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一衡的話講的很有道理。


    錘匪的火炮很強,咱官軍的也不能弱。


    要不然將來指定會吃虧的,沒看見連善戰的後金韃子,都被錘匪的火炮擊潰。


    這不禁讓樊一衡想起來當年袁崇煥在寧遠城外,差點一炮轟死老奴努爾哈赤。


    這賀今朝興許也是走了狗屎運,把後金韃子的哪個貝勒給打死或者打傷了。


    唯有這種可能,才能說明錘匪能擊敗後金韃子。


    畢竟曹文詔在書信裏說了,錘匪為此死傷無數人。


    說是兩敗俱傷也不為過!


    洪承疇先前不是沒有派左光先督造火炮,但有一部分被王承胤拉走,跟著陳奇瑜去河南等地平亂了。


    那就是洪承疇得知賀今朝大敗曹文詔叔侄後,他才決定要多搞些火炮的。


    本以為這些就夠用了!


    不曾想賀今朝的火炮打的後金韃子一陣敗走,實力不可謂不強。


    “可是造炮的錢糧從哪裏來?”


    洪承疇最深感無力的便是錢糧。


    工匠倒是好說,一抓一大把,皆是給朝廷服役。


    上一次督造火炮的錢糧,還是張福臻揪出幾個貪官搞出來的,同樣也支援了曹文詔等人共伐山西。


    前頭曹文詔打的很好,後續糧草軍械不斷的往山西運,結果一場大敗,所有物資都歸了錘匪。


    根本就來不及運回黃河對岸來。


    堂堂三邊總督,別看權勢滔天,當真是沒有多少錢糧可以調用。


    今年陝西大旱,更沒有收獲多少糧食。


    去年陳奇瑜請陛下開恩,才準許免除延安、慶陽兩府當年的賦稅,往年欠的還要繼續交。


    再加上又給陳奇瑜截留了三十萬兩餉銀,地方財政哪還有那麽多銀子留給他洪承疇。


    造炮?


    一門炮就得上百兩銀子,更不用說雜七雜八,火炮鑄造的還得可以用。


    左光先督造的時候,就報告過火炮的鑄造成功率實在是低。


    耗費時間長,耗費錢糧也多。


    人命便宜,隨便征召就能上。


    但洪承疇也是有追求的,並不想找一些充數的人。


    尤其是現在的流賊越來越難對付了。


    明知道錘匪的火炮厲害,洪承疇再變得熟視無睹,那簡直是為他自己下台進入詔獄提前做好準備。


    賀今朝他縱然與後金韃子交戰損失頗重,可難免會殺回陝西老家,號召更多的人去加入錘匪。


    這幾年陝西的情況一直都不好,別看賊寇都被他給鎮壓下去,造成一副陝西沒有賊寇的樣子。


    可在官府的鎮壓之下,若是一旦有賊寇重新回到陝西招兵買馬,定然會有更多的秦人加入反賊。


    這是母庸置疑的。


    天災人禍的事情,洪承疇心裏也是十分清楚,但他目前隻能用強有力的鎮壓手段,來遏製這些蠢蠢欲動的順民。


    他以前可以威脅加給他說好話來對付秦王世子,讓他捐獻一些錢糧來幫助平叛。


    但隨著陝西全境的賊寇幾乎不是被滅就是被打走,昔日的秦王世子也終究轉正成為了秦王。


    洪承疇再想要拿捏他,怕是沒什麽機會。


    至於貪官,些許小貪官懲辦了,既撈不到什麽油水,而且還會讓其餘辦事的官吏感到驚恐,難免會暗中通賊。


    在秦地為官,朝廷官員本就死傷慘重,甚至許多人都不願意來山陝之地為官,都想著往南方走。


    洪承疇再搞幾個貪官汙吏,得不償失。


    至於讓其他士紳捐錢捐糧,一個個都說自己損失慘重。


    他們才不會支援朝廷呢!


    洪承疇頓感無奈,縱然是他出手狠辣,手底下也養了一幫秦兵,要是今後沒有了曹文詔叔侄的助力,光靠他們戰鬥力怕是會大打折扣。


    尤其是不能短缺了這些人的餉錢,哪還能搞錢去呢?


    “總督,還是開口向陛下討要吧。”樊一衡最終給出了一個主意。


    陝西大旱,哪有多少賦稅可交?


