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五大門徒


    【前引】


    路,無論多遠,終有盡頭;痛,無論多切,終會消散。痛苦的歲月裏,隻有心存希望,才能堅強地活著;平淡的日子裏,隻有胸懷夢想,才不會彷徨。


    當我們翻看記憶的書卷時,不難發現,總有人來了又走,卻也總有人一直留在身旁。其實這個世界沒有人是孤獨的,隻不過我們總低頭走著,從來沒有向兩邊看過。


    ——[分段]


    第一節:放開牽你的手


    「每一個被我們愛的人,都是一位天使。如果因為你的愛,天使不得不折斷翅膀,那麽你的愛不是愛,而是自私地占有。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一直默默地關心著你,注視著你,卻永遠藏在暗處,不願意再接近你。」


    一


    “這就是莫德鎮嗎?和我想象的不一樣!“阿斯雷瑪看著眼前的這個蕭條的小鎮,道路兩旁滿是破敗的房屋,有一些應該是被大火燒毀了,隻留下漆黑的屋架殘骸。時值午後,大雨初歇卻未能開晴,眼前的景象則更加讓人覺得不安。


    “據說這裏曾經是一個繁華的小鎮。”因索米尼亞一邊往前走,一邊環視空無一人的街巷,就好像周圍都是過往的行人。


    兩人都身穿棕色的大鬥篷,戴著巨大的兜帽,看起來像遊曆於此的遊俠。他們走了大概半英裏的路,終於看到了有人的建築,那是一家有著三層樓的酒館,奇怪的是,酒館並沒有牌子。因索米尼亞看了一眼門楣,然後徑直走進了酒館的大門。阿斯雷瑪則仔細地瞧了瞧左右,才跟著走了進去。


    酒館的大廳很寬敞,而且座椅和吊燈都是新的,看起來剛開張沒多久。如想象中的一樣,酒館裏的客人很少,以至於寬敞大廳的大半座椅都無人使用。阿斯雷瑪和因索米尼亞在靠近樓梯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他們同時注意到,客人們正用驚訝地眼神盯著他們,這種行為從他們剛走進來時便已開始。


    “我討厭這種眼神!”阿斯雷瑪惡狠狠地瞪著每一個用稀奇目光看自己的人,雙拳不由得握緊了。


    “據說安東薩隆每天都在這樣被人看著。”因索米尼亞輕笑了一下。


    “我們為什麽來這裏?還有,這裏怎麽會有這樣一個酒館?”阿斯雷瑪盡量避開那些讓自己感覺憤怒的眼神,但這看起來真的很難,那些客人像被施了某種魔法,一如既往的盯著他們看。


    “在莫德鎮歇腳的人都會到這裏來,隻不過他們很少能看到召喚師”因索米尼亞用斜睨了一下不遠處那個矮胖的中年男人,“他們應該已經知道我們是召喚師了,所以才會這樣看我們。”


    “我們穿成這樣,居然還能被人認出來。”阿斯雷瑪說得沒錯,他們的衣著在瓦羅蘭很平常。


    “我們流著魔法的血液,他們通過氣息就能感受得到。”因索米尼亞回答說。


    阿斯雷瑪看了眼因索米尼亞黑色的眼眸,然後把目光轉向別處,“這裏沒有酒保嗎?”


    “這裏的酒保很特別!”因索米尼亞說著從桌子下麵拿上來一個銀鈴鐺,然後用力地搖了兩下。悅耳的鈴聲隨即響徹耳際,與此同時,一個閃著幽藍光芒的形體出現在了兩人身旁。準確的說,那是一個中年男人,一個滿臉胡須、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這個家夥的身體就像一麵多棱鏡,可以由此模糊地看到其身後的物體。


    “這——你是——”阿斯雷瑪看著自己身邊的這個家夥,頓時長大了嘴巴,他什麽也說不出來,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詞——幽靈。


    幽靈用他那對兒隱藏在濃密胡須裏的豆大眼睛,看著麵前的兩位年輕人,“有什麽需要快點說,我不想耽誤時間!”


    “我想見你們的老板,就在今晚。”因索米尼亞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杯口大小金幣,摁在了桌子上。


    “你再加一個,我可以考慮你的請求!”幽靈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金幣,雙手交叉在胸前,頗為神氣地說道。


    因索米尼亞照做了,他又拿出了一枚金幣,不過這一次,他將一張紙條壓在了兩枚金幣之間。幽靈掃了一眼因索米尼亞,然後死死地盯著金幣,那感覺就好像,他馬上就要把金幣吃掉一樣。因索米尼亞輕笑了一聲,擺了擺手,示意幽靈可以將金幣拿走。幽靈呲出他的兩顆大門牙樂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的手上多了一副棕色的皮手套,與他的身體不同,那副皮手套是具有實體的。他隨即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金幣,拿起來親了好幾口,才將金幣間的紙條握成一團攥在手心裏。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幽靈!”阿斯雷瑪待那名幽靈消失後,開口說道。


    “這些家夥本來是人類,第五次符文之戰的時候,他們因為金錢背叛了埃克西歐。於是埃克西歐詛咒他們,讓他們永遠不得善終,且永遠感受不到人間的美好。”因索米尼亞解釋說。


    “他們既然不具有實體,為什麽拿得了金幣?”阿斯雷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難道是因為——那個手套!?”


    “沒錯,這個酒館的老板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因索米尼亞微笑著說,“他曾經製作了一種手套,可以戴在幽靈手上,讓他們重獲了持拿實體的能力。”


    ——[分段]


    幹冷的空氣沉澱了凝重的夜色,渺渺蒼穹裏,銀月獨懸,群星早已因怯懦隱去光輝,時而橫掃人世的陰風更增添了幾分蕭索。莫德鎮酒館的大門緊閉,門兩側的風燈像一對兒在朔風中垂死地螢火蟲,盡管拚命地拍打著微小的翅膀,但搖曳地殘火熄滅之時,生命也將宣告結束。大鐵門上懸著的沉重鐵環,不停地叩擊著鐵門,那略有幾分尖利的重音,回蕩在空曠地街巷裏,每一聲都足以讓人心膽具寒。酒館的大廳裏空無一人,懸在穹頂中央的兩盞吊燈空點著,似在為某些不可遁形的事物照明。由大廳中央的階梯而上,便是酒館的二樓,那裏漆黑一片,樓梯口共享來的一抹光亮似劍芒般刺破黑暗的一角。


    暗黑中閃過兩個更加漆黑的矯健身影,他們迅速地穿過狹長的走廊,出現在了三樓。那裏的窗戶剛好對著樹梢上的月盤,清冷的光輝一點點地滲進黑暗裏,映出了兩個身影的臉龐,那是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兩人朝彼此點了下頭,然後推開了走廊盡處的房門。


