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敏用他僅剩下的一隻眼睛,能很好區別是要來投靠的人,還是來追殺的官軍。


    因為想要投靠錘匪的叛軍士卒當真是丟盔棄甲,慌不擇路,唯恐自己跑慢了。


    反倒後麵持刀,全身著甲追擊的,雖然叫嚷的很大聲,但走的並不是很快。


    他們要保存力氣,倒是著輕甲的弓弩手迅速追擊,連翻射擊配合一些騎兵,意圖擊殺跑的最慢的叛軍士卒。


    沿途路上倒下了很多被一箭射中後背,大腿嗷嗷叫的叛卒。


    然後就被後麵走來的甲士,一刀斃命,砍下腦袋,再繼續前進。


    “舉旗子,放炮!”


    劉宗敏吩咐一聲,木頭魚鎮高處的錘匪揮舞著旗幟,黃河上的船隻收到信號,大聲喝令炮手準備。


    就算還有一些叛卒沒有及時跑進來,劉宗敏也不會放官軍驅趕他們進來了。


    轟轟轟。


    三發石彈從船上打出去。


    縱然沒有擊中行進當中諸多官軍,也穿鑿而過,打死了一兩個,殘碎的屍體甚是駭人。


    “敵襲。”官軍大聲叫嚷著。


    追擊的腳步一下子就變得遲疑起來。


    劉宗敏看著周遭的火銃手、弓弩手、長槍手,以及幾個操炮手很是滿意。


    隻要官軍膽敢衝擊,正好宰了他們。


    大帥方才交代過,在官軍沒有大批量渡河的時候,不要過分暴露實力,免得他們不敢過河。


    到時候咱們領兵渡過黃河入侵陝西,難免會有官軍來斷後路,這片土地他們征戰許久,往來的道路都十分熟悉,不利於錘匪發揮出地利優勢。


    陳奇瑜被心腹給護住,急忙讓他避讓。


    火炮的威力,可不像弓箭一樣,兄弟們舍命給你擋了能擋住。


    “布政使,這夥叛軍有賊寇接應,船上還有幾門大炮呢。”


    陳奇瑜透過層層人牆拿著單筒望遠鏡瞧著黃河上的船隻,又看了看木頭魚鎮內錘匪擺出了防守的姿態,單靠自己麾下標兵強行衝擊,指定是費力不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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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鳴金收兵,且全部散開,不要故意圍著我。”


    陳奇瑜是個知兵之人,果斷下令停止追擊,前麵那些標兵腰間已經掛了好幾顆賊首。


    方才王承胤不是來了嗎?


    先讓他的人上去試試水。


    況且他麾下的標兵也沒有帶著防炮的盾車之類的,強行拿肉體抗炮,對於士氣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縱然是精銳的白杆兵,也抗不過炮擊的。


    隨著陳奇瑜命令的下發,行動緩慢的著甲士卒自是紛紛趴在地上向後緩慢爬行,躲避炮擊。


    那些追擊更猛的弓弩手則是迅速跑回去,遠離火炮的射程。


    幾炮下去,追擊戰的場麵頓時就清淨了。


    逃跑的繼續逃跑,追擊的也撤退了。


    劉宗敏很滿意眼前這種情況,不枉他白研究火炮了。


    黃河邊自是有士卒在維持渡河秩序的人,誰敢胡亂上船,直接砍死。


    幾個腦袋掛在旗杆上,下麵的黃土被滴成了一小塊濕地。


    狼狽逃竄的叛軍很快就全都被喝令蹲在地上,不許動彈。


    除了張福臻帶著一波人渡船過去之外,其餘叛軍皆是不許上船。


    等到他們跳下船後,賀今朝等人已經列陣了。


    先前過河請求投降的樊計榮從錘匪軍陣當中跑出來。


    “劉大哥,賀大帥已然同意了咱們投降,現在先把武器都放下,還請張巡撫過去敘話。”


    劉道江聞言點點頭,當即就與幾個人架著走不動路的張巡撫往錘匪軍陣走去。


    其餘叛軍皆是順從的放下手中的武器,或站或坐在一旁休息,眼睛時不時看向錘匪軍陣,又看向河對岸不曾過河的袍澤。


    張福臻內心非常抗拒,見到了賀今朝第一句話,就是我覺不投降賊寇。


    這話一出,搞得劉道江幾人心都跳慢了半拍。


    咱們是求著人家收留的,如何能擺出這幅臉麵來?


    “老父母。”


    劉道江急忙在背後扯了他一下衣角。


    賀今朝瞧著眼前這個宛如落湯雞一樣的老頭子,可以看得出來平日裏胡須修理的極好,胡子長度直到胸前。


    饒是頭上一直滴著水,頭上的官帽也沒有摘下來。


    “是我求著你投降了?”


    張福臻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當初隨著楊鶴談判的時候,見過他一次。


    那個時候就知道此人膽大妄為,絲毫不把大明高官放在眼裏,屢屢亮出拳頭做出威脅掀桌子狀。


    加上洪承疇等人才剛剛練兵,根本就沒有攻克堅城的精銳士卒。


    對於這種無視大明律法的逆賊,大明官員沒法像捏順民那樣捏著他,故而隻能聽之任之。


    隨著楊鶴秉承著禍害鄰省的執政,快速平定陝西賊寇的思路,有意放縱他跑到山西作亂,如今賀今朝已經成了大明的心腹大患。


    錘匪這夥賊寇不似尋常賊寇那麽好對付,至少在百姓當中名頭極好。


    官府不給百姓發賑濟,反倒錘匪賑濟百姓!


    張福臻想想這件事,就認為賀今朝的收買人心的舉動,極為可怕!


    這種人不似尋常賊寇,指定是個有大野心之人。


    “我是官,你是賊,自古官賊不兩立。”


    賀今朝忍不住掏掏耳朵,隨即彈向張福臻:“你都被擼了,還給我這擺官架子呢?”


    “你。”張福臻氣得胸膛起伏不定,胡須貼在胸前。


    “劉道江是吧?”


    “大帥,我是。”劉道江當即單膝跪地大聲應和。


    “你是官軍是賊寇?”


    “小人最早是賊寇,跟著神一魁當了反賊,又隨著神一魁被平定成了官軍,現在又當了反賊。”


    劉道江的這份豐富的履曆,在陝西這片土地上,能反應出很多的事來。


    “這就是你說的自古官賊不兩立?”賀今朝頗為不屑的瞥了一眼張福臻:


    “果真是迂腐之人,怨不得被人排擠成這個樣子,偏偏胸中有著自己的抱負,結果因為不會混官場,就覺得自己失意想要自殺。”


    “我再重複一遍,我沒有跳河自殺!”


    張福臻已經變得氣急敗壞,著實破大防了。


    他接連被人說因為公事自殺,結果是因為自己腳滑跳進黃河差點淹死的事。


    賀今朝微微挑眉,他是不是覺得自己沒死成,沒有留下一個好名聲,反倒被部下裹挾投了錘匪毀了名聲,這件事讓他耿耿於懷?


    按照大明某些讀書人的思想,這種事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劉道江慌忙抱拳道:“賀大帥,老父母他隻是一時間轉不過彎來,是個好麵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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