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絲雖然不想被弗恩看到自己的軟弱,但越來越強烈的嘔吐感徹底擊倒了她,掙紮了一會後,猛然泛起的一陣酸味湧到嘴邊,妮絲終於支持不住,扒住馬車的邊緣嘔吐起來。在吐完早上和中午吃的東西後,無力地癱倒在稻草堆上。</p>
恍惚中,有一雙手輕緩地將一件寬大的鬥篷蓋在她蜷成一團的身軀上,她感到了安心和滿足。之前的嘔吐使她精力全無,瞬間睡意襲來。隨著馬車輪子與地麵有規律的碰撞聲,妮絲漸漸失去了意識。</p>
“法師,”一束強烈的白光射入妮絲的眼中,“你要前往那裏?”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p>
“坎瑞……等等,你是誰?”妮絲驚慌地向四周望去,但並沒有人,有的隻是一片晃眼的白色。妮絲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白色所灼燒,她痛苦地閉上了雙眼。</p>
“我是你的主人,法師,你以為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誰?”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嘲笑。</p>
“為了我自己!這……這裏是哪裏?”妮絲歇斯底裏的大叫,轉身開始用盡全力地逃跑。</p>
“你逃不走的,命運之輪已將你我係在了一起,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聲音始終在她的耳邊。</p>
白色仍然無邊無際,挫折感和恐懼感讓妮絲筋疲力盡,汗水從額頭上滲出,匯聚到下巴滴下。兩隻腳像被腳鐐綁住般沉重,跨出每一步都是一種煎熬。妮絲幾乎已經不想再跑,幹脆倒在地上什麽都不做會比較好受些,但是僅存的一線希望讓她仍然拖著雙腿向前移動著。</p>
就在妮絲快要絕望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片翠綠無比的草地,草地中開著各色的鮮花,蝴蝶飛舞其中。</p>
妮絲的疲倦被這突如其來的美景驅走了大半,在草地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在遠處,一束金光直射在大地上,吸引著妮絲走向那裏。</p>
不知走了多久後,妮絲終於站在了金色的光束中,柔和的金色包圍了她,緩緩將她脫起,越升越高。祥和的絮語聲和蜂鳴聲在周圍逐漸清晰起來。</p>
之前低重的聲音再度響起,“法師,你無法逃走,也不能逃走,你有你的使命,你無法退縮……”</p>
妮絲在這柔和的金色中漸漸失去意識,“你是誰……我不懂……”</p>
“你會懂的,慢慢的,你將了解……”</p>
當妮絲再次醒來的時候,馬車正緩緩駛入坎瑞托城。守衛城門的騎士們嚴肅的審視著每一個經過城門的旅行者。</p>
“情況比我一個月前離開時更糟了。”弗恩避開騎士的目光,低頭看著躺著的妮絲。</p>
馬車通過城門,經過幾條街後,停了下來。</p>
“我們到了。”車夫跳下馬車,“你們撿了個大便宜,要不是跟我我們,可別這麽想這麽輕易的進城,守衛一定是把你們當成車隊的護衛了。”</p>
弗恩也跳下了車。“非常感謝你慷慨的幫助。”說著,從寬厚的腰帶中拿出兩個銀幣。</p>
車夫顯然很滿意這個結果,接過銀幣,塞入衣服內袋中。“你的朋友看起來不太好,我這裏有一些草藥,可以讓她舒服點,看你這麽大方,就送給你們吧。”</p>
弗恩把妮絲扶下馬車,接過草藥。“多謝,願貿易之神保佑你。”</p>
車夫點了點頭,“祝旅途順利。”然後拉著馬車向遠處的市場走去。</p>
弗恩將妮絲扶上了母馬的背上,牽著馬循著街找著自己熟悉的旅店。在把一切安頓好後,弗恩把妮絲輕輕的放在床上,妮絲剛碰到柔軟舒適的枕頭便沉沉睡去。弗恩把草藥交給了旅館老板,隨後出了旅館收集情報去了。</p>