    房間很暗,映入眼簾的便是對門桌上的三根蠟燭,它們即將燃盡,凝固地白色蠟滴已經快要將蠟芯掩蓋。大木桌的後麵擺放著一張單人床,一位中年男人倚躺在上麵,正認真地寫著什麽,好像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有客人到訪。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輕手輕腳地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旁,兩人同時看到了木桌上紅色的魔法符咒,符咒已經深刻在木桌表麵,看起來就像是醜陋的傷疤。


    “你們好,年輕人,想喝點果子酒嗎?我自己釀的。”中年男人開口說道,他說話的時候沒有抬頭,而是用手中的羽毛筆指了下木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魔法符咒上憑空多了兩隻金屬酒杯,裏麵裝滿了紅色的果子酒,從色澤和撲鼻的香氣來看,那酒很是誘人。


    阿斯雷瑪不由自主地將手伸向酒杯,當他的動作進行到一半時,因索米尼亞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並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那樣做。“果子酒看起來很誘人,不過對於貴族來說,這種程度的酒,我已經品嚐過太多了。”阿斯雷瑪朝微微點了下頭,他的話顯然是說給中年男人聽的。


    “你們很謹慎,這是正確的。在莫德鎮,懷疑和警覺是必要的。”中年男人微笑著說,他的聲音既舒緩又渾厚,讓人聽起來心寧神靜。


    “科恩大人,我是阿羅約·破法者之子因索米尼亞,這位是阿爾斯頓之子阿斯雷瑪。我們是來拿屬於我們家族東西的。”因索米尼亞開門見山的說道,阿斯雷瑪則一臉的疑惑,因索米尼亞從來沒有說過到這是來拿回什麽東西。


    “東西不在我這,你們需要自行尋找。”科恩的語氣有些冷淡,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想我們的時間都不多,耽誤在這種問題上毫無意義。”因索米尼亞的態度看起來很堅決。


    “簡單的說,你們需要找到六樣東西,你們父輩留下的東西,它們可以幫助你們解開預言之謎。但沒有一樣在我這裏。”科恩的語氣恢複了以往的平和,但他的話顯然不能讓客人們滿意。


    “請告訴我們這六樣東西分別是什麽。”因索米尼亞向前走了一步,黑色的眼眸裏閃著期待的目光。


    “我被下了咒!”科恩終於抬起頭,他栗色的雙眼中映著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驚訝地表情。


    “您說什麽!?”因索米尼亞瞪大了眼睛問道。


    “阿什蘭姆,他就是為了這一刻的到來,給我下了咒,我隻要說出這些東西,符咒就會生效。”科恩那張古銅色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疑。


    “寫在紙上也不可以嗎?”阿斯雷瑪看了看科恩手裏的羽毛筆,和那一摞白紙。


    科恩搖了搖頭,“阿什蘭姆的符咒無懈可擊,這樣做當然是不可以的。”


    “要是安東薩隆在就好了,他可以用視心術獲知你的記憶。”因索米尼亞看起來頗為失望。阿斯雷瑪瞟了一下他,露出幾分慍色。


    “視心術?安東薩隆?”科恩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的雙腿應該不便行動,以至於他沒能下得了床,“你是說——祈願者家族的後裔還活著?”


    “當然,他活著,和我們一樣,他現在是召喚師。”因索米尼亞朝科恩微微一笑。


    科恩低下了頭,露出欣慰的表情,“改變命運的力量就握在你們這一代的手裏,我們這些經曆了戰爭的人,最是知道戰爭留下的傷痛,祝你們好運,年輕人。”他話音剛落,便又在紙上寫起了字,不過這一次,下筆的速度極快。


    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立刻明白了科恩的意思,但眼前的景象卻越發的讓兩人不寒而栗。隨著科恩不斷地在紙上留下自己的筆跡,他的身體開始冒出灼熱的白氣,一些皮肉燒焦的味道迅速彌漫在了屋子裏。科恩咬緊牙關,顫抖不已的右手艱難地在紙上寫下每一個字,終於,赤紅的火焰從他的身體裏竄了出來,並迅速地吞噬了他。


    “拿著它——快拿著它!”渾身著起熊熊烈焰的科恩用盡最後力氣,將手裏的紙遞給了因索米尼亞,“快離開這裏!快!”


    因索米尼亞快速地接過紙,他無暇驚異於科恩超凡的忍耐力,因為對方身上的火焰已經迅速擴散開來,引燃了木床和桌腿,以這個速度來看,這間屋子甚至整個酒館馬上便會陷入一片火海——


    「禁術:零秒傳送!」


    一陣尖利的響聲過後,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出現在了酒館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他們身後的酒館已然爆炸,碎裂成了若幹個幾英尺見方著火點,那些赤紅色的火焰溫度極高,即使是這個距離,仍然可以感到明顯的灼熱感。再看兩人,雖然因索米尼亞的零秒傳送讓他們幸免於難,但他們還是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你什麽時候學會的這個法術?”阿斯雷瑪看起來驚恐未定,他剛剛差點就和死神見麵了。不過眼下,手臂上的燒傷正在用巨大的痛楚讓他清醒。燒傷的部分頗為嚴重,皮膚完全被燒掉,露出紅色的血肉,一些燒焦衣服黏著在剩餘的皮膚上。


    “我們得盡快離開此處——”趴在地上的因索米尼亞喘著粗氣說道,剛剛的禁術消耗了他大部分氣力。然而,他在試圖站立時,發現了紮進自己膝蓋外側的木楔碎片。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暫時沒法站起來了。


    “我們周圍——”阿斯雷瑪艱難地站起身來,與此同時,他沒有受傷的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根六英尺長的金屬棍,“這周圍都是幽靈,我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


    “原來這些家夥是阿什蘭姆派來監視科恩的!”因索米尼亞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想起了今天中午初到酒館時,在門楣上看到的紅色符咒,那個符咒與科恩桌子上的符咒一樣,科恩用於款待他們的果子酒也剛好被召喚在那個符咒上,難道說——“阿斯雷瑪!掩護我!我知道對付這些幽靈的方法了!”因索米尼亞一邊說,一邊拿出了科恩交給自己的紙,上麵除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以外,還有兩個紅色的九芒星陣。


