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滴順著臉頰滑落的淚，落到美惠臉頰和脖頸上，有一滴淚珠還不經意地落入她的眼眶。</p>
於是她也被竹千代的淚珠濕潤了眼眶，這滴落入她眼中的淚，停留一小會後沿著太陽穴滑下。</p>
“你能答應我麽……”美惠艱難地喘著氣問，“少主，拜托你，一定要答應我……”</p>
眼淚止不住地競相流下，不論竹千代再怎樣試圖控製，它們還是一滴滴陸續地湧了出來。</p>
他抽泣著低頭看向美惠。</p>
當發覺她的手正無力地往下滑落，他當即立刻抓起她的手，重新按回自己的臉頰上，讓她的掌心能繼續感受到他臉頰的溫熱。</p>
被竹千代如此緊密地擁在懷裏，即使他身上墨綠色的蟲獸之血弄濕了她的衣服，她也毫不在乎，兩人隻管深深地凝望著彼此。</p>
被美惠近乎懇求地注視著，竹千代內心所有的堅強防線都在頃刻間瓦解，他不得不作出妥協。</p>
“我答應你。”他喃喃地說，拚命地衝她點頭，“倘若這是你期待的，那麽我全都答應你。”</p>
“謝謝……少主……”美惠呼吸困難的模樣越來越明顯，而她被竹千代攥著的手也越來越冰涼，“不要哭，少主，要繼任將軍的人絕不可以輕易流淚。”</p>
“這點我辦不到。”竹千代搖頭抽泣著，“至少現在我怎麽都辦不到！我失去的，可是兩名至為重要的夥伴啊！難道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p>
“少主不是普通少年，你是幕府、更是這天下將來的三代將軍啊。”</p>
美惠每節話語的停頓時間變得延長了不少，從而顯現出她生命之火處在隨時都將熄滅的狀態。</p>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仍心心念念著竹千代的未來，以及他所即將迎接的波瀾壯闊人生。</p>
“還記得嗎？少主。”</p>
“我曾和你說過，我的夢想是隨侍在世間的強者身邊，誰更強大，我就追隨誰。”</p>
“在這個國家的所有強者裏，我選擇了少主，能為你效勞，我覺得很幸福。美惠……算是死而無憾了……”</p>
這位魅惑的絕色星相官，臨終前對竹千代留下的遺言，依舊充滿著她濃鬱的個人風格與色彩。</p>
美惠倚在竹千代懷裏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後時刻，被他攥著的那隻柔若無骨的手變得一片冰涼，竹千代一顆心也隨之跌入冰封的湖底。</p>
在他用盡全力摟緊她的那一瞬，夢境裏的庭園劇烈地晃動起來，湛藍天空亦開始出現裂縫。</p>
竹千代知道，隨著美惠逝世，這個夢境也將正式迎來終結，那些在這場夢裏發生的離別，也將伴隨他的蘇醒而永遠被鐫刻在記憶裏。</p>
他也深刻明白：無論今後他到了大叔或爺爺的年齡，這都會是他此生曆經最深刻、最刻骨銘心、最痛苦的夢境，絕對沒有之一。</p>
在萬籟俱寂、天地間被一片黑暗所籠罩的那刻，現實裏的竹千代睜開眼睛、隨後醒了過來。</p>
整個外殿裏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偌大的空間裏，他所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的呼吸聲。</p>
竹千代在爬起來後，首先看向直貞。</p>
這個陪著他一同成長、親若兄弟的發小，此刻已經永眠在黑暗之淵，直貞表情看起來是如此寧馨詳和，就如同睡著了一樣。</p>
他在直貞身邊蹲了下來，伸手輕輕撫摸著對方臉頰，直貞臉頰甚至還帶有一絲溫熱，讓竹千代難以置信這個夥伴真的就這麽永遠睡過去了。</p>
接著他來到美惠身邊，將她一把抱起，作了一個在夢境裏還來不及完成的動作——</p>
將她摟入懷中後，他緩緩低下頭，在她額頭留下一個淺淺的吻，再溫柔地看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後，輕輕將她放了下來。</p>
他朝著外殿與走廊間的那幾扇緊閉著的紙門走了過去。</p>