夜幕降臨之時,坎瑞托城內數個地方幾乎同時響起了洪亮的鍾聲,城門守衛開始拉起連接城門的粗大鐵鏈,每根鐵鏈足有弗恩的手臂般粗,好幾個守衛一齊用力才能拉動。所有出口都被封鎖,整座城市進入戒嚴狀態。</p>
收集了一下午情報的弗恩在旅館裏喝著悶酒。根據他收集到的情報,極北的邊境之國薩拉在十幾天前被一支突然出現的黯潮軍隊所攻陷,隻有極少數人僥幸逃脫,有一小部分逃入了坎瑞托。</p>
據幸存者傳言,黯潮是從薩拉境內突然出現的,當守衛邊境的戰士們趕回都城時,城堡已經陷落,國王也已不知蹤影,生死未卜。隨後僅存的軍隊被城內和邊境湧來的黯潮軍隊前後夾擊,全軍覆滅。</p>
看來黯潮真的來了,想到這,弗恩不禁打了個冷顫。這樣也就可以解釋坎瑞托如今的戒嚴狀態了,畢竟薩拉一淪陷,擋在坎瑞托前麵的隻剩下多伊爾和瓦利斯中部的沼澤地了。</p>
正想著,妮絲從樓上走了下來,坐在了弗恩的對麵。旅館老板馬上端過一碗草藥汁,弗恩點頭表示感謝,並給了他一個銀幣。</p>
“看來你恢複了不少。”弗恩喝完了杯中的酒。</p>
“是的,我從小就這樣,所以我幾乎不坐馬車。”妮絲的臉仍有些蒼白。</p>
“為了避過城門口守衛的盤查,我們不得不借助商隊。”弗恩給妮絲倒了一杯熱苦丁茶,“坎瑞托處於戒嚴,不會放無所事事的旅行者進城的。”</p>
妮絲就著苦丁茶把草藥汁一飲而盡,“啊……還真苦,”她把話題岔開,“你打聽到了什麽?”</p>
弗恩撇了撇嘴,“不太好,似乎有大事要發生,或許已經發生了,我不確定,但是人們都在傳著黯潮來了。”</p>
“黯潮?”妮絲眼裏閃過一絲不安,“法師塔圖書館裏記載著過去的幾千年中出現過不隻一次。”</p>
“它的出現說明了什麽?”</p>
“你不會想知道的,但是我不能確定,”妮絲繼續啜著茶,“除非我親眼看到。”</p>
“你也許馬上就能看到了,”弗恩歎了口氣,“就在我們將要去的村莊,有人說那裏已經被廢棄了,因為有人在村子周圍的樹林裏看見了移動的軀體。”</p>
妮絲睜大了眼睛,“移動的軀體?!”</p>
“是的,”弗恩繼續說道,“到城裏避難的村民說它們移動緩慢,衣衫襤褸,還有人說,”弗恩停了下來,確認妮絲已準備好接受他接下來的陳述,“在移動的軀體中,看到了他們已經死去的親人或是朋友。”</p>
“啊!!!”妮絲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光明啊,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p>
“看來我帶回來的信息太多了。”弗恩不再說話,繼續倒了一杯酒。</p>
妮絲握著雙手,頭腦中不停地搜索著法師塔中有關的信息。“黯潮如果重回瓦利斯大陸,一定有什麽原因,我們得快點完成試煉,趕回法師塔,大法師們應該知道些什麽。”</p>
兩人都不再說話,靜靜的喝著自己的東西。</p>
夜晚,弗恩很久未能入睡,想著白天的各種情報,他開始意識到這次旅途遠比自己想象的險惡的多。隔壁房間的妮絲同樣無法入睡,白天馬車上奇怪的夢,和弗恩帶來的壞消息有什麽聯係嗎?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在假設了好幾種可能性後,妮絲終於失去了意識。</p>
</p>
第二天天剛亮,妮絲與弗恩就騎馬出發了。目的地是坎瑞托東北的村莊,羊圈村,顧名思義,這是個圈養羊畜的農場。為了安全起見,兩人把馬拴在了離村莊兩裏遠的樹林裏,然後徒步進入村莊。</p>
整個村莊已經被廢棄,村裏唯一的酒館的大門在風中拍打著門沿,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響,氣氛甚是詭異。</p>
妮絲與弗恩從村莊的外圍慢慢靠近最近的房屋。由於村莊四周沒有任何遮擋物,兩人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p>
弗恩催促妮絲跟上自己,“我們最好找個隱蔽的地方,暴露在這裏就是個活靶子。”</p>