    “九芒星陣?如此精密的召喚法陣居然畫在了紙上,它是做什麽用的?”阿斯雷瑪顯然也看到了那個法陣。不過,話音剛落,一把憑空出的現銀亮利刃便朝他襲來,在月光的照耀下,這把利刃分外刺眼。雖然那僅是一把利刃而已,卻像有手腳和思維的活物般發動攻擊!阿斯雷瑪用金屬棍擋下利刃,並轉動棍身,順勢將利刃向下壓。“操作利刃的是幽靈,跟看不見的敵人作戰真是太難了!”他咬著牙說道,左臂燒傷處的疼痛讓他不堪忍受。


    在阿斯雷瑪格擋下利刃的同時,周圍有更多類似的利刃朝兩人逼來。因索米尼亞微閉雙眼,口中念念有詞,合十的雙手間閃動著紅色的光芒。沒過多久,紙上的兩個九芒星陣也閃爍出相同的光芒,兩個物體隨著這光芒被召喚到了紙上。那是一杯果子酒,和一個銀鈴鐺。因索米尼亞待法術完成,立刻拿起銀鈴鐺用力地搖了兩下。一連串巨大的銀鈴聲猶如喪鍾般,將無邊的恐怖帶來世上,無處遁形的黑夜中現出一些幽藍色的形體,那是一大群幽靈,他們各個戴著棕色的皮手套,並且持拿著利刃。從這些幽靈的表情來看,銀鈴聲也讓他們感到了恐懼。


    “這個鈴鐺的聲音讓人聽起來不安!”阿斯雷瑪感覺自己身上滿是雞皮疙瘩,並不由自地顫抖了兩下,這倒不是因為傷處過於疼痛,而是因為那個鈴鐺的聲音,有一種將恐懼從心中牽引出來的魔力。


    “這是恐懼之鈴,無論是幽靈還是人類,隻要聽到這鈴聲,便會感到恐懼。”因索米尼亞的臉色有些蒼白,他膝蓋的傷口裏不斷有血液流出。


    “這是那位科恩留給我們的?”阿斯雷瑪看著因索米尼亞手裏巨大的銀鈴鐺,和地上的那杯果子酒問道。


    “是的,這果子酒塗抹在武器上可以對幽靈造成傷害。”因索米尼亞一邊說,一邊從背後抽出自己的長劍,並將那杯果子酒灑在劍身上。


    “不過——他們的數量太多了,即使有這兩樣東西,我們仍然不能取勝!”阿斯雷瑪咬著牙,皺緊了眉頭,“要是我還能再強大些,就不會被逼到此等境地!”


    “你足夠強大了,夥計!”因索米尼亞拍了拍阿斯雷瑪的肩膀,“這主要怪我,若不是我,今天的事也不會發生!”


    朔風夾裹著砭骨的凜寒,拂起了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的頭發。幽靈們一點點地靠近兩人,雖然他們有些懼怕因索米尼亞手中的銀鈴,以及那把灑上了果子酒的長劍,但數量優勢讓這些家夥有了些許自信。


    “有些不甘心,但有些命運我們必須接受。”因索米尼亞拄著長劍站了起來,他懸起了自己受傷的腿,隨時準備衝向麵前的那一大群幽靈。


    混沌的黑暗裏突然響起一陣莫可名狀的巨響,似絕世之刃相擊後撼動天宇的尖利,又似遠古巨獸威震山河的怒吼。阿斯雷瑪和因索米尼亞不禁捂住耳朵並彎下了腰,即使這樣,他們仍覺得自己的耳膜即將被這可怕的聲響撕裂。再看那些幽靈,每一個不具有實體的幽靈仿佛都變成了一塊閃著幽藍光芒的玻璃,而後一點點地從中央開裂,破碎,最終化為空間裏的藍色微粒。


    這感覺就像是在做夢,阿斯雷瑪和因索米尼亞都覺得自己的思維好像突然遊離於身體之外,待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一大群幽靈已然消失不見,幽藍色的迷霧中走來一位身穿紅袍的高大男人。兩人都警覺了起來,因為隨著那個男人的不斷接近,一種真實的壓迫感隨之而來。然而,當他們逐漸看清那個男人的臉龐後,都不由得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貝佐德大人——您——您怎麽會在這?”因索米尼亞首先認出了貝佐德,但他的頭腦給不出問題的答案。


    “你們會知道的,現在我要先帶你們離開這裏。”貝佐德的聲音很輕,但話語裏蘊藏著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這種力量麵前,兩位年輕人唯有遵從。


    二


    戰爭學院已經下過了好幾場雪,雪的純白多少掩蓋了那些高大建築的凝重。對於絕大部分召喚師而言,賞雪是一年之中最愜意的事情之一,他們的一生之中很少能看到絕對純淨的東西,所以雪對於他們而言更是一種寄托和希望。


    愛羅妮已經有一周時間沒有見到阿斯雷瑪了,盡管每天都有新的“寵物”幫她排解寂寞,但在閑下來的時光裏,她還是不免擔心。也隻有這個時候,她才能想到去圖書館,而到了那裏,她便總能遇見安東薩隆和科裏亞。


    “那位姐姐又來了。”科裏亞輕聲對坐在自己身旁的安東薩隆說道,後者此刻正在閱讀魔法典籍。


    “來找阿斯雷瑪,我知道的。”安東薩隆一臉的不在乎,其實他很想抬起頭,找到愛羅妮,然後偷偷的看對方幾眼。


    “你們有看到阿斯雷瑪嗎?”


    愛羅妮銀鈴般的聲音映入耳際,同時而來的還有她身上濃重的香水味,像玫瑰花的香氣,卻有幾分不合時宜的甜膩混在其中。安東薩隆起先是被嚇了一跳,但他逐漸發現,這不是他心跳加速的主要原因。科裏亞見此狀,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若非如此,他仍舊不會意識到要抬起頭。愛羅妮的衣著如想象中的一樣,永遠是戰爭學院的“萬中無一”。白色的棉質連衣裙長齊膝蓋,藏藍色的打底褲和高跟鞋的組合,讓她看起來像某個國家的公主。她的臂彎裏還搭著一件雪白的秋衣,麵料應該是用名貴的獸皮。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並不算很特別。愛羅妮今天還戴著一個白玉頭環,據說這是一位來自艾歐尼亞的貴族送給她的。頭環由艾歐尼亞白玉製成,上麵刻有精致的花紋,白玉更是細膩潤澤,似如羊脂,這種品質的玉在艾歐尼亞都實屬罕見。不過,這個白玉頭環確實很配愛羅妮,她本來就麵若凝脂,吹彈可破。


    安東薩隆一時間感覺自己好像失語了,盡管他很想說出“不知道”這句話,但張開的嘴巴卻絲毫發不出聲音來。直到愛羅妮與他四目相對,進那麽一瞬,也許連一秒都不到,兩人幾乎同時的,將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


    “他不在這裏,我們也已經好多天沒看見他了。”科裏亞微笑著說道。


    “這樣啊”愛羅妮低下頭,看起來頗為失望,“那麽,我到別處找找吧。”


    “我和你一起去,大概會幫到你。”安東薩隆突然站了起來,並同時合上了手裏的書。這個行為讓愛羅妮和科裏亞很是驚訝。


    “好啊!那太謝謝你了!”愛羅妮朝安東薩隆笑了笑,然後走到對方的麵前,“那麽——我們先去哪呢?”