    這點田賦,莫不如都投入到鑄炮當中,否則也不過是給遼東送去。


    陝西都鬧了兵災天災這麽多年,陛下都沒有減輕賦稅,還加了遼餉,收也收不到幾個錢。


    還要耗費人力,送往京師,實在是沒必要。


    洪承疇微微頷首,如今隻能伸手向陛下要錢了。


    他隻能祈求陛下能夠從手縫裏給他漏出一些,否則待到賀今朝恢複元氣後,說不準就兵發陝西了。


    第二天。


    曹變蛟被人帶出去遛彎,就出了太原城周遭,走走。


    他頭上戴著鬥笠,用來遮陽。


    沒走多久,便出了熱汗。


    天氣越來越熱,不見一絲雨星。


    孫守法手裏也捏這個扇子,身後跟著一幫兄弟沿著道路笑嗬嗬的看著。


    許多麥子都已經被收割好了,麥稈曬一曬,便準備要燒了。


    山西百姓如今山西都用燒蜂窩煤或者泥球啥的,不用過於頻繁的收集儲存柴草。


    草木灰焚燒在地裏,總歸是能提供一些肥料。


    孫守法到了村莊附近,見莊頭有一個人等著他們。


    如此多的人,都是被分散成三四十人,到周遭村莊看去。


    “諸位兄弟,我叫袁時中,前年還是河南流民,被闖將李自成鼓動,又被大帥接應,跑到太原來投奔賀大帥。


    當初我隻想著能夠吃飽飯,不餓肚子就行!


    但如今我已經是錘匪中隊長,家裏有幾畝良田,娶了個媳婦。


    若是再敘功,我還需在講武堂學習一陣,才能有機會升任大隊長。”


    袁時中單手叉腰,伸出手:“我奉我家大帥命令,帶你們在我們村子走一走。”


    孫守法等人聽聞眼睛皆是一亮,一個區區的河南流民都能做在賀大帥麾下受到如此重用。


    他們這些本就善於作戰的,將來升職的速度豈不是跟坐火箭一樣?


    旁人沒有經驗,但是孫守法可是經驗相當豐富。


    他也跟著曹文詔一路升到遊擊將軍,不可謂不快。


    曹文詔被罰去大同戍邊,他才歸在曹變蛟麾下。


    “袁兄弟。”孫守法急忙哈哈笑了兩聲:“今日便有勞袁兄弟了。”


    “無妨,我離著太原城近,休假也方便。”


    袁時中笑了笑,與眾人走在堅實的土路上。


    土路兩邊皆是有小溝渠,就是為了引導雨水入河,奈何老天一直都不下雨。


    曹變蛟打量著前頭帶路的人,步伐沉穩,身上的腱子肉偶有體現。


    “你們平日裏吃的好嗎?”


    聽到身上依舊裹著紗布的人詢問,袁時中拍了拍自己的身體:


    “我在河南餓的都啃榆樹皮了,到了大帥這裏喝了一個月的粥。


    抓了個洪承疇派來的諜子,有了點賞賜後,不甘心種地十年,又加入錘匪,我這才經常訓練,能吃肉,才能立下功勳。”


    曹變蛟點點頭,光是足衣足食這一點,那可比大部分官軍的待遇都好上許多。


    隻有吃得好,身體長的壯,才能披上重甲走路。


    要不然哪有力氣披甲行進砍人?


    特別袁時中還拿著大斧子力劈,那些兩三層甲的後金韃子。


    孫守法等人嘿嘿笑著,他們在陝西成了官軍,可吃喝上,那也算是饑一頓飽一頓,葷腥更是見得少。


    隻有戰時,方能敞開了吃,還能有肉食供應。


    “賀大帥對咱們兄弟自是好的很。”


    孫守法站在一旁,指著澡堂子道:“還真有澡堂子。”


    “嗯。”