在長長地作了個深呼吸後，他毅然拉開了幾扇紙門。</p>
隨著紙門霍然拉開，滿心焦急的夥伴們一並或回頭、或轉身地衝他看了過來。</p>
離得最近的阿福神情關切地開口正想詢問些什麽，但當留意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以及無神空洞的眼睛後，她當即明白了一切。</p>
盡管她大致上猜到了結果，卻依舊不敢輕易斷定。</p>
於是她仍舊期待地將目光繞過竹千代、看向寬敞的外殿內，然而映入她視線的，卻是十二具躺在榻榻米上的屍體。</p>
阿福身體像被重物撞擊似地劇烈震蕩了一下，恍忽間差點就要跌倒，但定力極強的她很快就穩住心緒，一臉擔憂地看向了竹千代。</p>
在她眼前的竹千代，整個人都仿佛被抽空了一樣，就像行屍走肉般地在她麵前停下腳步。</p>
他勉強地試圖衝她笑笑，然而滿是酸楚的笑容才剛在臉上泛起，淚水就從眼眶裏持續滑落。</p>
剩下的三位夥伴立刻也從這股反應裏意識到了結果，正勝和信綱均是猶如石化般呆立當場。</p>
櫻子瞬息紅了眼眶。</p>
但看著竹千代流淚，她便竭力提醒自己必須堅強、必須要在這時候充當可供他依靠的後盾才行，因此她硬生生地將眼淚給憋了回去。</p>
阿福百感交集地望著竹千代，望著這個由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少年，她深知迎來這樣的結果，會對他造成多大打擊、留下多麽難以磨滅的創傷。</p>
她更明白，他必定認為是自己的決策導致兩名夥伴犧牲，從此在心頭留下縈繞一生的傷痕。</p>
在這個關頭，正因為她是最懂得他的人，於是才一句多餘的安慰都沒有說。</p>
她隻是目光閃爍地迎向他空洞的眼神，然後在此刻，阿福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事。</p>
她對著竹千代跪了下來，伏地虔誠地向他由衷地施了一禮，連額頭都完全貼在走廊的地板上。</p>
</p>
“少主，你辛苦了，歡迎回來。”她溫柔地說，其它事情一句都沒提起，“無論如何，感謝你平安回來。”</p>
可就是這句話令竹千代瞬間徹底破防，他用力搖了搖頭，臉上現出痛楚難忍的神色。</p>
看著竹千代往後退了個趔趄，險些就要由於站不穩而摔倒，察覺到他難以再支撐下去的正勝，果斷地跪了下來，也伏地朝他施了一禮。</p>
先是阿福，接著是正勝，最後是信綱與櫻子。</p>
他還活在這個世間的四名夥伴，全都以跪地施禮這一隆重禮節，迎接他的平安歸來。</p>
他們什麽也沒有說，然而卻又一切盡在不言中。</p>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竹千代驚詫地環視著伏地拜倒的夥伴們，“知不知道直貞和美惠死在了迎戰赤目毒蠍的戰役裏？！”</p>
“他們死了！”隨著聲音的逐漸加大，他情緒開始失控地揮舞著雙手，“知道什麽是死了嗎？他們永遠留在那個破碎的夢境裏，再也回不來了！”</p>
阿福心疼地抬起頭，不發一言地仰望著他，她臉上遍布著隱忍的痛苦，卻又倔強地克製著。</p>
“你們聽到了沒有？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不回答？”</p>
他失措地叫嚷著，腳下一個不留神，終於狼狽地摔倒在地。</p>
當他身體觸及地麵那一刻，跪伏在地的櫻子擔心地抬起了頭，恰好目睹了他跌倒的整個過程。</p>
她毫不猶豫地直起身體，沒有片刻猶豫就向他跑了過去，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他身邊跪坐下來。</p>
她彎下腰將他扶起來以後，便以雙手緊緊環繞著他的肩膀，義無反顧地將他一把擁入懷中。</p>
“我們聽到了，少主，我們大家都聽到了。”她柔聲安撫地說，“大家都在感歎你們這一戰的悲壯、還有都在慶幸著你能平安歸來。”</p>
於是她也被竹千代的淚珠濕潤了眼眶，這滴落入她眼中的淚，停留一小會後沿著太陽穴滑下。</p>