    “希維爾導師家裏。”安東薩隆想都沒想便做出了這樣的回答,看到科裏亞和愛羅妮驚訝的表情後,他決定做出些解釋,“因索爾經常到希維爾導師那兒,阿斯雷瑪又經常和因索爾在一起。所以——”


    “我明白了!那,我們這就走吧!”科裏亞擠到了愛羅妮和安東薩隆之間,拽著他們的衣襟,向門口走去。


    ——[分段]


    “喝點紅酒怎麽樣?寶貝們?”希維爾無精打采地打開了釘在牆上的酒櫃,從裏麵拿出了一瓶紅酒。她此刻穿著連衣裙樣子的睡袍,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仿佛現在正在夢遊一般。


    “我來幫您吧!”伊萊瑞娜一邊說,一邊從希維爾手中接過紅酒。


    “好的,謝謝你!”希維爾摸了摸伊萊瑞娜酒紅色的頭發,不經意間便將對方的頭發弄亂了。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安東薩隆拿起酒杯時問道,當他看到伊萊瑞娜正用其怪異的眼眸盯著自己時,立刻移開了目光。


    “來向希維爾導師請教問題。”伊萊瑞娜回答說,她的聲音很輕,語氣也頗為冷淡。


    “這麽說,那兩個小子很久沒回來了?”希維爾癱坐在安東薩隆和科裏亞對麵的沙發上,一把摟住了愛羅妮的脖子,嚇了對方一跳。


    “是啊,我很擔心他們。”從愛羅妮的語氣和眼神來看,她的這句話是真心的。


    “不用擔心。”希維爾微微一笑,讓愛羅妮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們不會有事的,在戰爭學院的見習召喚師中,他們可是最強的!”


    希維爾與愛羅妮說話的功夫,安東薩隆環視了一下希維爾的客廳。這個客廳的大小相當於一間大教室,四麵的牆壁和頂棚都漆了米白色的油漆,三盞玫瑰花形狀的白色壁燈鑲嵌在除門以外的三麵牆壁中央。不過眼下隻有一盞亮著,因此屋子裏的光線十分暗淡。盡管如此,安東薩隆還是看到了一個令他驚訝的東西——因索米尼亞的披風,那件灰色的披風就放在窗台上,一個水晶瓶的旁邊。緊接著,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那個水晶瓶裏好像有一些發光的氣體,這些氣體呈白色,盡管水晶瓶沒有塞子,但這些氣體並沒有從瓶口溢出,而是繞著某個中心緩緩地旋轉著。


    “因索爾經常來這裏嗎?”安東薩隆突然問道。


    “嗯?”希維爾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為什麽這樣問?”


    “窗口的那件披風是因索爾出門必穿的。”安東薩隆指了指窗台上放著的披風,“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因索爾每次出門前都會來這裏,或者說是從這裏出發——”


    “你想說什麽!?”希維爾突然靠近安東薩隆,露出一個讓人渾身發毛的微笑。這個表情和一向對學生溫柔體貼的她完全不符,讓人不免懷疑,此時的她是另外一個人。


    不過,安東薩隆還沒來得及驚訝,坐在他不遠處的伊萊瑞娜便尖叫了起來。比起之前希維爾的表情,伊萊瑞娜的尖叫更加讓人恐懼和驚訝,因為那種尖叫已經可以用聲嘶力竭來形容了。不過,大家同時也注意到,伊萊瑞娜此刻正盯著窗台上的水晶瓶,她怪異的眸子已經完全變成了銀灰色,身體也因為驚恐而顫抖不已。也許在她眼裏,那個平淡無奇的水晶瓶,已然幻化為了某種異域怪獸。


    “你——怎麽了!?”科裏亞試圖觸碰伊萊瑞娜的身體,卻被希維爾攔住了。


    希維爾看了伊萊瑞娜一眼,然後皺緊眉頭,盯著那個放在窗台上的水晶瓶,與此同時,水晶瓶被某種力量擊得粉碎,原本裝在裏麵的白色氣體也消失不見了。可能是希維爾的動作太快,以至於安東薩隆、愛羅妮和科裏亞都沒能看到她抬手的動作,以及投擲出去的東西是什麽。


    「視心術:心靈窺探!」


    想獨自找到答案的安東薩隆迅速地進入了伊萊瑞娜的心靈世界,如果有可能,他很想幫助對方平靜下來,然而——和他所進入的所有心靈世界不同的是,所見之處並沒有心靈之門。安東薩隆知道,每個人的心靈世界都有著兩部分,門外的部門是絕對黑暗的,隻有他能在這種絕對黑暗的地方擁有視野,並找到心靈之門的所在地。門內的世界則會因為個體的不同,有不同的表象。比如安瑞拉和科裏亞的心靈世界是一個有著蔚藍天空、茵茵綠草和美麗彩虹的天堂;因索爾和弗隆薩的心靈世界像大都市一樣繁華;而愛羅妮的心靈世界則是由各種顏色的雲朵構成的,感覺像是雲端的世界。然而,盡管此刻擁有視野,但安東薩隆並不能找到心靈之門的所在,聯想起之前發生在伊萊瑞娜身上的一些奇怪的事,他作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有人專門為了視心術,設置了防護結界。


    “安東薩隆,你在想什麽?”


    希維爾的話讓安東薩隆脫離了伊萊瑞娜的心靈世界,此時,伊萊瑞娜正伏在希維爾的雙膝哭泣著。一旁坐著的科裏亞和愛羅妮則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發生過——什麽嗎?”愛羅妮瞟了一眼窗台上碎裂的水晶瓶,又看了看泣不成聲的伊萊瑞娜,“那個瓶子怎麽了?”


