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正在觀察戰場,並沒有叫自己的部下貿然加入進去,還需讓士卒與戰馬歇息一二。


    “多鐸,你且帶一個甲喇加入戰場,絕不能輕易放錘匪騎兵回去。”


    北邊那些密密麻麻的蒙古遊騎兵,也都虎視眈眈的盯著。


    此時揚古利已經衝殺上去了,皇太極是相信他的。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尤其是皇太極發現賀今朝的隊伍裏,根本就沒有幾個老行伍的衝將。


    在這點上,賀今朝是一點都不占優勢。


    皇太極倒是想要跟林丹巴圖爾掰扯掰扯。


    方才在路上他就已經知道情況了。


    代善被林丹汗與賀今朝的合兵陰了幾波,在草原上狼狽逃竄吃睡皆是不能得到保障。


    甚至為了突圍,鑲紅旗在葉臣的帶領下,不知道跑到草原哪裏去了。


    或者說林丹汗他就盯著代善行動,想要搞死他。


    在代善好不容易靠近大同城牆附近,正紅旗就被扮演為援軍的狗明軍突襲了一遭,遇到了不小的損失。


    激戰之時,正好豪格能夠迅速趕到,順勢把明軍給打的困縮在一團。


    可以說,後金軍遇到明軍,皆是不懼,還敢帶著少數人正麵衝擊他們的。


    然後賀今朝就領著錘匪來救援,豪格又和他的人相殺。


    此時此刻,雙方領著各自的大軍全都到場。


    烏壓壓一片,怕是有十萬人聚集在這塊草地之上。


    皇太極騎著戰馬,麵色陰沉。


    賀今朝他不僅聯合了大明的官軍,還聯合了草原上的林丹汗,甚至還捏合了以碩托為首的大金叛徒。


    可以說,當今天下這個幾個勢力,被賀今朝捏合了一遭,他的盟友倒是不少。


    皇太極便數自己周遭的勢力,除了殘存的科爾沁部落的忠實盟友外,甚至連助戰的人數也比不過賀今朝。


    其實皇太極當真願意把在場的幾方勢力都捏合在一起,為他所用。


    結果全都被賀今朝給捏合走了,大金完全沒有落到什麽實惠。


    先前得到草原上的情報,察哈爾幹旱又缺糧,還鬧了瘟疫,皇太極才決定要“報仇”。


    可現在看來,林丹汗靠著他的女婿賀今朝倒是沒有遭受如此大的損失。


    幾萬騎兵的威力,誰都得掂量掂量。


    縱然後金軍士卒身上穿的甲比蒙古士卒要好,但相比之下,箭術落人家一大截。


    你後金軍士卒可以三十步騎射明軍麵部那小塊地方,蒙古人四五十步興許就能射中後金軍士卒麵部那小塊地方。


    再不濟,用數量來降低難度。


    皇太極在打量著戰場,賀今朝同樣也在打量著戰場。


    後金軍若是想要突襲車營,那是沒機會的。


    賀今朝對著身邊的傳令兵道:


    “掩護武大定等人撤退,勿要與後金援軍糾纏在一起,讓他們往左翼撤進合成營內,準備要開炮,擾亂後金軍的騎兵了。”


    急促的哨子聲在合成營內響起。


    左翼戰車群露出了三道口子,同時自是有長盾兵分裂兩側。


    他們後麵站著手持鉤鐮槍的士卒,準備砍斷趁機衝進來的後金軍士卒馬腿。


    碩托拿著單筒望遠鏡一個勁的看著外麵,大聲指著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


    “那個便是揚古利!”


    王可興聽不懂眼前這個女真人的話,然後聽到碩托急的往軍陣中指去,又吼出“大官”兩個字。


    “兄弟來,來活了。”


    王可興興奮的大喊一聲。


    大帥叫他召集軍中使用火銃能打的準的人,加以訓練。


    不就是為了在軍中射殺敵軍高官用的,以此來讓他們失去指揮,更加容易潰敗。


    幾個人蹲伏在戰車上,拿著望遠鏡聽著布祿給翻譯。


    就是那個喜歡用長矛的白胡子老頭。


    超品公揚古利追隨努爾哈赤征戰,出手又猛又狠,經常屠戮所有男子,擄掠婦女和孩子回去。


    這個時候他見四旗都扛不住錘匪的攻擊,自是大怒,手裏的長矛屢屢出手,接連把錘匪騎兵戳死於戰馬下。


    武大定手裏也捏著長矛,方才是他的親衛楊市斷後,結果被那個老女真狗韃子給戳死,掉落馬下。


    他恨不得翻身回去宰了那條老狗,可是大帥軍令不可違。


    武大定隻能捏著手裏的長矛猛磕馬肚,繼續往自家合成營裏突。


    揚古利的身後便是統率正白旗支援的多鐸。


    “別跑。”