妮絲看著周圍,似乎在尋找什麽,並不急著跟上弗恩,“那個屋子距離正好,我們去那裏。”妮絲指向離酒館不遠的一間民屋。</p>
“很好,糟糕的決定好過沒有決定。”弗恩看了下屋子附近的酒館,總覺得裏麵藏著什麽。</p>
弗恩左手按在劍柄上,用腳試著踢開那間民屋的房門。門沒有上鎖,弗恩快速的閃進屋內,在確認沒有危險後,招呼妮絲進去。</p>
屋裏很亂,看得出主人是匆忙離開的,隻帶走了很少的東西。壁爐裏的柴火在完全燒完前被人為的撲滅。</p>
“這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你最好趕快,越快越好,我感覺不太好。”弗恩不安的從窗戶向外望去。</p>
“當我施法時保護好我!”妮絲左手掀起鬥篷,右手猛地舉起魔杖用力將末端刺入地麵,然後雙膝跪地,開始念誦咒文。隨著晦澀難懂的咒文聲,魔杖頂端的寶石裏出現了一條藍色旋紋,不停的旋轉著。</p>
弗恩焦急的望著窗外,多年的傭兵生涯使他意識到危險正在臨近。突然他發現從酒館裏“走”出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隨後其他“人”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出來。它們似乎受到了什麽吸引,一起向小屋靠近。</p>
“見鬼,這是些什麽東西,活死人嗎?”弗恩馬上拉上窗簾,把桌子抬到門後,用腳頂住了桌子。</p>
妮絲仍在念著咒文,藍色旋紋越轉越快。然而她無心顧及弗恩的狀況,必須專心引導法術。</p>
撞擊聲傳來,門在強烈的撞擊下顯得不堪一擊,哢嚓碎裂。弗恩沒料到那群東西的力道會如此之大,顯然不是常人的力量,頂住桌子的腳一下被彈開。弗恩迅速的抽出劍,擋在了活死人和妮絲之間。</p>
這時弗恩看清了這些怪物的樣子。臉上毫無生氣,眼球早已失去光澤,皮膚幹枯暗淡,渾身上下散發著嗆人的屍臭。一群行屍走肉的屍鬼。走遍大半個瓦利斯的弗恩從未見過這等景象,頭皮一陣發麻,胃裏翻江倒海,定了定神才勉強穩住情緒,雙手盡力握緊了劍。</p>
領頭的屍鬼緩慢的靠近弗恩,弗恩不敢貿然出手,隻好一步一步向後退。忽然屍鬼一顫,猛地撞向弗恩。這一撞速度極快,弗恩用盡全力才勉強躲開。然而屍鬼卻丟下弗恩,徑直撲向妮絲。小屋不大,眼看妮絲危在旦夕,弗恩舉起劍從側麵砍向屍鬼。屍鬼絲毫沒有要躲的意思,任由弗恩的劍砍入體內。突然屍鬼大叫一聲,低下頭看著還嵌在自己身體裏的劍,隨後空洞的眼眶看著弗恩,就這麽倒了下去。</p>
弗恩拔出劍,對著地上的屍鬼補了好幾劍才停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問到,“還沒好嗎?”然而妮絲仍然沒有回答。幸好此時門口的屍鬼並沒有繼續向前,它們似乎受著某種力量的驅使,但又害怕眼前弗恩手裏的劍。</p>
僵持了一小會,但弗恩卻感覺好像過了一整天,汗水從額頭上滲出,匯聚到下巴,手腳僵硬,劍似乎變得異常沉重。屍鬼的惡臭刺激著弗恩的神經,幾乎要將他薰倒。</p>
此時,背後的妮絲念誦咒文的聲音比之前更加大聲,魔杖裏藍色旋紋飛速旋轉,形成了一個藍色的圓環,懸浮在寶石裏。整塊寶石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一陣強烈的氣流向四周散開,妮絲的長發和鬥篷被吹了起來。</p>
屍鬼們像是受到了刺激,一齊撲向妮絲。弗恩大吼一聲,雙手舉起劍,砍向最近的屍鬼。劍從屍鬼左邊肩膀砍入,由右側腹部砍出,將其砍成兩截,惡臭的黑水四濺。</p>
後麵的屍鬼趁著弗恩大力揮劍還未來得及收劍的空隙,舉起形如枯枝的爪子橫掃過來。弗恩沒法招架,隻能向斜後方一撤步躲過這次攻擊。還未落地站穩,又一個屍鬼已經衝到跟前,用那硬如石塊的肩膀撞向弗恩。弗恩躲無可躲,舉起雙手護住身體,但是仍然被巨大的衝擊力撞飛到牆上。</p>
弗恩掙紮著半蹲起來,眼角瞥到剛才的屍鬼再次撞來,所幸速度不快,趁勢一個翻滾避開。屍鬼的力量巨大,竟然撞穿了土牆,直接撲倒在屋外。弗恩趁著這個喘息的機會,從背後刺穿了一個正要襲擊妮絲的屍鬼,回身又是一個橫斬攔腰斬斷另一個。</p>
