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琴一劍,桌上山花吐出清香。


    艙房裏的一切都是金黃,冰冷堅硬,富麗堂皇,仿佛用黃金整體連著船板一切鑄造。


    同奢華的家具相比,房間裏的陳設卻極為簡單。除了牆上掛劍,幾上瑤琴,這隻有桌角邊上放著的青瓷花瓶,和瓶中一簇正在怒放的鮮花。


    這花也不是什麽奇珍異葩,上古名花,隻不過是長山之中常見的野花。這段時間,張、龍二人也時常看見的。隻不過經過巧手搭配,配色組合,顯得格外鮮豔,給黃金艙室裏帶來勃勃生機。


    房間深處的幾案後麵,剛才所見那名氣度堂皇的中年修士,換了一副姿態,抱膝坐在幾後,自酌自飲。


    纖長的手指,細膩的皮膚,敞開的衣襟下麵露出強健的胸膛。隻見他長發披散,仰頭舉起酒壺,清澈的酒線憑空飛落,墜進他的嘴裏。


    來不及喝的酒水漫出紅唇,順著下巴流下,胸膛上一片晶瑩。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好詩!好詩!飲美酒當配好詩,不知張公子可還有佳作,以饗佳釀?”


    說話間金袍人相貌變換,頃刻間由相貌堂堂,久居上位的中年人形象,變成一名放蕩不羈,落拓自由的俊美少年。就連身形也仿佛消瘦幾分。肩如刀裁,似隨雲之風,如扶風之柳。


    盡顯腰肢之纖細秀美,眼眸之春水流波。


    口含朱丹,指如春蔥,明眸顧盼,一顰一笑動人心魂。讓人不禁想起杜牧筆下纖細掌中輕的楚宮絕色。


    刹那間由剛轉柔,盡顯陰柔風姿,讓誰見了,都不得不誇一句,好一位閑雅的美人兒!


    金衣少年一攏衣襟,風流蘊藉的站起身來,合十一禮道:“見過刳山張公子!這位可是靈深島璃浮山的赤焰金光龍大俠?金孔雀這廂有禮!”


    聽他既能念出張焚早先借用的詩,又知道龍霄鵬事實上已經脫離遊仙會,轉而用璃浮散人居所指代他的出身,兩人對視一眼,張焚抱拳問道:“我有幾位朋友,之前進入澗中,不知現在可還安好?”


    “張兄說的可是春林、水雲二公子,還有闇毒教、遊仙會的各位?好的很,他們各位都在小龍宮裏,各有各的際遇,苦苦參研。現在是苦了一點,過後必然大有收獲,怎麽能說是不好?”


    金衣少年抿嘴微笑,風姿綽約。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從昂藏七尺的堂皇漢子,轉眼變成陰柔俊秀的絕美少年,張焚說不定會心動,說不定還會懷疑此人是否女扮男裝。


    可是親眼見證這一係列的轉變發生,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張焚打個寒顫,避開他的漆黑如墨的雙瞳。隻聽金衣少年繼續說道:“那幾位一時俊彥,本以為毒龍澗外隻剩下一群蠹物。如果不是他們幾位,我怎麽也不會知道澗外竟然還有張公子這麽一位妙人!”


    “張公子可還沒有告訴孔雀,是否另有佳作呢?”


    麵對催促,張焚不敢大意,搜腸刮肚。


    壓力越大,腦子越亂,一時間蹦出來的都是“白日依山盡”、“寒光照鐵衣”、“欲與天公試比高”之類不搭噶的詩詞。


    好容易從金衣人剛才的急劇變化,聯想起“紅顏彈指老,刹那芳華”把金老和野狐前輩拉出充數,金孔雀猶自未曾盡興,搖頭晃腦,風流嫵媚說道:“這兩首嘛,前一首詞牌是《洞仙歌》的詞牌吧?可惜不知所雲,不大合我胃口。後一首不知是什麽詞牌,意境雖好,卻難免有堆砌辭藻的嫌疑……”


    聽他說出詞牌《洞仙歌》,張焚心頭已是一陣猛跳,這個世界同他前生世界絕不是毫無關係,語言文化,處處相關。抄襲前人詩詞時候,張焚一直提心吊膽。這種緊張,在從金孔雀口中聽到“洞仙歌”三個字的時候達到頂點。


    好在金孔雀終是沒讀過天龍,也沒看過搜神。


    聽他轉而嫌棄自己好不容易找出的兩首詞,張焚忍不住腹誹。現代人填古詞肯定是比不過古代詞人的,況且沒有原著小說的加成,當然看不出好來。不過這二位的詞,在現代人裏,已經算不錯了,將就著聽吧,哪來那麽多/毛病!