    揚古利手裏捏著長矛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直接把前麵的錘匪騎兵給透胸而出,跌落馬背。


    揚古利哈哈大笑,仿佛又回憶起以前征戰沙場的痛快之意。


    他快速打馬追上去,直接薅起屍體上屬於他的長矛。


    砰砰砰。


    合成營內十幾杆魯密銃冒出白煙。


    王可興等人便迅速跳下戰車,看都沒看一眼,開始重新裝彈,準備下一次再打。


    可碩托一直拿著望遠鏡就盯著發現的第一個目標揚古利呢。


    望遠鏡裏的揚古利正從屍體上拔出長矛,身體微微顫抖了兩下。


    戰馬脖子前露出一個血洞,往前跑了幾步後,也終於倒在了地上。


    揚古利手裏的長矛落在地上,碩托眼瞅著他半天都沒起來。


    他身邊的兩個後金軍士卒也晃晃悠悠的被戰馬甩下來,另一個人自是腳掛在馬磴子裏,被戰馬拖行。


    嗡嗡嗡。


    又是一陣箭雨洗禮。


    揚古利身上的鎧甲紮了幾隻箭失,但碩托覺得傷害不大,大金的甲可比明軍的要好上許多。


    至少不會偷工減料,再加上超品公的身份,身上的甲會更好。


    就看錘匪的火銃,能不能發揮作用了。


    碩托忍不住一手扒著旗杆,一手拿著望遠鏡,單腳踩在車廂上,想要仔細觀察倒在地上的揚古利。


    他心裏猶如百抓擾心一般,到底是打中了,還是沒打中。


    因為年老被戰馬壓住腿,所以推不開?


    碩托沒注意到的是連多鐸,都受到了傷害。


    多鐸率軍追擊,逼近錘匪時因為戰馬被鉛子碰到驚慌墜馬。


    他麾下的戰馬逸入敵陣,多鐸看見老將揚古利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來,鎧甲上破開了三個血洞,他就知道老頭活不下去了。


    多鐸爬起來就奪了自己麾下士卒的戰馬掉頭往回跑。


    至於被奪了戰馬的後金軍士卒留在亂陣裏,當然是他自己想法子跑回去,如果是僥幸未死的話。


    要不是多鐸是個貝勒爺,身邊的巴牙喇早就不管不顧的衝過去。


    根本不會做出主動勒住韁繩護住他,避免被後麵的戰馬踩踏等動作!


    作為主將的多鐸率先撤退,身旁的巴牙喇以及正白正黃旗士卒也跟著一同撤退,直接跑向和代善的正紅旗會和。


    揚古利縱然一時半會沒斷了氣,被戰馬壓著,周遭的人又被多鐸帶走了,死隻是個時間問題。


    當多鐸奪馬而逃的時候,碩托才看見,氣得直拍自己的大腿。


    殺了揚古利,終究是一條老狗,哪有殺了多鐸、豪格等人更有分量呢?


    碩托忘記自己危險的動作,胳膊稍微一鬆,他就不可控製的從踩著的車廂上摔下來。


    彭的一聲。


    砸的他麵露苦澀,齜牙咧嘴,感覺胳膊都折了。


    武大定突擊合成營內在往後一瞧,發現身後並沒有後金軍韃子,那個特征明顯的白胡子老頭已經倒在地上。


    隻不過胸膛還有起伏,一條腿被戰馬壓著,連推開的力氣都沒有。


    “哼。”


    武大定重重的哼了一聲,算便宜你這個糟老頭子,死的這麽輕鬆。


    戰場上的形勢突然轉變,自是引起了賀今朝的注意。


    “打中了嗎?”


    賀今朝環顧左右詢問:“立即向著敗退的後金韃子開炮。”


    急促的哨子聲響起。


    車營最外圍,被裝在戰車裏的大將軍炮,發揮威力。


    砰砰砰。


    錘匪與後金軍的士卒一分開,就立馬發揮出了威力。


    滿頭大汗的武大定下了戰馬,下令清點自己麾下的士卒,一數嚇一跳。


    此番與狗韃子的兩波援軍交戰,一下子就損傷了四百餘士卒,他麾下總歸就是千餘人的規模,著實是讓他心疼不已。


    許多還都是跟著他的老兄弟,若是立下軍功,被大帥提拔。


    此後他也能擴充人馬,這些人全都能成長為隊長、中隊長,還有楊市是可以被提拔為隊長,頂替他的位置的。


    結果被後金軍的兩波援軍,給突死在了這裏。


    不得不說正黃旗的士卒確實更加精銳,揚古利手底下也多是征戰多年的老卒了,比錘匪的底蘊更足。


    武大定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熱的臉頰,奔著大帥的指揮車而去。


    一旁的李茂春臉色同樣有些不好看,他的損失也不小。


    “大帥,打中了。”


