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日,在前往二條城與秀忠會麵後,家光入住剛剛落成的澱城,父子二人都在馬不停蹄地處理著接待後水尾天皇行幸的各項政務。</p>


    迎接後水尾天皇聖駕的二條城,從寬永一年(公元1624年)開始就動員諸大名施工改建,工程直到秀忠上京之後依然在進行,可見家光父子對天皇行幸的高度重視。</p>


    八月十八日,家光作為幕府三代將軍入宮麵聖,被頒授從一位級別的右大臣官位。</p>


    朝廷亦有意向秀忠頌授太政大臣官位,但秀忠堅定婉拒,最終由後水尾天皇授予左大臣一職。</p>


    此次隨同家光父子上京的親藩大名與外樣大名,得到封賞者皆為與家光父子來往密切者。</p>


    這一次,官從中納言的忠長被提拔為從二位的大納言,有資格得到這個官職的另兩人,是身為他叔叔的名古屋城主義直、和歌山城主賴宣。</p>


    這也表示,忠長雖隻是將軍之弟,身份與封地卻堪與家康之子的義直與賴宣並駕齊驅。</p>


    就連水戶城主賴房都隻得到中納言的官職,與金澤城主前田利常、仙台城主尹達政宗、鹿兒島城主島津家久官位相等。</p>


    關於忠長官至大納言,足以同兩名叔叔義直與賴宣相提並論的熱議,很快在入京的諸位大名當中傳播開來,並由信綱向家光進行了稟報。</p>


    “這有什麽大不了的。”當時家光在和正勝一塊以圍棋對弈,絲毫沒為此影響到心情,“這些大名就像左右搖擺的蘆葦,誰得勢他們就會倒向誰一邊。”</p>


    “此前忠長大人不是曾向大禦所大人索要大阪城,並請求將領地擴充為百萬石嗎?如今他又被晉封為大納言,隻怕會導致野心更盛了。”</p>


    “即便如此,信綱,他在幕府當中也沒有實權,我已經將他的權限範圍牢牢卡在駿府城了。”</p>


    家光邊回應信綱,手中的白棋卻沒停止與正勝的廝殺。</p>


    他以一記白10脫先之後,繼而選擇在右下角掛角,讓正勝對如何應戰陷入重重思考當中。</p>


    “比起他今天被授予大納言之職而引發熱議這種事,我們倒該把關注焦點放在有哪些大名蓄意向他套近乎、還有他們有沒有聚集在他周圍的監視上。”</p>


    “是,宗矩大人對此一直盯得很緊。我也在與大名們私下互動時,暗示過大納言大人處事太過狂妄的問題,大名們對此應該也有所察覺。”</p>


    “那就好。信綱,繼續密切留意忠長在京都的動向,任何向他靠攏的人都是我們警戒的重點。”</p>


    家光一邊朝信綱下達指令,一邊聚精會神應對正勝以黑11的夾擊,他顯然並沒將忠長的官位提升太放在心上。</p>


    對所經手的政事,家光心裏始終有個秤砣來逐一衡量輕重,而當前被擺在首位的,無疑是後水尾天皇行幸二條城這件大事。</p>


    由天皇出巡至幕府在京都的行宮,具有非同凡響的政事意義,標誌著以天皇為首的朝廷對幕府的順服與重視,這個事件本身便足以向天下發出最強有力的威懾了。</p>


    九月六日,即天皇行幸之日終於到來。</p>


    首先由中宮德川和子、天後之母中和門院、皇長女興子三人的隊伍相繼進入二條城。</p>


    接下來,家光以將軍之姿從二條城出發前往宮中迎接後水尾天皇,他彷效了秀吉在聚樂第迎接後陽成天皇的做法,以盛大的遵古禮給足了後水尾天皇顏麵。</p>


    至於身為大禦所的秀忠,則坐鎮二條城中,待家光將後水尾天皇迎回城中後,再出麵相迎。</p>


    家光迎接天皇的隊伍,以京都所司代板倉重宗為先導,之後是各位官至從五位下的武家代表,他們率領著各色下級差役共二百六十二人,為後水尾天皇開道。</p>


    接著重臣土井與酒井在隊伍居中行進,發揮承上啟下的作用,從而襯托壓軸登場的家光威儀。</p>


    家光牛車後跟著義直、賴宣、忠長和賴房四名親藩大名,他們以替將軍殿後的姿態出現。</p>


    四人身後,則是政宗這類擔任從三位以下、從四位以上官位的四十九位大名。</p>


    除留守在江戶執行警備的人,幾乎所有符合等級的武家大名都出席了恭迎天皇出巡的儀式。</p>