屋子裏空間狹小,弗恩的麵前已被屍鬼包圍,仍在不斷衝來。“唯有拚死一戰了!”弗恩一劍砍斷了一隻揮到麵前的枯手,順勢將劍一個翻轉砍掉了這隻手主人的腦袋。隨後用肩猛地撞向左邊的屍鬼,堅硬的身體使弗恩的肩膀一陣劇痛,但這一撞使對方稍微搖擺了下,為弗恩爭取了再揮一劍的時間。劍急速劃過空氣,發出一聲尖嘯,右邊的屍鬼應聲倒地。一個撤步,弗恩躲開用肩膀頂著的屍鬼,一劍刺穿了它的麵孔。</p>
但是弗恩忽略了牆外的情況,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身體被從牆上撞壞的缺口進來的屍鬼壓住動彈不得,根本無法施展長劍。弗恩丟掉長劍,從身體右側的腰帶上拔出備用的匕首,一把刺入屍鬼的眼眶,黑水從創口中流出,滴在弗恩的臉上。刺鼻的惡臭讓弗恩幾乎要窒息,屍鬼卻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仍然一動不動的壓住弗恩。</p>
“這下完了。”弗恩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出乎意料的是其他屍鬼並沒有過來攻擊他,而是朝著跪在地上的妮絲走去。弗恩拚盡全力想要掙脫壓在身上的屍鬼過去保護妮絲,無奈實在比不過這群怪物的怪力,隻能躺在地上對著妮絲大吼。</p>
眼看妮絲就要被攻擊,弗恩將匕首從屍鬼仍然流著黑水的眼眶中拔出,用盡最後的力氣奮力擲向離妮絲最近的屍鬼。</p>
匕首深深的刺入屍鬼的腦袋,從另一端伸出,就這樣斜插在頭上。就和插入眼眶一樣,這最後一擊也完全沒有作用。受到攻擊的屍鬼甚至都沒回頭,舉起枯手就掃向妮絲。弗恩絕望的抬起腳猛踹壓在身上的怪物,但是屍鬼絲毫不知疼痛,一點都沒有放鬆。眼看妮絲就要被擊中,這一下連頭頸都能打折的攻擊會馬上要了她的命。</p>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魔杖寶石的光芒消失了,藍色旋紋不再旋轉,變為圓點懸浮在寶石內,一個火球從妮絲的手中飛出,不偏不倚打在屍鬼的臉上。隨著爆裂聲,火球迅速化為火舌,蔓延至屍鬼全身,被火焰吞噬的屍鬼掙紮了幾下,頹然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p>
火焰繼續焚燒著屍體,劈啪作響,剩餘的屍鬼在火焰前停住了腳步,像是失去了控製。見此情形,妮絲拔出插入土裏的魔杖並站起身來,嘴裏輕聲的念誦著晦澀的咒文。隻見屍鬼都如斷了線的木偶般頹然倒下,壓住弗恩的屍鬼也不再用力,被弗恩一推,無力的倒在了地上。</p>
弗恩踉蹌的拾起劍和匕首,如釋重負的靠在窗口用衣服不停的擦著臉上的汙水,“這是……結束了嗎?”</p>
妮絲環顧四周,看著弗恩的狼狽樣,“我想是的,控製它們的力量消失了。”</p>
弗恩長歎了一口氣,走到窗邊扯下窗簾,一邊擦拭著劍和匕首,一邊忿忿的說,“你要是再慢點,我們就都完了。”</p>
妮絲對弗恩吐了吐舌頭,抱歉的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麵對這些屍鬼,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危險。”</p>
“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吧,不知道還有什麽在等著我們。”弗恩向窗外張望著,雖然威脅已不在,但是他仍然放不下心。</p>
“盡管我不認為我們還會遇到什麽出乎意料的東西,但是早點離開這裏也沒什麽不好。”妮絲捂住鼻子,皺著眉頭看著地上浸在惡臭黑水裏的屍鬼。</p>
兩人無意在村裏多做停留,撲滅了火之後,便匆匆趕回拴馬的樹林,兩匹馬仍在悠閑的吃著草,似乎剛才驚心動魄的戰鬥根本沒發生過一樣。</p>
