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趕緊過去,把蘇凝媽媽身體在地板上放平,側耳聆聽了一會兒心跳,又從包裏拿出一個手環一樣的東西套在她手腕上。然後他手握拳,有節奏地叩擊心髒的位置,兩分鍾後,蘇凝媽媽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媽!”蘇凝緊張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媽媽有心髒病,小學時突然發作過一次,當時她和爸爸都在外地,被送到醫院時,醫生說再晚幾分鍾就沒命了。


    外婆不停念著“阿彌陀佛”。“家裏有個醫生真是太好了。”大舅媽說道。


    確實。蘇凝也不禁向韓東投去感激的目光,隻覺得他頭頂有光環,衣服也不那麽土了。


    “阿姨可能多喝了點酒,心跳的快了點,現在沒事了,以後記得要隨時把藥帶在身上。”韓東說道。


    “就是啊,媽,我都跟你說了好多遍了,就是不聽話。”蘇凝把她的手攥緊,媽媽不在她就是孤兒了。


    蘇凝媽坐起來,鬧出這麽大動靜她也很不好意思,溫順地不再說話。


    韓東笑著說,“不過現在應該沒什麽問題了,阿姨好好休息就好。”


    蘇凝的手機響了起來,同事楊婷在那頭大呼小叫,“你怎麽還沒到呀?毛毛蟲都要發寶氣了!”


    這才想起來還要開會,“我家裏出了點事,可能去不了了。”


    “什麽事情,嚴重嗎?今天的會好像還挺重要的誒,你最好來一下。”


    蘇凝媽媽也聽到了電話裏的聲音,對她說,“我沒事了,你有工作要忙就去吧。”


    蘇凝猶豫了一下,對電話裏說,“那好吧,我馬上過來。”


    把媽媽交給外公外婆,拜托韓東再留下來觀察一下,蘇凝才動身去了公司。


    會議室裏冷氣開得很足,寧可員工凍得發抖,也不能讓人昏昏欲睡。十幾個大小節目編導基本上都到了,毛毛蟲正在在一邊給大家看項目ppt一邊吃榴蓮餅。蘇凝輕手輕腳地開門進去,找了個座位坐下,楊婷衝她擠了擠眼。


    “……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了,這次台裏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這個項目的,做好了意味著我們接下來半年都能不幹活,吃老本,做不好,就殺一個編導祭天!”毛毛蟲氣勢如虹,口中榴蓮餅屑橫飛。


    他是節目組主編,姓毛,長得五大三粗,滿臉大胡子,對待手下也沒什麽架子,所以都叫他毛毛蟲。玩歸玩,對待他們拍出來的節目通常是不留情麵的劈頭蓋臉一頓罵,“人家要浪漫唯美,你這片子拍出來跟鄉村愛情一樣,是嫌客戶罵人嗓門不夠大?”不得不承認,通常他罵得都很對。


    楊婷在一旁給她查漏補缺,“台長親自出馬,拿到了遠流集團接下來一年的廣告讚助,還準備做一檔強勢節目作為冠名。”


    “遠流集團,就是那個終年不出胡潤榜前三的歐陽?”蘇凝乍舌,怪不得發布緊急命令了。


    “嗯哼,這次是第一。”


    會議室門應聲打開,台領導帶著一個年輕男人進來,打了個招呼,坐在旁邊。毛毛蟲熱情飛揚地站起來,大聲宣布,這是我們新來的藝術總監彭總,彭總可是年輕有為,留學歸來不到兩年,已經是業內相當知名的人物,多年來親手打造過無數口碑作品……


    隻見那個年輕男人穿著白色t恤黑色九分休閑西褲,一雙黑白拚色運動鞋,青春洋溢英俊又帥氣,女同事們已經開始騷動不安了。


    “大家叫我彭添就好。”他笑著和大家打招呼。


    楊婷使勁用手肘戳她,“媽呀,我們部門終於來了一個帥哥,他應該不是gay吧。”也難怪女同事們如此大驚小怪,實在是因為工作環境太缺乏能讓人分泌腎上腺素的異性了。別看電視台外表光鮮,那都是台前工作人員,像他們這些幕後的,共事的也都是不修邊幅的電視民工。


    而蘇凝,剛剛用意念在心裏狠狠砸了一個玻璃花瓶。他怎麽混的這麽好?還當上了她的上司。


    “下麵,我們來討論一下,這檔新節目的類型和方向吧!”毛毛蟲充滿激情地呼籲。


    “我覺得就做真人秀吧,觀眾的口味現在都刁鑽,還不如老老實實做節目。”何蘭芳小心翼翼地說,剛剛的榴蓮餅就是她帶來的。


    “唔,”毛毛蟲摸摸下巴,“那做什麽類型的真人秀呢?”


    “旅遊!”譚笑插嘴道,“還能給明星組cp!”


    “旅遊節目有點冷門哪。”


    “電競遊戲!”楊婷大聲說道。“最近挺火的!”


    “受眾群體有限。”


    “情感生活。”


    “太沉重了。”


    ……


    一連被毛毛蟲否認好幾個,大家突然陷入了死亡沉默。


    “蘇凝,你說說。”毛毛蟲把目光投向她,彭添也看向她,四目相對,並沒有意外,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在這裏。


    “呃,要不,做歌唱節目?”她有點懵,隨口說道。


    毛毛蟲擰緊兩條毛毛蟲一樣的眉毛,“會不會太像春節聯歡晚會?”


    眼看又要擊斃,沒想到一旁一直聽他們說話的彭添突然開口,“我覺得歌唱節目挺好的。”


    全場靜默了三秒鍾後,領導拍板,“那就歌唱真人秀吧。”


    回到家裏,蘇凝躺在床上,拿起靜默的手機,點開微信黑名單,彭添的名字還躺在那裏,她唯一的一個黑名單好友,要不要把他拉回來呢?畢竟以後都是同事。


    猶豫不定時,手機震了一下,又一下。


    是陳希,問她幹嘛呢?在家嗎?


    在,正在猶豫要不要把彭添從黑名單拉出來。


    陳希發了一句,你腦子進水啦?


    他現在是我老板。蘇凝又慫又喪地說。


    對方明顯花了幾分鍾時間來消化這句話,終於發來一句,明天來我家一趟。


    大姐,我明天還要上班哪!


    我被人恐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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