    袁時中點點頭,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兵打仗,或者讀書去當小吏的。


    有些腦瓜子不靈光的孩子依舊是要做工,比如在澡堂子裏給人搓澡。


    花費不貴,他們這些錘匪士卒還是願意享受享受的。


    曹變蛟掀開簾子往裏瞥了一眼,大夏天的幾乎沒有人,去河裏豈不是更舒暢,還能摸兩條魚。


    袁時中在村莊裏指指點點,他們開始來的時候隻能住在統一的板房大通鋪內。


    後來隨著不斷有人立下功勳,便被填充到周遭村寨新建造的房子裏。


    或者是新劃分的村落,總之晉王家裏那麽多田地,都被賀大帥給利用起來了。


    前陣子又從大同府六縣遷來了不少的百姓,安置在周邊。


    以後若是繁衍生息之後,也留出了一些地方。


    後來的想要在分在太原周遭的村落,怕是很難嘍。


    一聽到來的越晚,分到的土地越是不好,孫守法就一個勁的歎息。


    當真是虧大發了。


    晉王的土地被瓜分完了,隻能往更遠處的郡王上分地去。


    至於潞安府的潞王,周遭土地都是種植桑樹,用來出產潞綢。


    賀今朝除了開發草原羊毛新織法外,對潞綢的生產也沒有放下。


    除了用於與草原上正常貿易外,賞給麾下士卒也是不錯的選擇。


    賀今朝就靠著晉王一脈的土地財產,都足夠撐許久呢。


    許多明軍也都是這種想法,咱們要是去年沒有從賀大帥手裏逃出生天,直接跪地乞降,說不定早就吃上錘匪這碗飯了。


    袁時中也聽到他們說這話了,但並沒有出聲告訴真相。


    像他們這種不是主動投誠起義,戰場被俘的大多會被送去黑煤窯挖上半年、一年的礦,才會給放出來。


    你以為投降能早點吃上錘匪的飯?


    話是這麽說。


    可你們吃的也是我家大帥提供的變相牢飯!


    曹變蛟卻不隻是聽著袁時中與部下對比自己待遇問題。


    他看著許多村民,倒是有人端著海碗坐在門檻前吃著麵片。


    夏收之後,晾曬入倉,除了要上交該給賀大帥叫的糧食後,自己可以把新糧存入糧行,以此來獲取收益。


    百姓的行徑是瞞不住人的,曹變蛟相信賀今朝也不會專門為他表演一番什麽。


    至少人家不屑於這樣做。


    相比於陝西那些雙眼無神,軀體麻木的百姓而言,山西的這些百姓,那當真是過著人過的日子。


    尤其是比大明一般百姓都做的極好。


    袁時中去找村長,也頗為尊敬,按照什麽接待標準,給這些人安排飯食。


    村長自是提前知道了這件事,正在差人擺弄。


    這種接待費用每個村子皆是有的,畢竟許多村長、鎮長等都要經常進行學習,調動,屬於公家事。


    賀今朝特別了一些經費,製定了標準,不算高。


    估摸也沒有人會貪圖這點小錢,不就要追責回來,還要受到懲處。


    最重要的是你不想好好幹,當真有許多副的想要轉正。


    尤其是賀今朝容不下貪腐之事,故而目前錘匪治下的風氣還算不錯。


    那些充任基層的多是錘匪士卒退下來的,有些野心的想要繼續升官,沒有野心好好作差,自是不愁吃喝。


    尤其是傷殘士卒每月都有補貼,至少在衣食住行上不用擔憂。


    這裏的村長便是少了支手,還算全須全影的。


    別看袁時中也是中隊長了,但麵對這個新村老傷兵的時候,依舊尊敬的很。


    他失去的左手位置補充了一隻木手,當然家裏還有那種類海盜的鉤子,隻不過尋常不過拿出來用,容易嚇到孩子。


    孫守法看著這個年輕的村長,忍不住點頭,怨不得在晉王府傷兵醫院裏養傷的士卒根本就不擔憂。


    縱然他們今後無法上戰場,也會得到妥善的安置。


    “賀大帥對咱們兄弟當真是挑不出理來。”


    “那是。”


    袁時中嘿嘿的笑著,跟著賀大帥打贏了繼續往上升,受傷不能作戰,退下來到地方上當吏。


    死了直接埋進英靈殿,享受後人的香火祭祀。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生個兒子,頭胎生了個閨女,他也喜歡的很。


    畢竟袁時中以前都窮的吃不上飯了,可從來沒有過這種娶妻生子的想法。


    他餓的做夢的時候,隻希望自己下輩子就夠投胎去個富貴人家。


    畢竟那些王爺們天天吃大肉餅,要不然能長得那麽胖嗎?


    誰承想跟著賀大帥之後,會有今日這種好日子過?


    盡管大帥他也鼓勵不少女子出來曆練,但始終也是不多。


    畢竟打仗最容易獲得升遷,有幾個女子能夠披重甲揮舞著大錘子前去拚命?


    唯有多搜羅一些天賦不錯的女子,去操炮以及火銃,方能縮小體能上的差距,盡快得到升遷。


    “你們也都是想要投奔我家大帥?”


    聽著袁時中的詢問,孫守法臉上帶著笑意:


    “袁兄弟,實不相瞞,我們以前不知道給賀大帥當兵有如此多的好處。


    那日我們都商定好了,要給賀大帥效命!”


    曹變蛟扒著飯,也不出聲阻止。


    因為沒必要,甚至他也產生了一絲絲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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