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剿匪再剿匪,匪卻越剿越多。


    當真是不好說。


    寧夏總兵賀虎臣隻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就算除了賀今朝這個反賊,陝西的賊寇怕也是不會平息下來。


    除非把所有吃不飽飯的百姓全殺了,整個陝西為之一空。


    沒有人,也就沒有什麽叛亂了。


    但這種事,楊鶴目前怕是做不出來的。


    因為陝西百姓太苦了。


    天啟七年,陝西大旱。


    崇禎元年,陝西大旱。


    崇禎二年,陝西大旱。


    不出意外的話,崇禎三四五,陝西依舊大旱。


    陝西百姓日切盼望能降雨。


    也許是上天憐憫陝西,六年終於發了大水,淹死不知幾許百姓,毀壞多少良田。


    崇禎七年鬧了蝗災,八年以後便是大旱與蝗齊飛。


    直到崇禎上吊而死,陝西旱災都沒有結束。


    不要怪陝西百姓前赴後繼的加入反賊的隊伍,成為反賊的重要兵源之一。


    因為他們真的活不下去啊,普通百姓哪有資本能連抗十五年的自然災害?


    縱然是些許中小地主,也得破產。


    大旱的結果便是顆粒無收。


    即使你是個勤勞的農民,不辭辛苦的遠去河邊挑水澆地。


    一桶一桶的澆下去,對於麥苗也無濟於事。


    你想要靠自己的勤勞幹活換飯吃,沒可能的。


    最後為了家裏人能有口吃的,隻能把田地低價賣給地主老爺,甚至還得磕頭求著人家買你的地。


    最後的最後,那便是為了口吃的,全家賣身給地主老爺家,成為奴仆。


    你的妻女變成地主老爺的使喚丫頭,老爺性質來了,玩一玩。


    要是惹惱了他,便虐待死你的妻女。


    至於想要朝廷官員給你做主?


    做夢去吧,夢裏啥都有!


    自古災害發生之時,便是地主老爺們開心之日。


    水利荒蕪,朝廷不修,緊挨著河邊溪流的都是地主老爺家的土地。


    甚至老爺家裏的那些奴仆,會禁止你去河裏挑水。


    哎,就是這麽不講理。


    可光是這樣也就罷了,但偏偏當你倒黴到時候,上天還會讓你的生活雪上加霜。


    陝西這地界,流寇可以劫掠,笑話,難不成我大明官軍就不可以劫掠了嗎?


    披著那層官皮合法侵害百姓,陝西百姓哪裏還有什麽活路啊!


    莫不如加入起義軍,興許還能搶劫富戶,活下去。


    甚至有機會能報複那些曾經欺壓過自己的地主老爺,睡他們的妻女!


    至於道德?


    亂世人命賤如狗,哪有什麽道德約束!


    寧夏總兵賀虎臣無意識的敲著椅子,他以前想著養寇自重,結果賀今朝這支寇,養的他媽的超出自己的掌控。


    甚至一個不小心,跟他硬碰硬都落不到好的下場。


    他在思索,該讓兒子回來了。


    要不然深陷賊窩,今後陷的會越來越深。


    洪承疇必然不會輕易略過此事,難不成要求援了?


    若是大軍圍困,在調一批不知情的明軍士卒,用命來消耗,不知道賀今朝還能頂住幾輪?


    因為道理很簡單,賀今朝撐死了也就幾千人,真的打的傷筋動骨後,他手底下的人也會不戰自潰。


    軍隊傷亡一旦超過一定的數目,視將領的凝聚力以及士氣而言,全軍崩潰是遲早的事情。


    如果朝廷下定決定,可以派很多人來送死,消耗賀今朝的實力。


    這便是反賊與整個大明朝廷作對的後果。


    洪承疇聽到劉廣生的話,便也坐在椅子上,看著眾人說道:


    “如今甘泉縣戰局越發的糜爛,你們都說說,接下來該如何做?”


    “莫不如就依照總督大人的意思,先行招撫反賊賀今朝,總得試試,這樣,才好有說辭。”


    陝西巡撫劉廣生知道洪承疇是在問他的意見。


    至於其餘武將,是不配發表建議的。


    縱然武官的品級比他們兩個巡撫高,但依照大明以文製武的道理,他們也得乖乖聽著。


    總之動作要有,即使是後補的。


    難不成總督大人還能親自詢問賀今朝,此事的過程是否為真?


    官字兩張口,怎麽說,輪得到一個反賊來講真話?


    講真話的人多了,你賀今朝算老幾!


    “嗯,招降書還是要射進城中的。”


    洪承疇點點頭,決定要親自給賀今朝寫一封招降信。


    紫禁城內。


    崇禎皇帝依舊在兢兢業業的批閱奏折。


    沒法子,自從他上任的上任的上任的上任開始,大明就是一個爛攤子了。


    現在崇禎隻不過是接受了一個爛的沒法在爛的爛攤子,如果他也能學習上幾任皇帝的做派,興許大明朝還能多活幾年。


    畢竟就他一個人想要當中興之主,下麵的人可不想當中興之臣!


    再加上他的性格緣由,下麵的大臣們的主要工作也不是治理國家,而是“欺上瞞下”。


    欺上瞞下多是一件美逝啊!


    大明高官們深知摸魚的快樂。


    如今的崇禎皇帝才剛剛十九歲,正是充滿朝氣,大展拳腳的年紀。


    他倒是和反賊賀今朝同歲。


    盡管崇禎皇帝異常警惕結黨營私之事,但這種事是無法避免的。


    師生、同鄉,姻親,這些關係就注定大臣們是需要相互勾連的。


    朝廷之中,無人你怎麽做官?


    崇禎皇帝扳倒魏忠賢,要求擴大整治閹黨範圍。


    一下子就開啟了互相撕咬,然後便是東林黨獨大。


    閹黨不是好人,難不成東林黨就是了?


    他們不過是自詡為道德君子的一幫人。


    朝廷當中的閹黨的倒台,也不過一幫精明的人被一幫更精明的人,借著皇帝的勢力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如今大明搖搖欲墜,這些人還在為入閣的事情爭鬥。


    其中呼聲最高的便是東林黨領袖錢謙益!


    這位便是水太涼、頭皮癢先生。


    但人家現在是大明的忠臣,還想要當重臣!


    可想要入閣的人,並不止錢謙益一個人。


    屁股太少,腦袋太多。


    大家為了屁股之爭,開始相互打破腦袋。


    崇禎皇帝瞧著十個候選人的名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因為這些人既有閹黨餘孽,又有東林黨。


    這波人屬實是成分非常不好。


    但崇禎皇帝又無人可用,還得是矮子裏拔將軍。


    可又擔心被大臣背後的黨派左右,對兩黨都極為防範。


    正當崇禎皇帝為此撓頭的時候,突然靈光乍現,他想出來一個絕佳的計策。


    枚卜大典!


    這個是什麽意思呢?


    簡單而言就是抓鬮。


    這是非常天才的政治家才能想出來的招數,能讓許多當事人都服氣。


    崇禎把這十個人的名字放入金甌當中,誰運氣好就能進入內閣。


    也就是說,大明的那一小撮決定性領導的人,不是靠著什麽優秀,什麽有才能。


    就靠著運氣!


    皇帝抓哪個鬮,誰就能入閣,堪比小範圍買彩票。


    理清了這件事朝廷的頭等大事的思路,崇禎皇帝拿起三邊總督楊鶴送上來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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