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通也很有禮貌的派人去通知山西巡撫許鼎臣。


    當然崇禎在調撥許鼎臣入京勤王的時候給他升了官,不過是要當京城去領官印。


    可許鼎臣沒去。


    就當路上傳旨的人遭了錘匪,沒給他送到給處理了。


    主打一個不聽調不聽宣。


    如今還有錦衣衛和太監拿著崇禎的聖旨外出工作,已經是冒著極大的風險了。


    許鼎臣對於唐通這個很有邊界感的武將,好感度微微上漲。


    然後帶著自己的心腹甲士,前往邊界赴約。


    “許少保。”


    唐通頗為恭敬的行禮。


    “什麽少保,我怎麽不知,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山西巡撫罷了。”


    崇禎目前隻能依靠封官給剩餘的人許諾。


    連左良玉都是太子少保呢,更不用說許鼎臣了。


    大批量的高官職位,以及此戰過後給眾人封爵的大餅,都被崇禎畫出來了。


    朱由檢生怕這群武將未曾立下戰功就封爵,然後不幹活了。


    當然,現在也沒幹活。


    崇禎的威望徹底無了。


    唐通見許鼎臣裝湖塗也不在多言,隻是複述了洪承疇的意思。


    總之目前大明已經到了快要滅亡的時候,殘存的大明忠臣理應團結起來,快來加入洪太傅的團隊。


    洪承疇重用唐通是有跡可循的。


    畢竟他這個內奸為了潛伏的更好,做出的事比忠臣還要忠,自然把真正的忠臣給比下去了。


    這種人,洪承疇不重用,還要重用白廣恩那種有前科有原罪的人嗎?


    就算白廣恩主動貼上來,洪承疇也不會把他引為心腹。


    對於唐通的轉達,許鼎臣則是微微一笑:


    “洪太傅領軍來山西,是為了攻打錘匪,還是為了假道伐虢,真正想要滅的是我?”


    “許少保言重了,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如何能肆意殺朝廷重臣!”


    “哈哈哈。”許鼎臣毫不在意的溜達了兩圈:


    “想當年錘匪賀今朝在晉西北作亂,前任巡撫直接假托父親去世,棄官回鄉。


    朝廷無人願意來填坑,結果把我給派來的。


    我到任之前,賀今朝已然成就了不小的實力。


    我屢次調兵圍剿他,卻被他一步一步做大,一直向朝廷求援,訴說錘匪的危害。


    可惜那袞袞諸公無人應答,連陛下都覺得優先剿滅其餘流寇。


    賀今朝可是占據了太原城,擒獲了大明宗室,皇帝都不上心。


    我許鼎臣守住山西寸土數年,也不見朝廷派兵支援,別說軍餉,連糧食都不給。


    隻會調我往來配合剿滅錘匪,可總是做那無用功。


    朝廷這般做,如何能不讓我寒心?不讓我麾下的將士寒心?


    如今陛下調我入京,怕是朝中已然無人可用,否則怎麽會惦記我這三千人馬?”


    “許少保嚴重了,您哪裏隻有三千人?”


    “嗬嗬,果然調查清楚了,甭管我麾下多少人。”許鼎臣止住神行,攥著拳頭道:


    “洪承疇十萬精銳人馬都不肯去與破關入塞的清軍作戰,偏偏要我去墊刀頭,當真是好算計!”


    “洪太傅絕無此意。”唐通連忙幫洪承疇開脫。


    可是這話在許鼎臣聽來是越開脫,就越加重他心中的猜測。


    洪承疇就是這樣想的。


    “洪太傅一心為國,焉能做出這種事來。”


    “多說無益。”許鼎臣一甩衣袖道:


    “你回去告訴洪承疇,他要是真有本事,就率部攻打山西,我自是會配合他。


    就算他打不了山西,去打南京我許鼎臣也敬他的為人。


    至於見麵就不必了,我與他沒什麽好見麵的。”


    許鼎臣根本就不給唐通準備的機會,牽過一旁的戰馬,在親衛的扶持下上去。


    “對了,沒事別來老子的地盤。”許鼎臣舉著馬鞭道:“山西境內鬧錘匪,你又不是不知道。”


    唐通明白許鼎臣話裏的意思,老子要想弄死你們容易的很,假托錘匪之手足矣。


    “許少保,洪太傅讓我最後跟你說一聲,隻靠著你自己很難守住山西的,遲早被錘匪給吞並。”