恍惚中,有一雙手輕緩地將一件寬大的鬥篷蓋在她蜷成一團的身軀上,她感到了安心和滿足。之前的嘔吐使她精力全無,瞬間睡意襲來。隨著馬車輪子與地麵有規律的碰撞聲,妮絲漸漸失去了意識。</p>
“法師,”一束強烈的白光射入妮絲的眼中,“你要前往那裏?”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p>
“坎瑞……等等,你是誰?”妮絲驚慌地向四周望去,但並沒有人,有的隻是一片晃眼的白色。妮絲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白色所灼燒,她痛苦地閉上了雙眼。</p>
“我是你的主人,法師,你以為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誰?”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嘲笑。</p>
“為了我自己!這……這裏是哪裏?”妮絲歇斯底裏的大叫,轉身開始用盡全力地逃跑。</p>
“你逃不走的,命運之輪已將你我係在了一起,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聲音始終在她的耳邊。</p>
白色仍然無邊無際,挫折感和恐懼感讓妮絲筋疲力盡,汗水從額頭上滲出,匯聚到下巴滴下。兩隻腳像被腳鐐綁住般沉重,跨出每一步都是一種煎熬。妮絲幾乎已經不想再跑,幹脆倒在地上什麽都不做會比較好受些,但是僅存的一線希望讓她仍然拖著雙腿向前移動著。</p>
就在妮絲快要絕望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片翠綠無比的草地,草地中開著各色的鮮花,蝴蝶飛舞其中。</p>
妮絲的疲倦被這突如其來的美景驅走了大半,在草地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在遠處,一束金光直射在大地上,吸引著妮絲走向那裏。</p>
不知走了多久後,妮絲終於站在了金色的光束中,柔和的金色包圍了她,緩緩將她脫起,越升越高。祥和的絮語聲和蜂鳴聲在周圍逐漸清晰起來。</p>
之前低重的聲音再度響起,“法師,你無法逃走,也不能逃走,你有你的使命,你無法退縮……”</p>
妮絲在這柔和的金色中漸漸失去意識,“你是誰……我不懂……”</p>
“你會懂的,慢慢的,你將了解……”</p>
當妮絲再次醒來的時候,馬車正緩緩駛入坎瑞托城。守衛城門的騎士們嚴肅的審視著每一個經過城門的旅行者。</p>
“情況比我一個月前離開時更糟了。”弗恩避開騎士的目光,低頭看著躺著的妮絲。</p>
馬車通過城門,經過幾條街後,停了下來。</p>
“我們到了。”車夫跳下馬車,“你們撿了個大便宜,要不是跟我我們,可別這麽想這麽輕易的進城,守衛一定是把你們當成車隊的護衛了。”</p>
弗恩也跳下了車。“非常感謝你慷慨的幫助。”說著,從寬厚的腰帶中拿出兩個銀幣。</p>
車夫顯然很滿意這個結果,接過銀幣,塞入衣服內袋中。“你的朋友看起來不太好,我這裏有一些草藥,可以讓她舒服點,看你這麽大方,就送給你們吧。”</p>
弗恩把妮絲扶下馬車,接過草藥。“多謝,願貿易之神保佑你。”</p>
車夫點了點頭,“祝旅途順利。”然後拉著馬車向遠處的市場走去。</p>
弗恩將妮絲扶上了母馬的背上,牽著馬循著街找著自己熟悉的旅店。在把一切安頓好後,弗恩把妮絲輕輕的放在床上,妮絲剛碰到柔軟舒適的枕頭便沉沉睡去。弗恩把草藥交給了旅館老板,隨後出了旅館收集情報去了。</p>
夜幕降臨之時,坎瑞托城內數個地方幾乎同時響起了洪亮的鍾聲,城門守衛開始拉起連接城門的粗大鐵鏈,每根鐵鏈足有弗恩的手臂般粗,好幾個守衛一齊用力才能拉動。所有出口都被封鎖,整座城市進入戒嚴狀態。</p>
收集了一下午情報的弗恩在旅館裏喝著悶酒。根據他收集到的情報,極北的邊境之國薩拉在十幾天前被一支突然出現的黯潮軍隊所攻陷,隻有極少數人僥幸逃脫,有一小部分逃入了坎瑞托。</p>