    如此宏大規模,自德川幕府開府以來可謂前所未有。</p>


    後水尾天皇在家光的迎接之下,乘坐鳳輦、在公卿的陪同下進入二條城,並在城內逗留了長達五天時間。</p>


    為迎接天皇出巡,除了每天都有各色奢侈料理的酒宴外,幕府還在家光指令下策劃了不同的主題活動。</p>


    從宴會、舞樂、和歌到樂器彈奏、能樂,均雲集了當世頂尖樂師與表演者,陣容之鼎盛可謂空前絕後。</p>


    此外,家光與秀忠分別於七日和八日,向上至天皇、下到公家的朝廷進獻了價值不菲的大禮。</p>


    後水尾天皇從家光處得到的大禮包括三萬兩白銀、二百領禦服、一根沉木、一百卷綢緞、兩百斤紅絲、三十枚玳冒、五斤麝香,與秀忠所進獻的禮物等級相同。</p>


    而家光為公家們準備的封賞也同樣耗費巨資,其中僅白銀就支出十一萬六千兩。</p>


    為了彰顯幕府力量的無以匹敵,此次宴會餐具全由金銀製成,家光為了迫使後水尾天皇出巡至二條城,在財力與人力兩方麵的確是下了血本。</p>


    行幸結束後,後水尾天皇在九月十二日重新對家光和秀忠進行了任命。</p>


    全新欶封的官位裏,家光被任命為左大臣後,後水尾天皇繼續對秀忠授予太政大臣之位,由於天皇行幸二條城的活動圓滿落幕,秀忠欣然接受了冊封。</p>


    此次家光不惜一切也要迫使後水尾天皇行幸二條城的決策,令他在幕府的威望創下新的高峰,原本就對他崇敬有加的土井、井上、酒井和直孝等重臣更是欽佩不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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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光通過將所有大名召集至京都、並讓他們以幕府一員的方式迎接天皇出巡,進一步強化了大名們對幕府將軍的臣屬關係。</p>


    同時家光通過展示幕府舉世無雙的財富與人力,成功地震懾了朝廷及各方勢力,穩固了暗流湧動的公武和睦大局。</p>


    當家光迫使後水尾天皇行幸二條城的策略在京都大獲全勝之際,另一端江戶的阿江與卻由於病情突然惡化而陷入垂危狀態。</p>


    當將軍一家都不在城內時,身處本丸的阿福就成為最有資格過問阿江與病情的實權人物。</p>


    在動用了所有權威禦醫治療仍不見成效的情況下,阿福最終派出了家光派係的禦醫關口德前往西丸大禦台所部屋,為阿江與進行最後的續命努力。</p>


    “大禦台大人隻怕捱不過五天了。”</p>


    為阿江與把完脈後,被召到另一個空置房間的關口德,對著阿福歎氣地搖了搖頭。</p>


    “你確定她撐不過五天嗎?”</p>


    聽了關口德匯報後,阿福在沉默半晌後,問了他這樣一句話。</p>


    “阿福大人的意思是?”</p>


    “人的壽命乃為上天注定,不能強求。如果她真的隻有五天尚存,大概也是天意使然。”</p>


    “是、是!大禦台大人絕對撐不過這五天了,我能以這數十年的行醫經驗保證。”</p>


    “我明白了,關口大人也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現在要過去看看大禦台大人。”</p>


    關口德恭敬地向阿福鞠躬行了一禮,直到她悠然離開房間後,他才發現自己被驚出一身冷汗。</p>


    幸好阿江與生命已然走到終點,否則以阿福剛剛的隱喻,想必會要求他在藥裏動手腳,以籍著家光與秀忠置身京都時,確保穩妥地送阿江與上路。</p>


    在藥裏暗藏玄機送將軍生母上路,是件風險超乎想象的大事,甚至要作好被滅口的心理準備。</p>


    所以此刻的關口德,確實有撿回一條命的慶幸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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