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倏地一亮,手臂輕按在青花肩膀,道:“幸得‘軒轅陛下’在此,敖某還有甚懼哉!”豪情激漲,哈哈笑起來。


    青花被他豪氣感染,也是大笑。


    敖如真拾起地上一塊包裹,那是百合留下的,裏麵裝著幾件敖如真來帝都之前裁剪的新衣。青花對青色衣裳從小就喜歡,便選了一件質地輕柔,聳肩金絲綴邊的早綠色衣袍。這是他頭一回穿這般精致華麗的衣服,激動之餘,左扯右拉。


    敖如真笑道:“這些衣物皆是采用上等東海桑蠶絲織成,乍穿有些軟涼,你多穿一會就習慣了。”


    二人穿戴整齊,抹去臉上灰垢,方躍上地麵。


    但見殘垣半圮,餘煙嫋嫋,臨街外腳步湧踏,人群次序排列,將大道堵得嚴實,潮水般朝城南大門而去。


    二人對視一眼,展開身形,掠穿一間屋舍,往前急奔百米,左轉一個巷道,直通大道。眼瞧人潮湧動無人注意,他二人昂首挺胸,儀態從容地擠入人群中。


    那些大部分是打扮樸素的農人,見到他們一個白袍溫文爾雅,麵帶微笑,一個青衫俊朗瀟灑,氣質不凡,皆是華服精美,都以為是誰家名門公子,急忙稍稍避讓。


    二人並肩而行。所幸周圍之人隻是好奇打量他們幾眼,也未太過在意。


    人群不緊不慢,出得城門,右轉朝西一條大道。


    青花遙望前方回顧後麵,人群密密麻麻各式打扮顏色各異,足有三四千之眾,宛若一條五顏六色的巨龍在地上爬行。


    走了半個時辰,地勢見高,已無農人耕種田地,腳下盡是黃沙泥。遠遠望見約莫十裏之遙,一座蔥蘢山岡橫臥,猶如條青龍首俯視大地。


    山不高,卻極是威嚴。令人心生畏懼。


    青花二人修為不弱目力極佳,天色雖然灰暗,遙遙已望見山岡下左右各四麵巨大土黃色青龍旗高高掛著,咧咧招展,圖案栩栩,似八條巨大青龍飛舞翻騰,穿梭黃霞彩雲間,怒視天地。


    那便是象征軒轅黃帝的青龍旗。


    青花呼吸一頓,內心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原先不時談論說話的人潮登時鴉雀無聲。


    山岡南坡陡峭如劈,半坡上有兩扇巨大黃色玄鐵門,各雕一條比門還長騰雲駕霧的青龍,碧眼怒睜,兩相呼應,守護著門內。


    門前有一平台,青石板階逐級而下,山腳下矗立著兩隻青龍石像,張牙舞爪,口含龍珠,俯視前麵十丈處一塊高約一尺南北東西縱橫三十餘丈四麵皆有台階的青石台。


    這赫然便是軒轅塚與軒轅台了。


    數千人潮心懷敬畏,默然前行。


    互聽前麵距離青花二人三丈有人低聲道:“該死,黃帝英靈下,你還敢玩弄錢財,視若稀鬆,膽兒也忒肥了。就不怕鱉老三變成沒殼的王八?”


    聲音雖輕,隔了十幾個人,仍清晰傳入二人耳中。


    那人身旁緊貼一個佝僂矮胖的中年男子。他雙手橫在胸前,不知擺弄什麽,不以為意道:“你知道什麽?這珠子的來頭可是不小。”那人道:“不就是個普通的玉石麽,又有什麽來頭去頭的。誰不知道你鱉老三好吹牛皮好故弄玄虛。”


    鱉老三四周,見無人注意,壓低嗓門道:“切莫小看這枚珠子,這可是水神共工之子小侯爺破軍賞賜的。”


    青花二人心中暗奇,凝神聚氣,側耳聆聽。


    隻聽得那人疑道:“你卻說說破軍為何要賞賜玉珠給你,難道是你偷的來自詡自吹吧。”


    鱉老三急忙捂住那人嘴巴,惱怒道:“那麽大聲卻是惹人注意麽?我雖號稱‘百手老鱉’卻也知曉什麽該拿什麽絕對不能打主意的道理。便是給我一百個膽也決計不敢去拿破軍的東西,我隻不過賣了條消息給他而已。”


    那人更加驚奇,道:“什麽樣的消息這般值錢,小侯爺都肯買。”


    鱉老三又觀察一番,貼到那人耳邊道:“自然是前幾日當街阻攔聖女山並與破軍交惡的那幾個不知死活之人的蹤跡。”頓了頓又道:“我偷偷跟著見他們進了另一家客店,便將消息報給破軍屬下······”


    那人恍然道:“原來如此。你也不怕開罪那幾個人,他們既然敢招惹破軍,想來不是一般人物,以後再找你麻煩。”


    鱉老三嘿嘿道:“他們怎會知曉,眼下隻怕已是黃泉地下鬼了,能奈我何。”


    那人搖頭道:“話莫狂大,夜路走多,當心撞鬼。”