據幸存者傳言,黯潮是從薩拉境內突然出現的,當守衛邊境的戰士們趕回都城時,城堡已經陷落,國王也已不知蹤影,生死未卜。隨後僅存的軍隊被城內和邊境湧來的黯潮軍隊前後夾擊,全軍覆滅。</p>
看來黯潮真的來了,想到這,弗恩不禁打了個冷顫。這樣也就可以解釋坎瑞托如今的戒嚴狀態了,畢竟薩拉一淪陷,擋在坎瑞托前麵的隻剩下多伊爾和瓦利斯中部的沼澤地了。</p>
正想著,妮絲從樓上走了下來,坐在了弗恩的對麵。旅館老板馬上端過一碗草藥汁,弗恩點頭表示感謝,並給了他一個銀幣。</p>
“看來你恢複了不少。”弗恩喝完了杯中的酒。</p>
“是的,我從小就這樣,所以我幾乎不坐馬車。”妮絲的臉仍有些蒼白。</p>
“為了避過城門口守衛的盤查,我們不得不借助商隊。”弗恩給妮絲倒了一杯熱苦丁茶,“坎瑞托處於戒嚴,不會放無所事事的旅行者進城的。”</p>
妮絲就著苦丁茶把草藥汁一飲而盡,“啊……還真苦,”她把話題岔開,“你打聽到了什麽?”</p>
弗恩撇了撇嘴,“不太好,似乎有大事要發生,或許已經發生了,我不確定,但是人們都在傳著黯潮來了。”</p>
“黯潮?”妮絲眼裏閃過一絲不安,“法師塔圖書館裏記載著過去的幾千年中出現過不隻一次。”</p>
“它的出現說明了什麽?”</p>
“你不會想知道的,但是我不能確定,”妮絲繼續啜著茶,“除非我親眼看到。”</p>
“你也許馬上就能看到了,”弗恩歎了口氣,“就在我們將要去的村莊,有人說那裏已經被廢棄了,因為有人在村子周圍的樹林裏看見了移動的軀體。”</p>
妮絲睜大了眼睛,“移動的軀體?!”</p>
“是的,”弗恩繼續說道,“到城裏避難的村民說它們移動緩慢,衣衫襤褸,還有人說,”弗恩停了下來,確認妮絲已準備好接受他接下來的陳述,“在移動的軀體中,看到了他們已經死去的親人或是朋友。”</p>
“啊!!!”妮絲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光明啊,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p>
“看來我帶回來的信息太多了。”弗恩不再說話,繼續倒了一杯酒。</p>
妮絲握著雙手,頭腦中不停地搜索著法師塔中有關的信息。“黯潮如果重回瓦利斯大陸,一定有什麽原因,我們得快點完成試煉,趕回法師塔,大法師們應該知道些什麽。”</p>
兩人都不再說話,靜靜的喝著自己的東西。</p>
夜晚,弗恩很久未能入睡,想著白天的各種情報,他開始意識到這次旅途遠比自己想象的險惡的多。隔壁房間的妮絲同樣無法入睡,白天馬車上奇怪的夢,和弗恩帶來的壞消息有什麽聯係嗎?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在假設了好幾種可能性後,妮絲終於失去了意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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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亮,妮絲與弗恩就騎馬出發了。目的地是坎瑞托東北的村莊,羊圈村,顧名思義,這是個圈養羊畜的農場。為了安全起見,兩人把馬拴在了離村莊兩裏遠的樹林裏,然後徒步進入村莊。</p>
整個村莊已經被廢棄,村裏唯一的酒館的大門在風中拍打著門沿,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響,氣氛甚是詭異。</p>
妮絲與弗恩從村莊的外圍慢慢靠近最近的房屋。由於村莊四周沒有任何遮擋物,兩人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p>
弗恩催促妮絲跟上自己,“我們最好找個隱蔽的地方,暴露在這裏就是個活靶子。”</p>
妮絲看著周圍,似乎在尋找什麽,並不急著跟上弗恩,“那個屋子距離正好,我們去那裏。”妮絲指向離酒館不遠的一間民屋。</p>
