘖稱奇。


    直到現在,金穀老漢才姍姍來遲,從後麵趕來。他扶著一棵樹,指著張景夏:“小兔崽子……”話未說完就雙手扶樹喘息了一會,隨後驚訝起來。


    “這是你幹的?”他指著倒在樹下的野豬。


    “當然,我厲害吧!”張景夏回頭對金穀老漢炫耀。


    就在他回頭的一瞬間,倒地不起的野豬猛地睜眼,以紅牙撞向毫無防備的張景夏。


    “小心!”金穀老漢疾呼。


    張景夏躲閃不及,隻能抓向紅牙,野豬一挑,張景夏拋飛起來,他的手依舊不曾鬆開分毫。


    張景夏翻飛落地,懷抱紅牙,驟然發力,將野豬頭撞向樹幹。


    “砰砰砰……”


    一連數十次,哢嚓一聲,豬牙斷了,張景夏這才放手,拋掉手中的斷牙,施施然走向目瞪口呆的金穀老漢。滿樹鮮紅,這一次,野豬再也沒有起來。


    張景夏在他父親麵前站定,然後轉身麵向野豬:“說你是撞樹死的,就是撞樹死的。”


    “爹,這麽大,怎麽弄回家?”他頭也不轉的說。


    “不帶回去!”金穀老漢跑到野豬前開始割牙齒。


    “為什麽?”張景夏驚訝。


    “如果沒有出血,倒是可以,現在血流這麽多,會引來更凶猛的野獸,單對單,你爹不怕,但是野獸圍攻,就不是你爹能對付的了。”金穀老漢將牙齒弄下來,又去割豬鼻。


    “好吧!”張景夏興趣索然。


    “好了,快走吧!久了就危險了。”金穀老漢拿著剛剛割下來的豬尾巴對張景夏說。


    父子兩縱身飛騰而去。


    用了小半個時辰,趕到了樹林邊緣,一路上獸吼密集,身後更是嘶吼不斷,樹倒枝折,轟鳴四起。


    “看來那裏有猛獸爭食,相互廝打了,過幾天去看看,撿撿有價值的東西。”父子兩深一腳淺一腳走在落葉鋪滿的叢林裏,金穀老漢對張景夏說:“前麵就出林子了。”


    張景夏跟在身後,他看著金穀老漢佝僂的背和略有蹣跚的步伐,默默不語。


    “爹,您老了。”


    他把金穀老漢背上的布袋扛到自己身上。


    “胡說,不要總說你爹老了。你爹正值壯年。”


    “爹,外麵的世界怎麽樣?”


    “很危險,你若是出去,活不過兩天。”


    “這麽恐怖,聽說世上有鬼,我怎麽沒有見過。”張景夏疑惑。


    “這個村子圍湖而建,一共十來戶,人氣不聚,哪裏來的鬼。”


    “原來是這樣。”


    “林子後麵是地方?”


    “無影戈壁,很危險。進去的人都死了。”


    “爹去過嗎?”


    “自然去過。”


    “那……”


    “哪來這麽多問題,到家了!”金穀老漢不耐煩了。


    已經遙遙可見村中湖泊了。


    月光下,波光粼粼,湖心閃閃。


    天色一黑,家家都熄燈睡去了,隻有金穀老漢家還亮著燈,母親秦風華翹首以盼老漢父子歸來。


    “我們回來了,天天吃魚吃膩了,偶爾弄點野味。”金穀老漢一到家便說。


    時間不久,餐桌上,就擺放著母親燒的紅燒豬尾,一家三口吃著,其樂融融。


    “爹,怎麽不見其他人去打獵?他們隻知道在河裏捕魚!”張景夏邊吃變問。


    “村子十來戶人家,能去林子打獵的,隻有我一人。”金穀老漢很是自得。


    “爹就是厲害!”


    “明天去村子裏轉轉,不要整天研究你那仙書,你已經有三年沒有去村子裏了。”


    “好,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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