    “沒有什麽——”希維爾用極快的語速回答說。


    “伊萊瑞娜姐姐!”科裏亞一邊說,一邊試圖碰觸伊萊瑞娜的肩膀。


    “別碰她!”希維爾突然厲聲喊道,科裏亞被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不僅僅是科裏亞,愛羅妮和安東薩隆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們從沒見到希維爾這樣激動過。“對不起——嚇到你們了,我隻是——太擔心她了。”希維爾撓了撓頭,露出一個難為情的微笑,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您沒事吧,導師。”愛羅妮試探著問道。


    “沒事——當然沒事。”希維爾捏了捏愛羅妮的臉蛋,“今晚你們就睡在這兒吧,戰爭學院應該已經開啟了防護符文。”


    “給您添麻煩了。”安東薩隆微微欠了欠身,他並不願意留宿在這裏,畢竟從小到大,他住的最好的地方便是戰爭學院的宿舍,一想到要睡在如此氣派的房子裏,便有些怪怪的感覺。


    “怎麽了,安東薩隆?”希維爾一把摟住了安東薩隆的肩膀,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力道會弄疼對方,“剛才被我嚇著了嗎?抱歉啦,今晚就在這裏睡吧,除了我的房間以外,這裏的房間任你選哦!”


    “啊,那我呢?”愛羅妮用左手的食指抵住下唇,眨了眨她銀灰色的大眼睛。


    “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希維爾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她可能沒有注意到,伊萊瑞娜此時還在哭泣。


    “啊——這樣——啊……”愛羅妮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讓人看了便想發笑。


    “怎麽啦?不願意嗎?”希維爾俯下身子,將自己的腦門貼近愛羅妮的腦門,左手緊緊地抓住愛羅妮的肩膀,並微微翹起一側的嘴角,“你可沒有拒絕的權力哦!”


    “啊……”愛羅妮撓了撓後腦勺,雙頰泛紅,“沒有,沒有,我很願意的,真的很願意的!”


    “嗯!很好——”希維爾摸了摸愛羅妮的頭,然後拉著伊萊瑞娜和愛羅妮的手走上了樓梯。“你們兩位男士隨意咯!晚安,好夢!”她走到第****台階時,回過頭瞟了安東薩隆和科裏亞一眼。


    “那個水晶瓶——”科裏亞待希維爾等人消失在樓梯的盡頭,終於開口道。


    “嗯,我也發現了。那是占卜瓶,伊萊瑞娜一定是在什麽地方也看到過這樣的瓶子。”安東薩隆走向窗台,拾起了散落在上麵的一塊水晶碎片,那裏還殘存著一些純白色的氣體,“這個瓶子應該曾經給予過她恐怖的記憶。”


    “伊萊瑞娜姐姐真可憐”科裏亞低聲說道,“你可以幫她對嗎?你能看到她的記憶對嗎?”


    安東薩隆搖了搖頭,“伊萊瑞娜的心靈之門被什麽人用魔法隱藏了,我找不到那扇門,無法進入她的心靈世界。”


    “怎麽會——這樣。”科裏亞看起來頗為失望。


    “別著急,會有答案的“安東薩隆拍了拍科裏亞的肩膀,“明天我去請教一下弗隆薩,但願他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你剛才給愛羅妮姐姐一張字條對吧?難道你有些懷疑希維爾導師?“科裏亞突然轉移了話題,但實際上,他早就想問這句話了。


    “希維爾導師是一個性格怪異的人,在她身上發生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安東薩隆坐在了窗台上,仰望窗外懸於樹梢之上的月盤,“我隻是想給愛羅妮一些提醒,希望她能和阿斯雷瑪走到最後。”


    ——[分段]


    愛羅妮給自己圍上了一條浴巾,準備抱著衣服從浴室裏走出來。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她趕忙放下衣服,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張字條。


    「愛羅妮:如果你想和阿斯雷瑪走到最後,就要把不必要的關係盡早結束。毀掉其他男生給你的信件,如果你不想讓阿斯雷瑪也看到這些的話。——安東薩隆」


    愛羅妮看完便將字條揉皺,攥在了手心裏。她抬起頭看著浴室的天花板,微微翹起嘴角,“真是個傻瓜!不過,我要感謝你,安東薩隆。”


    三


    寬敞的大廳裏擺滿了金屬質地的魔法器具,準確的說,大廳裏的一切都是金屬質地的,連那些有著明顯弧度的牆壁都是如此。從大廳的露天頂棚來看,此時已是傍晚,夕陽的餘暉經由那些玻璃板的反射,幻化成了金屬牆壁上的一大片金芒。說來奇怪,眼下正值11月,但這個有著露天頂棚的大廳卻如夏日般溫暖,也許答案就在諸多魔法器具之中。但眼下這些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你醒了?”


    這個聲音來自於那些粗大的金屬管道之間,天知道它們是做什麽用的。而這個響度很低,卻蘊藏著可怕力量的聲音,隻能屬於一個人,那便是貝佐德。


    “是啊,我睡了很久吧。”因索米尼亞走下了金屬台階,來到那些金屬管道的旁邊,“這些是做什麽用的?”


    “粒子加速器,海克斯科技的高級貨。”貝佐德從那些金屬管道中探出頭來,他的頭發有些亂,臉上還沾著油漆一樣的黑色物質。


    “您還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召喚師應該是海克斯科技的忠實反對者。”因索米尼亞摸了一下金屬管道,但他馬上後悔了,那些管道比沸水還燙。“哦!該死!”他急忙吹了吹自己燙傷的手指。


    “忘了提醒你,這東西壞了,我正想辦法修好它!”貝佐德說完,便又將頭埋進那一堆金屬管道之間。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因索米尼亞遠離了那些滾燙的金屬管道,它們看起來越來越熱了。


    “問吧。”管道間傳來了貝佐德含混不清的聲音,他好像已經鑽進了管道裏麵。


    “您怎麽知道我們在莫德鎮?而且救我們的時機恰到好處?”因索米尼亞問道。


    “你們馬上就要成為我們的門徒了,我不想你們在此之前死掉。”貝佐德回答說。


    “原來如此——”因索米尼亞輕笑了一聲,“我聽說那件事了,沒想到二年生也會被選上。”


    “戰爭學院的召喚師數量很少,算上你們這些見習,也不超過一千人。所有的資源都是珍貴且必須被利用的。”貝佐德從金屬管道裏鑽了出來,看起來,他已經完成修理工作。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選擇我們,還有別的目的。”因索米尼亞盯著貝佐德的雙眼問道,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


    然而,貝佐德並沒有生氣,更令人驚訝的是,他避開了對方的目光,並走到那些金屬管旁邊的櫃子前,從裏麵拿出了一瓶黃油啤酒。“說那麽多話,一定渴了吧!”貝佐德說著,將黃油啤酒扔給了因索米尼亞,“要說目的,肯定是有的,先說下你們的目的吧,為什麽去莫德鎮?”