    金孔雀沉吟片刻,回到幾案前麵,揮手一掃。幾上酒壺酒杯乒乒乓乓碎落一地。


    他毫不在意,抱過瑤琴在身前案上放好,素手調音,撥動琴弦。


    叮叮咚咚,一陣古典琴聲響起。


    韻律符合張焚前世傳統音樂特色,肯定是很好很好的,不過這種最純正的古代音樂,他是欣賞不來。


    “輸贏成敗……”前奏響過,金孔雀張開嘴唇。才一開口,已經讓張、龍兩人身體一震。


    聲音忽男忽女,有時昂揚激越,有時低沉婉約。有看破紅塵的空空,也有求不得的癡纏。


    書中一切情節緩緩流過,浮現眼前。第一次看書時候的感動、代入,重新變得清晰,宛如昨日。


    “張公子,張公子。”


    張焚不禁微微失神,直到金孔雀輕聲呼喚,才回過神來。


    “有什麽事?”


    “張兄後麵一首詞的詞牌來自何方?”


    “不知!這兩首詞都非我所做,而是來自敝派古老藏書。這後一首詞的作者自號野狐,詞牌應該是他自創自娛用的,張焚並不知道!”


    “怪不得!”金孔雀輕聲自語,隨即一笑起身道:“請兩位放心,各位入澗之後安全絕無問題,隻管放心住下,耐心等候,屆時必然會有各位的好處。醉藍,送張、龍兩位回去。”


    返回自己船艙,兩人交換意見,各自不同要領,隻得以不變應萬變,各自打坐用功,臨陣磨槍。


    張焚悄悄睜開雙眼,看見龍霄鵬專心調息,才鬆了口氣。


    口中輕籲,擦擦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沒有顯示!看不見他的資料!


    剛才一進門,張焚就用小助手察看金孔雀修為。


    虛擬屏上沒有任何有價值的顯示。


    使用小助手,能夠查詢到不高於自身兩個大境界的人;或者所有權歸自己的法器數據。超出這一界限,能夠顯示的有價值的信息就大幅減少。


    以他神光高階修為,不高於他兩個大境界,則是可以自由察看甘露、聚丹兩個層次修士資料。


    金丹並非一個單獨境界。


    成就金丹,是聚丹期圓滿的標誌,也是罡煞期的初始。


    按照他的經驗,一般剛剛成就金丹,或者勉強成就金丹,境界停滯,再無寸進的真人,也能在小助手裏顯示。


    諸如他師父的老朋友春波仙子,和春明門四長老之流。


    無法顯示的,至少也是正式進入罡煞的高手!


    “真人!竟然是位真人!不知道金孔雀和蟒毒、花鱂是什麽關係?”單單是一位隱藏大妖還好,最怕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如同表麵一樣。蟒毒、花鱂是小龍宮之主,金孔雀是他們手下總管,那就太糟糕了!


    妖怪們和魔教的勢力之間,可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可講,必然是力強者居上,力弱者居下。蟒毒、花鱂既是妖怪,又是從魔教逃歸……


    “單獨一個大妖還好辦,要是蟒毒、花鱂,加上金孔雀都是真人戰力,那麽……”想到這裏,張焚不禁苦笑自忖:“就算是一名真人或者大妖,也絕對不是我能對付的,隻能走著看了!”


    這些事情告知龍霄鵬也沒有用,反而平白惹人懷疑——擁有小助手的秘密是萬萬暴露不得的!


    所以張焚選擇不說。


    不過巨大的心理壓力,讓他忍不住獨自放鬆一下。


    重新調整心情,其實知不知道都沒什麽差別,一樣隻能等待,以不變應萬變。


    他重新盤膝坐好,拋開心中壓力,搬運真元,淬煉法力,不一會兒,就同龍霄鵬一樣,進入定境之中。


    身處險境,自然不可能平時一樣封閉五感,全身心的投入到內視中去。張焚保留了一定對外界的感知,一麵淬煉真元。


    刳心訣反複打磨,把原本鋒芒畢露,傷人傷己的刳山真元打磨的柔韌如絲,百煉鋼成繞指柔,卻僅僅限於體內經脈之中,一旦釋出體外,又會恢複成鋒芒畢露的樣子。


    過不多久,身體裏的真元全部打磨一變,變得精純柔韌,如臂使指。


    他的刳心訣已經升到滿級,升無可升。張焚不管不顧,繼續運轉刳心訣,想要探尋其中的秘密。


    不知過了多久,朦朦朧朧間,保留對外界的感知忽然覺得身變環境劇烈震動,支撐身體的船板驀然變空,失重的感覺襲來。


    “哈哈哈,到地方了,你們都給老子下去吧!想撈好處,有本事活得下來再說!”


    張焚睜開雙眼,風聲呼呼,紅霧滾滾不斷往上飛去。自己身在半空,往下墜落。腳下是茫茫紅霧,不知道多深才能到底。頭頂上,金色樓船距離船上掉落的眾多修士已經有數十丈高。


    一名身材高大的虯髯壯漢,正揮舞長篙,不斷的把還在船上的外來修真者打落下來。


    四麵八方的紅霧中,鬼哭神嚎。


    “乘黃,出鞘!”張焚一捏劍訣,和他心血相連的乘黃寶劍一邊下墜,一邊向他靠近,落進張焚手裏,跳出劍鞘。


    “刳山劍訣!”


    “金光絕電劍!”


    ……


    刹那間,連續換了好幾種禦劍法門,身體還是止不住的下墜,仿佛禦劍飛行之術在這裏失去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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