“很好,糟糕的決定好過沒有決定。”弗恩看了下屋子附近的酒館,總覺得裏麵藏著什麽。</p>
弗恩左手按在劍柄上,用腳試著踢開那間民屋的房門。門沒有上鎖,弗恩快速的閃進屋內,在確認沒有危險後,招呼妮絲進去。</p>
屋裏很亂,看得出主人是匆忙離開的,隻帶走了很少的東西。壁爐裏的柴火在完全燒完前被人為的撲滅。</p>
“這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你最好趕快,越快越好,我感覺不太好。”弗恩不安的從窗戶向外望去。</p>
“當我施法時保護好我!”妮絲左手掀起鬥篷,右手猛地舉起魔杖用力將末端刺入地麵,然後雙膝跪地,開始念誦咒文。隨著晦澀難懂的咒文聲,魔杖頂端的寶石裏出現了一條藍色旋紋,不停的旋轉著。</p>
弗恩焦急的望著窗外,多年的傭兵生涯使他意識到危險正在臨近。突然他發現從酒館裏“走”出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隨後其他“人”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出來。它們似乎受到了什麽吸引,一起向小屋靠近。</p>
“見鬼,這是些什麽東西,活死人嗎?”弗恩馬上拉上窗簾,把桌子抬到門後,用腳頂住了桌子。</p>
妮絲仍在念著咒文,藍色旋紋越轉越快。然而她無心顧及弗恩的狀況,必須專心引導法術。</p>
撞擊聲傳來,門在強烈的撞擊下顯得不堪一擊,哢嚓碎裂。弗恩沒料到那群東西的力道會如此之大,顯然不是常人的力量,頂住桌子的腳一下被彈開。弗恩迅速的抽出劍,擋在了活死人和妮絲之間。</p>
這時弗恩看清了這些怪物的樣子。臉上毫無生氣,眼球早已失去光澤,皮膚幹枯暗淡,渾身上下散發著嗆人的屍臭。一群行屍走肉的屍鬼。走遍大半個瓦利斯的弗恩從未見過這等景象,頭皮一陣發麻,胃裏翻江倒海,定了定神才勉強穩住情緒,雙手盡力握緊了劍。</p>
領頭的屍鬼緩慢的靠近弗恩,弗恩不敢貿然出手,隻好一步一步向後退。忽然屍鬼一顫,猛地撞向弗恩。這一撞速度極快,弗恩用盡全力才勉強躲開。然而屍鬼卻丟下弗恩,徑直撲向妮絲。小屋不大,眼看妮絲危在旦夕,弗恩舉起劍從側麵砍向屍鬼。屍鬼絲毫沒有要躲的意思,任由弗恩的劍砍入體內。突然屍鬼大叫一聲,低下頭看著還嵌在自己身體裏的劍,隨後空洞的眼眶看著弗恩,就這麽倒了下去。</p>
弗恩拔出劍,對著地上的屍鬼補了好幾劍才停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問到,“還沒好嗎?”然而妮絲仍然沒有回答。幸好此時門口的屍鬼並沒有繼續向前,它們似乎受著某種力量的驅使,但又害怕眼前弗恩手裏的劍。</p>
僵持了一小會,但弗恩卻感覺好像過了一整天,汗水從額頭上滲出,匯聚到下巴,手腳僵硬,劍似乎變得異常沉重。屍鬼的惡臭刺激著弗恩的神經,幾乎要將他薰倒。</p>
此時,背後的妮絲念誦咒文的聲音比之前更加大聲,魔杖裏藍色旋紋飛速旋轉,形成了一個藍色的圓環,懸浮在寶石裏。整塊寶石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一陣強烈的氣流向四周散開,妮絲的長發和鬥篷被吹了起來。</p>
屍鬼們像是受到了刺激,一齊撲向妮絲。弗恩大吼一聲,雙手舉起劍,砍向最近的屍鬼。劍從屍鬼左邊肩膀砍入,由右側腹部砍出,將其砍成兩截,惡臭的黑水四濺。</p>
後麵的屍鬼趁著弗恩大力揮劍還未來得及收劍的空隙,舉起形如枯枝的爪子橫掃過來。弗恩沒法招架,隻能向斜後方一撤步躲過這次攻擊。還未落地站穩,又一個屍鬼已經衝到跟前,用那硬如石塊的肩膀撞向弗恩。弗恩躲無可躲,舉起雙手護住身體,但是仍然被巨大的衝擊力撞飛到牆上。</p>
弗恩掙紮著半蹲起來,眼角瞥到剛才的屍鬼再次撞來,所幸速度不快,趁勢一個翻滾避開。屍鬼的力量巨大,竟然撞穿了土牆,直接撲倒在屋外。弗恩趁著這個喘息的機會,從背後刺穿了一個正要襲擊妮絲的屍鬼,回身又是一個橫斬攔腰斬斷另一個。</p>