“你能答應我麽……”美惠艱難地喘著氣問，“少主，拜托你，一定要答應我……”</p>
眼淚止不住地競相流下，不論竹千代再怎樣試圖控製，它們還是一滴滴陸續地湧了出來。</p>
他抽泣著低頭看向美惠。</p>
當發覺她的手正無力地往下滑落，他當即立刻抓起她的手，重新按回自己的臉頰上，讓她的掌心能繼續感受到他臉頰的溫熱。</p>
被竹千代如此緊密地擁在懷裏，即使他身上墨綠色的蟲獸之血弄濕了她的衣服，她也毫不在乎，兩人隻管深深地凝望著彼此。</p>
被美惠近乎懇求地注視著，竹千代內心所有的堅強防線都在頃刻間瓦解，他不得不作出妥協。</p>
“我答應你。”他喃喃地說，拚命地衝她點頭，“倘若這是你期待的，那麽我全都答應你。”</p>
“謝謝……少主……”美惠呼吸困難的模樣越來越明顯，而她被竹千代攥著的手也越來越冰涼，“不要哭，少主，要繼任將軍的人絕不可以輕易流淚。”</p>
“這點我辦不到。”竹千代搖頭抽泣著，“至少現在我怎麽都辦不到！我失去的，可是兩名至為重要的夥伴啊！難道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p>
“少主不是普通少年，你是幕府、更是這天下將來的三代將軍啊。”</p>
美惠每節話語的停頓時間變得延長了不少，從而顯現出她生命之火處在隨時都將熄滅的狀態。</p>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仍心心念念著竹千代的未來，以及他所即將迎接的波瀾壯闊人生。</p>
“還記得嗎？少主。”</p>
“我曾和你說過，我的夢想是隨侍在世間的強者身邊，誰更強大，我就追隨誰。”</p>
“在這個國家的所有強者裏，我選擇了少主，能為你效勞，我覺得很幸福。美惠……算是死而無憾了……”</p>
這位魅惑的絕色星相官，臨終前對竹千代留下的遺言，依舊充滿著她濃鬱的個人風格與色彩。</p>
美惠倚在竹千代懷裏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後時刻，被他攥著的那隻柔若無骨的手變得一片冰涼，竹千代一顆心也隨之跌入冰封的湖底。</p>
在他用盡全力摟緊她的那一瞬，夢境裏的庭園劇烈地晃動起來，湛藍天空亦開始出現裂縫。</p>
竹千代知道，隨著美惠逝世，這個夢境也將正式迎來終結，那些在這場夢裏發生的離別，也將伴隨他的蘇醒而永遠被鐫刻在記憶裏。</p>
他也深刻明白：無論今後他到了大叔或爺爺的年齡，這都會是他此生曆經最深刻、最刻骨銘心、最痛苦的夢境，絕對沒有之一。</p>
在萬籟俱寂、天地間被一片黑暗所籠罩的那刻，現實裏的竹千代睜開眼睛、隨後醒了過來。</p>
整個外殿裏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偌大的空間裏，他所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的呼吸聲。</p>
竹千代在爬起來後，首先看向直貞。</p>
這個陪著他一同成長、親若兄弟的發小，此刻已經永眠在黑暗之淵，直貞表情看起來是如此寧馨詳和，就如同睡著了一樣。</p>
他在直貞身邊蹲了下來，伸手輕輕撫摸著對方臉頰，直貞臉頰甚至還帶有一絲溫熱，讓竹千代難以置信這個夥伴真的就這麽永遠睡過去了。</p>
接著他來到美惠身邊，將她一把抱起，作了一個在夢境裏還來不及完成的動作——</p>
將她摟入懷中後，他緩緩低下頭，在她額頭留下一個淺淺的吻，再溫柔地看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後，輕輕將她放了下來。</p>
他朝著外殿與走廊間的那幾扇緊閉著的紙門走了過去。</p>
在長長地作了個深呼吸後，他毅然拉開了幾扇紙門。</p>
隨著紙門霍然拉開，滿心焦急的夥伴們一並或回頭、或轉身地衝他看了過來。</p>
離得最近的阿福神情關切地開口正想詢問些什麽，但當留意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以及無神空洞的眼睛後，她當即明白了一切。</p>
