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竹千代神情嚴穆地懇切請求,阿福自是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她不假思索便應允下來。</p>


    “請少主放心,我定不負所托,將當前江戶城內的歪風邪氣一並向大禦所大人如實稟報。”</p>


    她極為鄭重其事地伏地拜倒,表達出決不辜負此項重任的強烈意誌,竹千代也因此確實如她所願般地鬆了口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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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亟欲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的江戶城,麵對阿江與及國鬆丸的步步緊逼,再加上正純、青山及水野三名重臣對秀忠的共同力諫,若家康再不介入,後果將難以設想。</p>


    竹千代深知:懂得偶爾示弱、借助更強大力量去解決麻煩的人,才是更識時務的強者。</p>


    尤其在失去光綱之後,他已不願意、同時更不舍得再押上任何夥伴性命而戰了,因此充分發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策略就至關重要。</p>


    作為最懂得他心思的乳母,阿福自當迅速領會到他的意圖,並願意為此傾注全力而為。</p>


    “好。那阿福,一切就有勞你了。然而你此次出城前往駿府,務必要絕密而行、不能走漏任何風聲,否則我擔心敵方勢力必將對你不利。”</p>


    “少主放心,我會以參拜尹勢神宮為名避人耳目,秘密繞道前往駿府城拜訪大禦所大人。”</p>


    “此計甚好,為麻痹母親,你明日便到本丸的禦台所部屋去拜會她一趟吧。”</p>


    “少主的計策是,要蒙蔽禦台大人則更應該鋌而走險?”</p>


    “正是。你就去告訴她,眼下江戶城內風言風語讓我很是困擾,於是你想出城為我祈福。你不瞞不藏地去正麵稟報,反而會讓母親不疑有它。”</p>


    “我明白了,明日我便去見禦台大人,一切處理周全後我就即刻啟程前往駿府城。”</p>


    阿福凝視著竹千代的眼神異常堅定,心係他安危及未來的她,此刻已然將生死全然置之度外。</p>


    在德川幕府編年史上,阿福這改變日本曆史的絕密出訪,在這一刻被正式篤定並被付諸實踐。</p>


    翌日,阿福照著竹千代囑咐,特地去了本丸禦台所部屋拜會了阿江與,並向她稟報了準備前往尹勢神宮祈福的打算。</p>


    “呃,你還真是關心竹千代呀,居然還要為他專程到尹勢神宮祈福。可我不是說過了麽?現在的這個竹千代根本就是個冒牌貨,原本的竹千代已被奪舍了!”</p>


    “禦台大人,請你慎言!當下並無任何證劇足以證明少主已被奪舍,這隻是禦台大人的妄加猜測而已!”</p>


    “罷了、罷了,反正你已經被情感蒙蔽了雙眼,和你說上再多也無濟於事。話說回來,你準備什麽時候起程?”</p>


    “少主最近食欲不佳、精神不振,祈福斷然不能拖延,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動身前往尹勢神宮。”</p>


