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四年，年末。</p>
乾清殿。</p>
一個胖乎乎的五歲小孩腳下帶風，跑的飛快，身後跟著四五個太監宮女，急聲喊道：“殿下慢些，慢些，別摔著了！”</p>
小孩不管不顧，風一般衝向乾清殿。</p>
殿前的金瓜護衛嚇了一跳。</p>
一時間不知該攔住這位殿下還是應該給他行禮。</p>
就這一恍忽間，小孩已經入殿。</p>
衝到禦書桌前，對坐在桌後的青年男子拍桌子嚷道：“老朱，我想起來了，前幾日落水後，有個叫陳烈的太監明明可以下水救我，他卻在一邊看戲，你趕緊讓錦衣衛或者讓東廠辦他！”</p>
青年男子蹙眉。</p>
小兔崽子……老是沒大沒小的，老朱也是你叫的麽。</p>
叫爹！</p>
嗯，不對，叫父皇！</p>
“老+姓”的稱呼，最早見於魏晉，表示尊敬和親切，在唐宋形成風氣，白居易詩中“每被老元偷格律”，稱好友元稹為老元，表達親近；黃庭堅在“老杜當年鬢發華”中，以此尊稱杜甫。</p>
如今已沒尊敬意味，但顯得親切。</p>
所以朱祁玉很享受和兒子的這種相處方式。</p>
父子情深嘛。</p>
咳嗽一聲，瞪了這小兔崽子一眼，“見濟你胡言亂語個甚！”</p>
朱見濟急了，“朱祁玉你還有沒有點良心，有刁民想害我啊，你再不著人去調查，說不準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p>
朱祁玉隻覺腦殼嗡嗡的。</p>
小兔崽子今日失心瘋了麽，不過就是在東宮落水而已，屁事沒有，甚至還自己學會了狗刨式，從水裏爬了上來，怎麽現在卻鬧著說有人想害他。</p>
也不想想他是誰。</p>
大明太子！</p>
誰敢謀害朕的太子？！</p>
倒是一旁站著的男子輕聲道：“陛下，要不，讓卑職去查一下？”</p>
自稱卑職。</p>
是武將。</p>
朱見濟側首看著這男子，“你是誰？”</p>
男子立即恭謹行禮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卑職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朱驤。”</p>
朱見濟大喜，“就你這貨了，趕緊派錦衣衛去把東宮的一眾宮女、太監抓起來，挨個審問，看到底是哪個刁民想謀害我。”</p>
朱驤就欲跪下領旨。</p>
不料朱祁玉揮手，“你聽他個五歲小孩瞎胡鬧什麽，朱驤你先下去。”</p>
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太監，道：“都退下罷。”</p>
待所有人出了乾清殿，朱祁玉從禦書桌前起身，走過來將朱見濟一把抱起來，“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不是，在我麵前沒大沒小，會被臣子彈劾的，我看你是想去宗正寺關幾天了！”</p>
朱見濟心裏那個別扭啊。</p>
老子一個大男人，被另外一個大男人抱在懷裏……</p>
算了。</p>
也不是第一次了，老子不給你一般見識。</p>
誰叫自己現在隻有五歲呢。</p>
誰叫朱祁玉這家夥現在確實是老子的便宜老爹呢。</p>
掙紮著從朱祁玉懷裏鑽下來，嚷道：“老朱你個缺心眼的貨，你以為把大明戰神關在南宮，又廢了我那個便宜堂兄朱見深，讓我入主東宮，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信不信我這個太子嗝屁的話，你分分鍾被孤立，到時候咱家那堡宗陛下複辟了，他可沒你這麽仁厚，搞不好你連諡號都是惡諡！”</p>
朱祁玉臉色大變。</p>
下一秒，咱們這位還算勤政仁厚的景泰帝不顧儀態，彎腰，脫鞋。</p>
一把將朱見濟扯到身邊，掛在膝蓋上。</p>
這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p>
顯然沒少做。</p>
啪啪啪！</p>
鞋子有節奏的落在小兔崽子的屁股上，一邊怒道：“小兔崽子，我讓你胡說八道！”</p>
還敢詛咒老子死得早。</p>
還得個惡諡？</p>
這尼瑪是當兒子能說出來的話？</p>
幾鞋子下去，朱見濟老實了，也不掙紮，反正也弄不贏，索性認慫，太子給天子認慫，不丟臉，大聲嚷道：“老朱別打了，老子也是要臉的！”</p>