盡管她大致上猜到了結果，卻依舊不敢輕易斷定。</p>
於是她仍舊期待地將目光繞過竹千代、看向寬敞的外殿內，然而映入她視線的，卻是十二具躺在榻榻米上的屍體。</p>
阿福身體像被重物撞擊似地劇烈震蕩了一下，恍忽間差點就要跌倒，但定力極強的她很快就穩住心緒，一臉擔憂地看向了竹千代。</p>
在她眼前的竹千代，整個人都仿佛被抽空了一樣，就像行屍走肉般地在她麵前停下腳步。</p>
他勉強地試圖衝她笑笑，然而滿是酸楚的笑容才剛在臉上泛起，淚水就從眼眶裏持續滑落。</p>
剩下的三位夥伴立刻也從這股反應裏意識到了結果，正勝和信綱均是猶如石化般呆立當場。</p>
櫻子瞬息紅了眼眶。</p>
但看著竹千代流淚，她便竭力提醒自己必須堅強、必須要在這時候充當可供他依靠的後盾才行，因此她硬生生地將眼淚給憋了回去。</p>
阿福百感交集地望著竹千代，望著這個由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少年，她深知迎來這樣的結果，會對他造成多大打擊、留下多麽難以磨滅的創傷。</p>
她更明白，他必定認為是自己的決策導致兩名夥伴犧牲，從此在心頭留下縈繞一生的傷痕。</p>
在這個關頭，正因為她是最懂得他的人，於是才一句多餘的安慰都沒有說。</p>
她隻是目光閃爍地迎向他空洞的眼神，然後在此刻，阿福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事。</p>
她對著竹千代跪了下來，伏地虔誠地向他由衷地施了一禮，連額頭都完全貼在走廊的地板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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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你辛苦了，歡迎回來。”她溫柔地說，其它事情一句都沒提起，“無論如何，感謝你平安回來。”</p>
可就是這句話令竹千代瞬間徹底破防，他用力搖了搖頭，臉上現出痛楚難忍的神色。</p>
看著竹千代往後退了個趔趄，險些就要由於站不穩而摔倒，察覺到他難以再支撐下去的正勝，果斷地跪了下來，也伏地朝他施了一禮。</p>
先是阿福，接著是正勝，最後是信綱與櫻子。</p>
他還活在這個世間的四名夥伴，全都以跪地施禮這一隆重禮節，迎接他的平安歸來。</p>
他們什麽也沒有說，然而卻又一切盡在不言中。</p>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竹千代驚詫地環視著伏地拜倒的夥伴們，“知不知道直貞和美惠死在了迎戰赤目毒蠍的戰役裏？！”</p>
“他們死了！”隨著聲音的逐漸加大，他情緒開始失控地揮舞著雙手，“知道什麽是死了嗎？他們永遠留在那個破碎的夢境裏，再也回不來了！”</p>
阿福心疼地抬起頭，不發一言地仰望著他，她臉上遍布著隱忍的痛苦，卻又倔強地克製著。</p>
“你們聽到了沒有？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不回答？”</p>
他失措地叫嚷著，腳下一個不留神，終於狼狽地摔倒在地。</p>
當他身體觸及地麵那一刻，跪伏在地的櫻子擔心地抬起了頭，恰好目睹了他跌倒的整個過程。</p>
她毫不猶豫地直起身體，沒有片刻猶豫就向他跑了過去，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他身邊跪坐下來。</p>
她彎下腰將他扶起來以後，便以雙手緊緊環繞著他的肩膀，義無反顧地將他一把擁入懷中。</p>
“我們聽到了，少主，我們大家都聽到了。”她柔聲安撫地說，“大家都在感歎你們這一戰的悲壯、還有都在慶幸著你能平安歸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