屋子裏空間狹小,弗恩的麵前已被屍鬼包圍,仍在不斷衝來。“唯有拚死一戰了!”弗恩一劍砍斷了一隻揮到麵前的枯手,順勢將劍一個翻轉砍掉了這隻手主人的腦袋。隨後用肩猛地撞向左邊的屍鬼,堅硬的身體使弗恩的肩膀一陣劇痛,但這一撞使對方稍微搖擺了下,為弗恩爭取了再揮一劍的時間。劍急速劃過空氣,發出一聲尖嘯,右邊的屍鬼應聲倒地。一個撤步,弗恩躲開用肩膀頂著的屍鬼,一劍刺穿了它的麵孔。</p>
但是弗恩忽略了牆外的情況,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身體被從牆上撞壞的缺口進來的屍鬼壓住動彈不得,根本無法施展長劍。弗恩丟掉長劍,從身體右側的腰帶上拔出備用的匕首,一把刺入屍鬼的眼眶,黑水從創口中流出,滴在弗恩的臉上。刺鼻的惡臭讓弗恩幾乎要窒息,屍鬼卻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仍然一動不動的壓住弗恩。</p>
“這下完了。”弗恩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出乎意料的是其他屍鬼並沒有過來攻擊他,而是朝著跪在地上的妮絲走去。弗恩拚盡全力想要掙脫壓在身上的屍鬼過去保護妮絲,無奈實在比不過這群怪物的怪力,隻能躺在地上對著妮絲大吼。</p>
眼看妮絲就要被攻擊,弗恩將匕首從屍鬼仍然流著黑水的眼眶中拔出,用盡最後的力氣奮力擲向離妮絲最近的屍鬼。</p>
匕首深深的刺入屍鬼的腦袋,從另一端伸出,就這樣斜插在頭上。就和插入眼眶一樣,這最後一擊也完全沒有作用。受到攻擊的屍鬼甚至都沒回頭,舉起枯手就掃向妮絲。弗恩絕望的抬起腳猛踹壓在身上的怪物,但是屍鬼絲毫不知疼痛,一點都沒有放鬆。眼看妮絲就要被擊中,這一下連頭頸都能打折的攻擊會馬上要了她的命。</p>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魔杖寶石的光芒消失了,藍色旋紋不再旋轉,變為圓點懸浮在寶石內,一個火球從妮絲的手中飛出,不偏不倚打在屍鬼的臉上。隨著爆裂聲,火球迅速化為火舌,蔓延至屍鬼全身,被火焰吞噬的屍鬼掙紮了幾下,頹然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p>
火焰繼續焚燒著屍體,劈啪作響,剩餘的屍鬼在火焰前停住了腳步,像是失去了控製。見此情形,妮絲拔出插入土裏的魔杖並站起身來,嘴裏輕聲的念誦著晦澀的咒文。隻見屍鬼都如斷了線的木偶般頹然倒下,壓住弗恩的屍鬼也不再用力,被弗恩一推,無力的倒在了地上。</p>
弗恩踉蹌的拾起劍和匕首,如釋重負的靠在窗口用衣服不停的擦著臉上的汙水,“這是……結束了嗎?”</p>
妮絲環顧四周,看著弗恩的狼狽樣,“我想是的,控製它們的力量消失了。”</p>
弗恩長歎了一口氣,走到窗邊扯下窗簾,一邊擦拭著劍和匕首,一邊忿忿的說,“你要是再慢點,我們就都完了。”</p>
妮絲對弗恩吐了吐舌頭,抱歉的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麵對這些屍鬼,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危險。”</p>
“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吧,不知道還有什麽在等著我們。”弗恩向窗外張望著,雖然威脅已不在,但是他仍然放不下心。</p>
“盡管我不認為我們還會遇到什麽出乎意料的東西,但是早點離開這裏也沒什麽不好。”妮絲捂住鼻子,皺著眉頭看著地上浸在惡臭黑水裏的屍鬼。</p>
兩人無意在村裏多做停留,撲滅了火之後,便匆匆趕回拴馬的樹林,兩匹馬仍在悠閑的吃著草,似乎剛才驚心動魄的戰鬥根本沒發生過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