    “嗯,你想去就去吧。”阿江與澹澹地笑了笑,忽地又目光銳利地打量了阿福一番,“隻是你我如今交惡,你又為什麽會連出城祈福這種事也來向我稟報呢?”</p>


    “正因為處在此等局麵,阿福行事才越要謹慎周全。禦台大人乃奧內之主,我離城之事仍需獲得禦台大人首肯,方能得以杜絕閑言碎語。“</p>


    像是早對這類問題有所準備一樣,阿福麵不改色地當即從容作出回複。</p>


    她的解釋確實非常穩妥,以至於讓阿江與找不出一絲漏洞——</p>


    在這風聲鶴唳的時分,阿福為了避免出城祈福一事節外生枝,因此特意向阿江與進行請求,無論從法度和禮節上都完全說得過去。</p>


    果然如竹千代所預料的一樣,阿江與就這麽被蒙蔽了過去,並沒對阿福出城祈福存有疑心。</p>


    於是翌日,阿福僅從西丸領上三名侍女、加上四名護衛武士,便低調地離開了江戶城。</p>


    踏上這段絕密之行的阿福,其實承擔了非常龐大的風險——</p>


    當時江戶幕府正全力整頓各種法度,尤其《武家諸法度》及《禁中並公家諸法度》頌布之後,阿福這種直接上諫的行為便非常不合規矩。</p>


    如果她被發現隱瞞秀忠而前往駿府城上諫的話,可能會以藐視將軍為由被無情處死。</p>


    繞了一段遠路之後,阿福一行人終於極為低調地抵達了駿府城。</p>


    而她麵見的第一個人,就是當初曾替家康對她進行乳母資格麵試的茶阿局。</p>


    才剛與茶阿局見麵不久,惦念著江戶城情況的阿福便直切主題,懇求她幫忙安排與家康見麵。</p>


    “此事關係到少主廢立與生死,還請茶阿局大人務必盡快安排我與大禦所大人見麵!”</p>


    “天下才剛平定不久,江戶那邊就鬧出這麽大的風雨了麽?居然還事關少主生死?!”</p>


    “是!茶阿局大人有所不知,城中已有勢力在散布少主被奪舍的謠言,更有人籍此意圖發動更換繼承人的陰謀!當下局勢實在刻不容緩啊!”</p>


    “竟有此事!我明白了。你在這裏稍候,我即刻就向大禦所大人稟明你的來意!”</p>


    深知家康有多疼愛竹千代的茶阿局,聞言立刻向他進言,阿福終於得償所願地見到了家康。</p>


    因為事關重大,此次會麵被著意安排在了駿府禦所一處極不起眼的偏殿,偌大的空間裏隻有家康、阿福及茶阿局三人。</p>


    這是阿福時隔多年與家康的再度會麵。</p>


    但家康對這位乳母的江戶事跡在平時便有頗多聽聞,故而倒是慈眉善目地接待了她。</p>


    盡管眼前的家康甚為和藹親切,然而他那股站在無人之巔處不怒自威的氣場,依然讓強勢果敢的阿福深感震懾。</p>


    “好久不見了,阿福。聽茶阿說,你此次密訪駿府,乃是為了竹千代之事而來?”</p>


    “是。今日得見大禦所大人,阿福心中自是備覺愉悅、不勝欣喜,還望大禦所大人鴻福齊天。”</p>


    在致以祝詞之後,阿福立刻直接切入主題,向家康坦陳了江戶城裏有勢力正意圖廢嫡立幼、更蓄意抹殺竹千代存在資格的陰謀。</p>


    聽著聽著,家康原本還一派詳和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並若有所思,眼神也變得犀利無比。</p>


    當阿福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家康已板起了臉,更以手中折扇極不耐煩地敲打著榻榻米。</p>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這是在向我陳述:將軍管教家事無方、禦台所蓄意謀害親子啊!”</p>


    “大禦所大人,請恕我鬥膽直言,可當前江戶城內的局勢確實如此!”</p>


    “大膽!你這行為簡直是逾越!”</p>


    家康聲色俱厲的喝斥,非但讓阿福心中一驚,連一旁的茶阿局亦是麵露惶恐之色。</p>


    “身為少主乳母,在江戶城裏奉公的首要職責,便要效忠將軍和禦台所!可你卻擅自打破法度,還跑到駿府城向我告狀,此等行為便屬不忠不義!”</p>


    “大禦所大人此言差矣!若說效忠的話,我首先要效忠的便是蒙你托付的少主!”</p>


    “……”</p>


    麵對家康的雷霆怒火,阿福竭力穩住心季、竭力從容地闡述下去,但她卻迎來了家康的沉默。</p>


    “我的主君是少主,而非將軍大人或禦台大人。身為乳母,我的職責便是為少主設身考量,如今他置身險境,我便隻有向大禦所大人求救了!”</p>


    “……”</p>


    “國鬆丸大人長期無視兄長、甚至屢屢意圖陷害兄長,絕非世間常理!何況此乃關乎天下的大事,阿福方才鼓足勇氣秘密上諫,萬請大禦所大人裁斷!”</p>


    緘默了一段時間後,臉色越發暗沉的家康忽地直起身體,盛怒地拗斷了手中折扇,繼而將它狠狠擲到阿福麵前。</p>


    “太狂妄了!你這行為形同在控訴將軍夫婦在為人父母一事上嚴重失職!所以才會讓少主受了這麽嚴重的委屈與傷害,不是嗎?!”</p>


    “正是由於少主這次麵臨著生死攸關的危險,我才鼓起所有勇氣密赴駿府城上諫!”</p>


    若是尋常武士,被家康這樣一喝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但他這股霸氣訓斥反讓阿福穩住了心神。</p>


    “隻要能救少主,阿福願接受大禦所大人一切處罰,甚至就算被斬首也在所不惜!”</p>


    ★——作者的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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