    王可興派來一個小兄弟向賀今朝匯報:“那個女真韃子說被咱們打死的人叫陽古麗,是個大官,是女真韃子的重臣。”


    “好,幹得不錯。”


    賀今朝可不知道誰是陽古麗,但並不妨礙先誇獎一下自己的部下。


    “嘿嘿嘿。”


    被大帥誇了一句,自是眉飛色舞,大帥的肯定,可不是尋常士卒就能得到的。


    “你們且再去前頭叫那碩托觀察,他女真韃子不是喜歡衝陣嗎?


    就照著他們領頭的打,爭取多打死幾個,本帥到時候給你們單獨設個神槍手神炮手的獎章。”


    “是,大帥。”


    火銃兵眼睛一亮,自是往前線跑去。


    轟隆隆的炮響,合成營內又是一陣白煙飄過。


    硫磺的味道,這些炮兵早就聞慣了。


    可是聽著王可興麾下的士卒興高采烈的宣揚,大帥說要給打的準的火銃手和炮兵單獨設立獎章。


    這些炮兵也都頗為驚詫,相比於那些衝鋒陷陣的士卒,他們這些人被大帥派重兵保護,一般情況下安全的很。


    安全也就意味著,不如其他兵種容易立下功勳。


    “真的假的?”


    “大帥親口跟我說的,我還能騙你,不信我的話,也得信大帥的話!”


    周遭的操炮手聞言皆是一喜,他們誰不知道專管炮兵的威武將軍周達,那以前就是個吃不飽飯的明軍士卒。


    當初跟著洪承疇等人圍攻甘泉縣,躲在外麵拉屎,偷聽到其餘人的談話,說降了甘泉縣的錘匪能夠吃飽肚子。


    那個時候,連官軍都不能保證自己不餓肚子,尤其是開始的時候軍紀還沒有那麽壞,明軍肚子餓了,就直接劫掠百姓。


    他們還是畏懼大明朝廷以及地方官府的。


    周達便直接跟著幾個士卒一起去投了大帥,然後問誰會操炮。


    他仗著跟他爹學過幾年,壯著膽子一個人擺弄,這才有了今日。


    “多好的機會。”王可興大叫幾聲:


    “快把那個女真狗韃子叫過來,讓他給兄弟們指人,結束了咱請他喝酒。”


    “準備填彈,愣著做什麽?”


    周達在賀今朝身邊,聽到大帥親口許諾,他就知道前線這些人坐不住,心裏開始瞎想。


    誰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呢?


    尤其是機會擺在眼前,周達也沒想到,當年自己因為一泡屎,就稀裏湖塗的走上了造反的道路。


    且他還覺得將來大帥攻進大明京師後,自己興許還能撈到個爵位呢!


    戰車下的武大定,聽著賀今朝在一旁鼓勵火銃兵,心裏慨歎一聲。


    “大帥,此番我隊折損過半。”


    武大定硬著頭皮單膝跪地請罪,一旁的李茂春也同樣損失不小。


    “上車,上車。”


    賀今朝叫他們兩個上車,也顧不得血腥味混合著汗臭味,指著前方的戰場道:


    “你們瞧瞧,那些狗韃子被咱們的火炮轟擊的四處奔逃,我就算想要把他們趕到和皇太極會和。


    到了那個時候,高一功領著蒙古騎兵,就向著後金韃子衝鋒,衝他幾圈,皇太極就該遭不住了。”


    “大帥。”


    “要是沒有你們的引誘,咱們的火銃兵根本就沒機會射殺那些狗韃子的大官的。


    這夥狗韃子學機靈了,兩藍旗在咱們合成營麵前吃了大虧,現在他們根本就不來衝擊咱們的合成營了。


    甚至為了不讓我軍火炮發揮出威力,硬要與你們攪和在一起。”


    武大定也明白大帥是在寬慰他,不得不承認這股子後金韃子,當真是不好對付。


    那後金韃子的嫡係人馬,果然是能征善戰之輩。


    賀今朝又拍了拍李茂春:“咱們作戰自是要揚長避短,如何能用自己的短處,去硬打後金韃子的長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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