    “您無權知道。”因索米尼亞用手拔出了黃油啤酒的木塞,“對不起,我的意思是,您沒有必要知道這件事。”


    “為了這個?”貝佐德將左手舉在麵前,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張羊皮紙。


    因索米尼亞一時間瞪大了眼睛,那正是科恩臨死前給他的提示,“您——您不可以拿別人的東西!”


    “我拿它是因為——我不認為你認識上麵的字。”貝佐德說著將羊皮紙扔給了因索米尼亞。


    因索米尼亞接住羊皮紙,並打開仔細看了起來。然而,讓他驚訝的是,沒有一個字是他看得懂的,那些單詞都是由熟悉的字母組成,卻混亂地排列在一起,讓人無法猜透其中的意思。另外一點,原本畫在左上角的兩個九芒星陣也不見了。因索米尼亞抬起頭,看著貝佐德,他沒有說話,但眼神中已經傳達了某些意思。


    “充滿質疑的眼神!”貝佐德喝了一口黃油啤酒,“你的懷疑是有必要的,九芒星陣隻要完成了召喚就會消失。還有就是——你看看你身後就明白了。”


    因索米尼亞看了眼貝佐德,然後便轉過身,正對著他的是一張金屬桌,上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典籍,還有一些零散的白紙,所有的白紙都寫滿了字母。


    “正如你所見,我沒有對這張羊皮紙做什麽手腳。”貝佐德說道,“在你們熟睡的這三天裏,我一直在研究羊皮紙上的文字。可惜的是,毫無結果。”


    “對不起,貝佐德大人,我誤會您了。”因索米尼亞轉過身朝貝佐德欠了下身子,然後再次抬起頭直視貝佐德的雙眼,“剛才您說,我們睡了三天?”


    “我管基蘭要了些恢複藥劑,喝了這種藥劑會昏睡三天。三天後,多麽重的傷都會痊愈。”貝佐德回答說。


    “接下來——我們會與其他見習召喚師不同了吧——”因索米尼亞有些猶豫,他在想是否要說出這些。


    “當然,不用再去上課,也不用再應付考試。“貝佐德放下了手裏的黃油啤酒,朝因索米尼亞走來,“五天以後,你、阿斯雷瑪,以及另外三個人將成為我的門徒。我會指導你們一年,然後你們將正式為英雄聯盟效力。”


    因索米尼亞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即使貝佐德隱藏了力量,他仍然可以感覺到對方周身的力場,那感覺就好像正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我難道是如此的渺小嗎?居然連對方靠近自己時,都感覺十分難受!」


    “你已經很強了,孩子。“貝佐德把手搭在因索米尼亞的肩膀上,“但是你體內蘊藏的力量遠不止這些,用冰上一角這個詞形容比較貼切。“


    “正因為如此,我才被選作執行預言的人嗎?”因索米尼亞說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貝佐德的力量正慢慢地進入他的身體裏,那種力量就像某種烈酒,讓他全身的血管都燃燒了起來。


    “看來你知道很多事,但你並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所以你執著於尋找答案。”貝佐德看了看因索米尼亞手裏的羊皮紙,然後將目光重新鎖定在對方的麵龐,“科恩給予你的提示指向六樣東西,分別是預言的開端、預言的內容、以及破解方法。但找到這六樣東西對於人類而言是不可能的,千年以來,嚐試的人不可計數,都無一例外地失敗了。”


    “拋開預言不談,我的父親,我知道你們都是多蘭的門徒!”因索米尼亞看起來有些急躁,“您能告訴我一些他的事情嗎?”


    “為了守護某些事物,某些犧牲是必要的。你父親心甘情願的做犧牲品。”貝佐德用十分平和地語氣說道。


    “犧牲品!?”因索米尼亞麵露慍色,雙拳也不自覺地攥緊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貝佐德側過身子,將雙手交叉到胸前,語氣突然變得冷淡。


    因索米尼亞輕笑了一聲,“我沒指望您會說什麽,當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備受尊敬的阿什蘭姆大人,也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你說對了!”貝佐德走到桌子的一側,半坐在桌角上,“英雄聯盟的高層們都善於偽裝自己。但是——你怎麽知道,我沒有中和科恩一樣的符咒呢?”


    因索米尼亞瞪大了眼睛看著貝佐德的背影,那個背影是那樣的魁梧,且極富力量,仿佛整個世界都可以被其背負起來,但是——“連您——連您這樣的人都會被下咒!?”他的驚訝是發自內心的,“難道也是——不可能,那樣的家夥,還能被稱為人類嗎?”


    “啊,當然。我想你也感覺到了吧。”貝佐德慢慢地低下頭,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如果我不隱藏自己的力量,如此近的距離,我即使什麽也不做,你都不可能活過五秒鍾。你該如何麵對這樣已經無法理解的力量呢?”


    因索米尼亞剛想回答,但貝佐德抬起了一隻手,示意他不要開口。“你一定再想,即使是這樣也要奮力一搏,為了諸如信仰或夢想一類的東西。”貝佐德再一次看穿了對方的心思,“但是,這樣的行為有意義嗎?為了無意義的行為赴死,難道不是極度愚蠢嗎?人總會遇到自己難以抗拒的力量,無論接受與否,在這種力量麵前,你唯有屈服!”


    因索米尼亞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他的意誌好像被貝佐德的那一番話擊潰了,盡管他心底裏還有一絲反抗的力量,但那已經不重要了。他開始彷徨,眼前的一切也開始變得模糊,比這更加模糊的,是未來的道路。


    “所以說,現在的你,還太弱小。”貝佐德走到因索米尼亞的身邊,“盡管和同齡人相比,你出類拔萃。但你的道路,讓你不得不把眼界放寬。”語畢,貝佐德突然伸出一隻手,示意對方可以借力站起來。


    因索米尼亞將頭扭向了一邊,“不管怎麽說——能成為您的門徒,是我的榮幸。”他說完,便抓住貝佐德有力的大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可不是一位和善的導師!”貝佐德朝因索米尼亞微微一笑,然後把頭轉向不遠處的金屬樓梯,“那位一直偷聽我們說話的年輕人,做好一起吃晚餐的準備了嗎?”