    青花二人心下怒極,原來是這鱉老三搞的鬼。難怪方才看到鱉老三的身形覺得眼熟,在十裏香客店已然碰過一次麵。


    恨不得上前揪住將其痛打一頓,奈何周圍人多眼雜,又在黃帝陵塚前不能貿然。


    敖如真咬牙切齒,雙手藏在袖口,淩空彈射,正中鱉老三左腿。他哎吆一聲,彎腰捂住,已然鮮血從指縫流出。他駭然環視,嚇得臉色慘白,說不出話。


    敖如真傳音道:“這是給你的教訓,小心你的腦袋。”鱉老三如遭雷擊,渾身顫抖,不知傳音之人在哪裏,又不敢扭頭查看,一瘸一拐繼續走。


    正在這時,前方山岡下號角長鳴,“嗚······嗚”激越悶響。“咚咚”一麵千斤獸皮大鼓,錘如雨點落地。


    軒轅台上一名身披銀色甲胄,手執鉞斧,腰懸短刃的中年將士,立如標杆,高聲呐喊:“陵前三丈止步,分散台前”聲似春雷,轟然飛出。


    人流應聲分湧,一列往台西側,一對往東側,剩下的徑往南麵而去。青花二人跟隨人群站到軒轅台南麵台前。


    人群肅立,無人再敢嬉笑私語。


    銀甲男子鉞斧重重戳地,高聲道:“先拜軒轅。”


    他麵無胡須,臉如重棗,劍眉星目,瘦削的身子裹在銀甲下卻顯得英氣逼人,一雙電目,亮如燦星。


    三麵人群應聲朝山岡跪倒,轟然高呼:“軒轅長留,氣存千古”聲音高震,氣勢如虹。


    連磕三個頭,人群起身。


    銀甲男子肅顏而立,不再言語。


    敖如真傳音入密道:“兄弟可認得此人”


    青花瞧那人麵相威嚴,不怒自威,銀甲泛著寒芒,倏地想起一個名字--鬱壘。


    軒轅塚前有兩名修為高強之人專職守護,他們為兄弟二人,年長的矮胖名喚神荼,另一個瘦高名為鬱壘。他兄弟二人師承東海度朔山,其祖上追隨黃帝為人忠直,自軒轅羽化登仙,世代守護陵前,大荒人稱“門神”。


    青花聽過“門神”名號,未曾得見過。但敬佩其忠義之舉,不免多瞧幾眼。


    青花運氣傳音回道:“門神的威名傳遍大荒,我自然知道。隻不過我仔細瞧了瞧,不見神荼將軍的身影。”


    敖如真道:“正是令人意外之處,他們鎮守陵前幾十年,一直都是二人齊在,不會平白無故隻一人鎮守”。他們二人為人耿直,守護陵墓從未離開過。


    青花道:“許是那神荼將軍有要事離開了吧”


    敖如真點頭道:“也許吧”但什麽事情比軒轅大會看守陵墓重要呢。


    當是時,互聽東方蹄聲響震,黃土飛揚,一隊百餘人黑衣勁裝的士兵騎北海犀牛獸狂奔而來。


    當先一人i肩扛一麵黑色玄水旗,另一人扛著土黃聖旗,勢道洶湧,並肩狂奔。


    台南人群紛紛退讓,片刻間兩獸先已奔到軒轅台前,扛旗之人勒獸止步,昂首而待,神情極是孤傲。


    當下有人興奮呼道:“陛下聖旗,玄水黑旗。”


    獸群奔跑如潮,當中六匹獨角赤毛馬拉著一輛墨銅戰車,風馳電掣。天色晦暗,戰車如一團黑色火焰,通體泛著幽冷寒芒,還未逼近,就令人感到一股威嚴壓迫氣息,不敢直視。


    人群中有膽小之人早已嚇得縮頭低垂,渾身顫抖,不敢再瞧上一眼。


    獸群向兩側分散逐漸停了下來,墨銅戰車穿過南邊人群空擋,到達台前方才停住。


    眾人才發現戰車前端,昂首聳立一個黑袍無袖身形魁梧,麵如凶神的金發大漢,手執長鞭,臂上青筋暴突如蛇,令人望而生畏。


    此人赫然正是水神共工手下大荒五將之一的九頭蛇相繇。


    大荒傳言相繇體內封印一條上古九頭蛇的元神,是以人稱九頭蛇。


    戰車方甫停下,鬱壘上前一步,急聲厲喝道:“大膽,台前三丈還不下車下馬。”聲夾威嚴,神色凜然,銀甲熠熠泛光,刺人心神。


    當先扛旗士兵無動於衷。


    相繇似是剛睡醒一般,懶洋洋舒展筋骨,似是沒聽見不關他的事情一樣,目光輕輕落在台上。


    人群寂然無聲,紛紛側目瞧那墨銅戰車。


    車中之人毫無動靜,竟像是裏麵沒有人一樣。


    鬱壘心下陡然而怒鉞斧長杆重重戳在地上,火星飛濺,大聲喝道:“大膽,軒轅陵前豈容爾等無禮”又足一勾,長杆回挑,鉞斧寒光一閃,當頭朝那抗黑旗玄水士兵直劈。


    變故陡生,人群驚呼一聲,那人眨眼間就要身首分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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