    “我現在要出了山西,不是被洪承疇吞並,就是被清軍給圍毆致死,而洪承疇與皇帝作壁上觀。”


    許鼎臣輕磕馬肚道:“我現在還能與你好好說話,已經是看在同朝為臣的份上了。”


    唐通看著許鼎臣帶著人馬走了,發現他的隊伍還是有一定可取性的。


    至少行進間已然是有強軍的模樣。


    “哎,大明越發的衰落了,連皇帝的旨意都沒有聽的了。”


    唐通頗為歎息的搖搖頭,然後轉身就走。


    也就是大帥目前沒有心思東出雁門關,才會給了眾人一副許鼎臣可以守住這裏的假象。


    待到出了山西之後,便遇到了薑瓖率部前來。


    “唐總兵是來大同抵抗韃子的嗎?”


    薑襄騎著馬往前奔了數步,二人站在道路中間,二馬相對,並無外人。


    “大同邊界很難穩定嗎?”


    “倒是不難。”薑瓖掏了掏耳朵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集結了許多蒙古人,準備給追擊的清狗韃子來一次狠的,田虎率部頂上,劉宗敏也領兵到了大同邊緣。


    劉副帥的意思是洪承疇想要搞事的話,那就一塊料理了他。”


    “盡管放心,洪承疇隻是想要把許鼎臣納入麾下,先前的消息已經通知到劉副帥那裏了的。”


    “不不不。”薑瓖又拽著韁繩道:


    “劉副帥的意思是洪承疇這個人很難有什麽值得相信的人,你看似參與了全局,但萬一事發突然。”


    “那我就砍了他。”


    唐通說完這話之後,薑瓖便拱拱手:“那我們就全力對付韃子去了。”


    然後帶著他的人直接走了。


    嘩變嘛。


    這件事對於大明士卒而言,屬實是家常便飯一樣的操作。


    唐通告別了攔路配合表演的薑瓖,迅速回到易州,事無巨細的告訴洪承疇他與許鼎臣、薑瓖之間的談話。


    順便說了二人極有可能是達成了某種協定,全都不領皇命。


    “我早就知道薑瓖與錘匪勾勾搭搭,現在竟然如此猖狂了。”


    洪承疇對於唐通的失敗而歸並沒有什麽懷疑,他要是真的成功了,自己就得懷疑許鼎臣是否想要趁機幹掉他。


    “太傅,大同也不在朝廷的控製之內,他們早就被賀今朝給暗中拉攏,還想讓我們進入大同去抵禦韃子,定是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洪承疇也不在多言,揮揮手讓唐通下去休息。


    他就坐在那裏,捏著胡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南京城內。


    賀今朝正在給鄭芝龍處理福建“大明忠臣”的時間。


    他終於接到了清軍入侵的消息,同時也是運河商人瘋狂趕回南直隸。


    戰事爆發的很突然。


    清軍進軍迅速,先前打了李自成一個措手不及。


    “傳令給李定國,叫他在徐州嚴加防備。


    要是清軍膽敢到達距離邊界三十裏,就直接殺出去,趁勢占據山東部分地區,尤其是以運河周遭的縣城。”


    賀今朝才懶得想李自成的人會不會故意引誘清軍南下,總歸就是要把戰火控製在山東境內。


    “主公,是否要延緩南下的日程?”張福臻倒是覺得就近發生戰事,指定要坐鎮的。


    “用不著,這又不是什麽覆滅之戰。”賀今朝蓋好自己的印章道:


    “清軍與闖軍之間且得打上一段時間內,由李定國全權負責前線戰事即可,來回請示隻會錯過戰機。


    等我從南方回來,他們之間能分出個勝負還未可知呢,再加上有洪承疇在一旁虎視眈眈,興許是四方會戰,挺熱鬧的。”


    “哈哈哈。”徐以顯笑了兩聲:


    “好一個四方會戰,誰也別想吃的盆滿缽滿。”


    李自成想要把山東當成他的根據地,可是一旦戰亂起來,那屬地的百姓就很難安心耕種。


    隻要李自成養不活“百萬兵”,他都不用外力摧毀,自己都能遭到極大的反噬。


    】


    這種人就相當於練功走了捷徑,極大可能會走火入魔。


    到時候自家主公率軍北伐,無論是闖軍還是洪承疇帶領的軍隊,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暗舉義旗呢。


    賀今朝又拿起劉宗敏發來的緊急情報,大抵就是清軍韃子與阿巴泰在塞外分開後,直撲大同邊境而來。


    他集結了人馬,以田虎為先頭部隊,作為第一序列的攻擊,後續看戰事發展再跟上去。


    對於這種事情,賀今朝也放手讓底下去做,通訊時間太長,沒必要千裏之外指揮微操。


    “主公,就是先前說要尋找的那個天工開物的作者宋應星,在江西被高將軍找到了,人已經送來了。”


    賀今朝站起身來,連忙問道:“人到哪了?”