    樓梯拐角處的阿斯雷瑪慢慢地走了出來,帶著一副驚訝地表情,朝貝佐德微微欠了欠身。


    四


    即使是嚴冬,也總有幾天日暉高照的日子,比如眼下。幾日以來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有的消融為了砭骨的冰水,有的則變成了堅硬的雪塊。這樣的天氣裏,很少有人會出門,當然,那些不在意會弄濕鞋子的人除外。時值正午,外城區卻格外的冷清,原本熙攘的大街上空無一人,照常營業的各家店鋪亦門庭冷落。每當這種時候,總有兩個地方是例外的,一個是黑曜石酒館,一個便是泰格爾的咖啡屋。兩處都作為召喚師及英雄們的常聚地,從來不會缺少客人。


    泰格爾今天難得放假,像他這種“三流導師”,除了教學以外,還要處理很多來自英雄聯盟的瑣碎之事。就算是放假,也有一些家夥找上門來,要求免費租用他的店麵。比如英雄聯盟的七位高階導師,貝佐德、瑪爾紮哈、基蘭、樂芙蘭、德羅克、克羅索斯和安德裏亞。這些家夥今天要在這裏會麵自己的所挑選的門徒。


    “這麽說,希維爾被除名了?”德羅克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這使得他看起來更加像一個陰險毒辣的家夥。當然,他尖嘴猴腮的長相讓人無法把其當做好人。


    “這是貝佐德的新決策,讓高階導師從事這項工作會更加妥當。”克羅索斯說完便品了一口杯子裏的黑咖啡,從他的表情來看,咖啡的味道相當不錯。


    “讓那麽年輕的家夥當導師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更何況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德羅克說後半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看貝佐德,當他發現對方正用不屑的眼神瞟著自己時,便停下了接下來要說的話,轉而輕笑了一聲。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悅耳的門鈴聲,兩位青年走了進來,那正式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兩人看到眾導師後,一齊欠了欠身表示尊敬和禮貌。


    “我就說肯定是你們二位先到,每次都是這樣。”德羅克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今天已經說了太多話了。


    “好久不見了,兩位!”克羅索斯向上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微笑著說道。


    “克羅索斯導師!您也在這!”阿斯雷瑪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他不會忘記這位法術課導師,在他還是學徒的時候,這位導師帶領他走進了魔法世界。


    “是啊,一轉眼兩年過去了,讚美諸神,讓我得以再次成為導師。”克羅索斯在說“讚美諸神”時露出的是虔誠教徒般的表情,“總之,再次看到你們——很愉快!”


    “貝佐德挑走了戰爭學院最優秀的兩位見習召喚師,說起來,真的有些自私呢!”德羅克再次瞟了一眼貝佐德,但對方並沒有看他。


    接下來走進咖啡屋的是三個人,辛加納、赫伯特和金伯利,這三個人依舊穿著華麗,尤其是金伯利,他的西裝上鑲滿了金片,看起來十分紮眼。這三個家夥同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五個人頓時石化般立在那裏,眼神中傳達著衝天的怒氣。


    “讓開!鄉巴佬組合!”金伯利想要推因索米尼亞一下,但辛加納即時攔住了他。


    “鄉巴佬?”阿斯雷瑪一臉的不屑,“你這種三等貴族有資格這樣稱呼我麽?”


    “呀!年輕真好!年輕真好!可以為了一點小事發火!”德羅克無聲無息地走到了五人之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發覺他走動的過程,這讓幾位見習召喚師頗為驚訝。


    “德羅克——導師!”金伯利看著一臉笑容的德羅克,雙眸中傳達著敬畏之心。


    “嗯,嗯——”德羅克輕輕地撫摸著金伯利的頭,“你們馬上就要成為我的門徒了,以後要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哦!”雖然他的語氣十分溫和,但在場的見習召喚師們都感覺脊骨透涼。


    在接下來的十分鍾裏,又陸續有大概二十為見習召喚師走進咖啡屋,他們無一例外都是七位高階導師所挑選的門徒,當然也無一例外是戰爭學院裏最優秀的一批人。所有的見習召喚師中,隻有因索米尼亞和阿斯雷瑪是二年生,剩下的都是比他們高幾屆的學生,年齡也比他們大一兩歲。下午1點整,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鍾,咖啡屋裏除了導師以外已經聚集了二十四位見習召喚師。大部分見習召喚師已經等得不耐煩,可是除了德羅克以外,其他導師們依舊一言不發,似乎還在等什麽人。


    被等的人很快出現了,而且一出現就是三個,那正是安東薩隆、愛羅妮和科裏亞。後兩位還好說,安東薩隆的出現,讓在場除貝佐德以外的所有都頗為驚訝。


    “這個家夥來這裏幹什麽?”


    “真是個會攪局的家夥!”


    “他不會也是被哪位高階導師選上了吧!?”


    “不可能的,除非那位導師是自尋麻煩。”


    ……


    “我——我是不是看錯了,真的有我嗎?”安東薩隆看出了大家夥的疑惑,即使不用視心術,因為這是顯而易見的,周圍都是學院的佼佼者,平日裏廣受讚譽的人。


    “沒有!做找地方坐下吧,安東薩隆!”貝佐德終於開口說話了,雖然他的聲音依舊很輕,但所有人都在他說話的時候閉嘴了。


    安東薩隆徑直走向了咖啡屋最裏麵的桌子,他的大腦此刻隻想著一件事——趕快坐在那個角落的座位上,進而躲避眾人冰冷的目光。也許是太執著於這件事,他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的步態已經變得極其難看,以至於引來了一些嘲笑。科裏亞看了看用那些嘲笑著的人們,然後便跟著安東薩隆走了過去。


    “你選擇了那個年輕人?”克羅索斯低聲問道。


    “是的。”貝佐德用同樣的語氣回答說,他回頭看了看已經坐在角落裏的安東薩隆,然後喝了一口杯子裏的咖啡。


    “那樣的人居然能被貝佐德大人選上!”金伯利用看蛆蟲的目光,瞟了一眼安東薩隆。


    “我倒是聽說,號稱戰爭學院不敗的三人組,被那兩個人打了個落花流水。”阿斯雷瑪走到金伯利身旁諷刺道,兩人用惡狠狠地瞪了對方五秒,並以阿斯雷瑪的離開而告終。


    “不要緊吧,安東哥哥,不用在意那些人。”科裏亞拍了拍安東薩隆的肩膀,看到安東薩隆緊鄒眉頭,雙眼無神的無神的樣子,他很是擔心。


    “啊,沒有關係的。”安東薩隆用及其低沉的語氣應和道,他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了,但眼神更加絕望,仿佛已經看不見了任何顏色,盡管他原本就是如此。


    “開始嗎?貝佐德?”此前一言未發巔峰樂芙蘭問道,她今天穿著一件紫紅色的大風衣,臉上的妝很淡,但依舊如出水芙蓉般嫵媚動人。


    “還有一個人。”貝佐德一邊說,一邊朝門口看去,話音剛落時,門已經被打開。


    從門外走進來的這個家夥,身穿灰色的大鬥篷,戴著大兜帽,即使光線並不很暗,但依舊無法看清此人的麵目。隻是,經由此人身上散發出的立場,讓在場的所有見習召喚師都相形見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人的實力超群。