    “就在門外。”


    “那我出去迎一迎。”


    宋應星以及他兩個兒子都被帶來了。


    說實在的,宋應星心裏挺害怕的。


    錘匪凶名在外,就算那位高將軍對他十分看重。


    說賀大帥對於他的著作很感興趣之類的。


    盡管他也聽說了錘匪不重用那些中了功名之人,他與兄長屢次科舉後不第,已經放棄了。


    兩個兒子也不是什麽考取功名的材料,都在家務農。


    宋應星對科舉死心了,也沒有逼迫兒子們非得去考科舉,而且有一個當知縣的哥哥,他縱然在家務農也頗受尊重。


    就在忐忑等待當中,宋應星見到了眾人簇擁著從門口出來的一個年輕人。


    相比於五十多歲的宋應星,賀今朝卻是年輕人。


    “你便是宋應星?”


    “是。”


    “天工開物是你寫的?”


    “對對。”宋應星連連應聲。


    “好,今日總算是見到真人,你這種人才,正是我想要的!”


    賀今朝拉著宋應星就往府衙裏走。


    眾人皆是感到一陣詫異。


    縱然是宋應星本人都有些難以理解。


    我怎麽就這麽受賀大帥的歡迎?


    畢竟按照錘匪的政策而言,宋應星沒什麽統戰價值。


    頂多算是個前明小官,擔任縣裏教諭的時候,許多著作都發表在這個時間點。


    然後從未入流的小官升為正八品的推官,掌管一府邢獄,然後就辭官了。


    他兄長宋應升調任廣東肇慶府恩平縣令,早就降了錘匪。


    講道理他也算是錘匪的家屬。


    畢竟也會與宋應升通信,就算是他大哥在廣東陣亡了,也不至於錘匪最高領導如此隆重的接待他啊。


    宋應星這個人呐,屬實是稀缺性人才。


    按照後世來講,他是一個“搞科學的”。


    而這種學說受眾並不廣泛,能得到一個這樣的人才,就已經是賀今朝的幸運了。


    這個人在自然科學理論上取得了一些小成就,有關生物學、化學和物理學都有深入的研究,比西方早了一百來年。


    更重要的是宋應星在總結農業和手工業經驗的過程中,逐步形成了樸素的唯物淪和辯證法的思想,這才是最為難得的。


    “我意成立科學院校,你來擔任副校長,然後就帶著全家去太原就職吧。”


    “啊?”


    宋應星不理解,就見賀今朝叫人拿來天工開物:


    “你就先教一批學生傳授這種實用的東西,然後在化學、物理、生物上各自研究。”


    “大帥,可是我,這,那。”


    賀今朝十分理解工科男不善言談的形象,隨即開口道:


    “我這兩天會寫點東西出來,你就放心大膽的上任去。”


    或者說宋應星也沒有什麽拒絕的權力,什麽歸鄉隱居的話直接被賀今朝給堵死了。


    這樣的人才,在鄉野默默無聞的老去,才是最大的損失。


    宋應星一家人被安置在府衙旁邊的招待所。


    他的兩個兒子也都娶了妻,一家人麵麵相覷。


    倒是宋應星有些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感覺。


    “爹,你就這麽被賀大帥給委以重任了?”


    “是啊,這副院長是幾品官啊,比八品官要高嘛?”


    作為傳統農婦,兩個媳婦出奇的沒有開口言語,這種事總得家裏男人作主。


    而且賀今朝在與宋應星交談的時候,並沒有避諱他家裏的人。


    按照士大夫的規矩,這些人都是不配上桌的。


    宋應星捏著胡須沒言語,他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可是看著手裏的那本被經常翻看的天工開物,又覺得賀大帥是自己的知己。


    畢竟這本書除了引起書商的興趣外,其餘士子幾乎看看就會放下。


    因為這種著作,對於科舉無益。


    宋應星收起手中的書道:“我不是為了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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