    “嘿!大家好!”來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有些頹廢臉龐,那正是弗隆薩。他看起來很久沒有刮胡子了,也已經有很久沒有理發,再加上他那骨子裏透出的玩世不恭和邋遢,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但實際上他隻有十八歲而已。


    “你遲到了!”貝佐德平靜地看著弗隆薩,但是從他的語氣裏明顯可以感覺出不滿情緒。


    “啊,是啊!起來晚了!“弗隆薩一邊撓頭,一邊露出一個充滿歉意的微笑,”實在抱歉,那麽,今天的租金和咖啡錢我來付,好嗎?“


    “你沒有機會了,今天這裏是免費的!“坐在貝佐德對麵的克羅索斯說道,他應該和弗隆薩很熟,以至於他說話的語氣近於開玩笑。


    “差不多可以開始了,貝佐德。”樂芙蘭在一旁提醒道。


    “在座的二十八位,是戰爭學院七位高階導師從五百四十位見習召喚師中挑選出的精英。”貝佐德提高了些自己的音量,開始了自己的講話,他的眼睛在說話的時候掃過咖啡屋的所有人,凡是與他目光交匯的人無一例外都低下了頭。“最近三年來,有大概兩百位召喚師在外出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陣亡或重傷”他繼續說道,“現在英雄聯盟可用的召喚師已經所剩不多,你們脫離學院,受導師們的特殊培訓,然後盡早的參與到任務中。但正如你們所見,也許等待你們的,正式死亡。”


    貝佐德的後半句話,讓在場的絕大部分見習召喚師都後悔要來這裏,盡管他們都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但還是希望那種事情越晚發生越好。當然,如果個人運氣好一點,完全可以規避死亡的風險。


    “有些事情你們必須麵對,與其想盡各種辦法逃避,不如在它們來臨之前強化自己!”貝佐德又提高了幾分音調,他顯然已經看出了見習召喚師們的心思,這是他及其擅長的事情,“所以,某種意義上而言,你們被高階導師選擇成為其門徒,是一種幸運。我不喜歡說一些廢話,也不喜歡給別人講大道理,你們這二十八位,從以後明天開始,將脫離戰爭學院,成為直接聽命於召喚師議會的組織,這個組織的名為‘黎明之星’”


    “好俗氣的名字!聽起來就像老太婆家裏的舊拖布……”金伯利低聲說道,的話音剛落,他附近的人便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貝佐德瞟了金伯利一眼,盡管兩人間隔了至少十個人,他還是聽到了金伯利的話。金伯利嚇得麵如土色,原本還是帶著笑容的臉,被這輕輕地一瞟,弄得魂不附體。


    “各位導師帶著自己的門徒去樓上準備好的包間裏。”貝佐德低聲說道,“因索米尼亞、阿斯雷瑪、愛羅妮、弗隆薩和安東薩隆留下。其他可以走了!”


    “我走了,安東哥哥,我和伊萊瑞娜姐姐同時被基蘭導師選中了。”科裏亞拍了拍安東薩隆的肩膀,他向前走了兩步,但是還是放心不下,回過頭看了一眼。


    “我沒事,快去吧。”安東薩隆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朝科裏亞擺了擺手。


    泰格爾咖啡屋一樓的大廳裏很快便隻剩下了六個人,除了貝佐德以外,其他的人得注意力都放在了,逐漸消失在樓梯的盡處的“黎明之星”和導師們身上。


    “短暫的會談結束了,下麵來做一下自我介紹吧!”貝佐德突然開口道,而語氣卻是那樣的溫和,和剛才那種冷酷與低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很難適應。


    貝佐德的五大門徒,除了弗隆薩以外,都表示出驚訝與疑惑。打破僵局的人是阿斯雷瑪,他首先做出了自我介紹。


    “阿斯雷瑪·安卡利亞,諾克薩斯維序黨安卡利亞派係家族成員,十六歲,最喜歡的人是身旁的愛羅妮,最討厭的人是‘最強三人組’,最喜歡的食物是多哈村酒館裏的烤肉,最喜歡做的事是學習強大的法術,夢想是成為瓦羅蘭最強大的召喚師!”


    “啊!酒館裏居然會出售烤肉,看來真的是鄉下啊!”弗隆薩撓了撓自己的下巴,露出一副令人生厭的表情,“既然以後就是朝夕相處的同伴了,所以有些事不必要隱瞞。我和安東薩隆一樣,是祈願者家族的後裔,隻不過他是嫡係。我叫弗隆薩·祈願者,十八歲,夢想是過平靜的生活,所以,我可不是一個靠得住的人哦!”


    弗隆薩的回答多少讓因索米尼亞、阿斯雷瑪和愛羅妮三人有些驚訝,他們一直認為祈願者後裔隻有安東薩隆一人。但考慮到弗隆薩周身那種強大的力場,這種身份又十分的符合他。至少現在看起來,他比安東薩隆更應該被稱為“祈願者後裔”。


    “因索米尼亞·破法者,十六歲,夢想是遊曆瓦羅蘭的各處。當然,這是不可能實現的。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出預言的內容和破解方法。進而了解我家族的秘密與殺害我父母的凶手!”


    “愛羅妮·布拉德,因為家族裏的所有人都是召喚師,所以我也被送到了這裏。夢想什麽的還沒有,現在就是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每天吃好吃的東西,穿好看的衣服!”


    “安東薩隆·祈願者,祈願者家族的後裔,埃克西歐是我的祖父,據說我的父母也是非常有名的召喚師,盡管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喜歡的人——現在還沒有——最喜歡的事是為《召喚師日記》寫文章,夢想是成為一位強大的召喚師,然後保護我的摯愛之人。”


    貝佐德聽過門徒們的自我介紹,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這樣的微笑讓他看起來更有風度和氣質,盡管他已然年過半百。他挨個看過了每個人,這種打量是由外及內的,仿佛此刻擁有視心術的不是弗隆薩和安東薩隆,而是他。很微妙的事情是,他在與弗隆薩四目相對時,讓人感覺他是在看一位相識多年的老友。


    “回去休息五天,五天後的十三點一刻,來這裏集合!”貝佐德站起身來,徑直走向咖啡屋的大門,“對於那些有夢想的人而言,隻要你們不放棄,就終有實現的一天。你們如果想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從現在開始,就要增強自己——弱者,沒有活下去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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