朱祁玉崩不住了，扯起嘴角笑了起來。</p>
這兔崽子。</p>
現在知道要臉了？</p>
早幹啥去了。</p>
無奈，畢竟兒子從小就跳脫，當了太子後，還是如此。</p>
也是頭疼。</p>
得給負責教導太子讀書的禦史張鵬說一下，讓他盯著小兔崽子多讀書，現在還小，若十歲八歲還這般，豈非讓百官笑話。</p>
</p>
將小兔崽子放地上，到一邊穿鞋子，道：“以後不要瞎胡說，我讓你大伯住南宮，讓你入主東宮，你老子的用心良苦還不是為了你。”</p>
朱見濟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嚎了一句，“狗屁才是為了我，我看老朱你就是卷戀皇權，等幾年山河穩定了，就大興後宮睡盡天下美女，你個色胚！你這樣讓我很為難啊，到時候等老子坐在你這個位置了，好不容易看上個美女想迎進宮來給咱老朱家開枝散葉，結果宗正寺那邊一查，竟然是我遺落在民間的妹妹……”</p>
話音沒落，朱祁玉一臉黑線，“小兔崽子，皮又癢了是吧！”</p>
剛穿上鞋子，不好再脫。</p>
四處找趁手的東西。</p>
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頓，你不曉得哪個才是老子！</p>
朱見濟一看又要挨揍，慌了。</p>
急忙起身一溜煙跑了，臨出乾清殿前，回身嚷道：“老朱，你好好想想我今天的話，不得害你，老子為咱們這個家真是操碎了心，有老子這麽一個天縱英才的太子，你就躲被窩裏偷著樂嘛！”</p>
說完跑了。</p>
再不跑，真的要挨揍。</p>
殿前的太監和護衛憋得一臉難受，想笑又不敢笑。</p>
倒也習慣了。</p>
咱們這位太子殿下，打小就聰慧。</p>
應該說是早熟。</p>
和陛下、皇後相處，活脫脫的民間普通家庭模式，什麽老朱、老漢兒……怎麽順口怎麽來，惹急了，還會直接喊朱祁玉……甚至自稱老子也是家常便飯。</p>
父皇？</p>
從來沒喊過。</p>
對於太上皇，咱們這位太子殿下的稱呼更是刻薄。</p>
要麽稱呼“大明戰神”，要麽稱呼堡宗！</p>
諷刺得很。</p>
簡直無禮至極。</p>
太上皇還活著，你就給他取廟號了？</p>
還這麽難聽！</p>
慈寧宮的孫太後聽說這事後，氣得幾天幾夜沒吃下飯，把陛下叫過去狠狠的叱了一頓，說你教不好兒子，哀家幫你教。</p>
陛下在孫太後麵前那叫一個低聲下氣……子不教，父之過啊。</p>
可也沒辦法，誰叫他就這麽一個兒子。</p>
為了他這個寶貝兒子的將來，陛下甚至廢了汪皇後，又放下身段去賄賂朝中重臣，就這樣才為朱見濟拿下東宮之位。</p>
然而換來的依然是太子殿下的我行我素。</p>
聽說前幾天，太子殿下還想讓宮女陪睡來著……急得杭皇後連夜拿起雞毛撣子趕到東宮，抓住太子殿下就是一頓暴揍，揍得咱們這位殿下在東宮裏鬼哭狼嚎了一晚上。</p>
也是搞笑。</p>
你一個五歲小屁孩，屁股都還是青的，能幹啥？</p>
陛下為此沒少長籲短歎，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可太子殿下稟性難移，陛下又不可能真的把他怎麽樣，隻能讓他早些讀書。</p>
然而……</p>
沒卵用。</p>
禦史張鵬，何等的才華，結果呢……</p>
結果就是讀書的時候，太子殿下能把張鵬氣得跑乾清殿請辭！</p>
直接說臣教不了你家這太子！</p>
搞得陛下輕言細語的給張鵬說了一堆好話，才讓這位年紀輕輕的禦史大人同意繼續教導太子殿下讀書，然而文華殿那邊依然雞飛狗跳。</p>
朱祁玉盯著朱見濟風一般的背影，咧嘴樂了。</p>
“小兔崽子。”</p>
跑得挺快！</p>
到禦書桌前坐下，對緊隨著入殿的心腹太監興安道：“讓朱驤進來！”</p>
小兔崽子雖然混賬，但話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道理。</p>
朱祁玉上了個心。</p>
那就將東宮再次徹查一番。</p>
乾清殿。</p>
一個胖乎乎的五歲小孩腳下帶風，跑的飛快，身後跟著四五個太監宮女，急聲喊道：“殿下慢些，慢些，別摔著了！”</p>
小孩不管不顧，風一般衝向乾清殿。</p>
殿前的金瓜護衛嚇了一跳。</p>
一時間不知該攔住這位殿下還是應該給他行禮。</p>
就這一恍忽間，小孩已經入殿。</p>
衝到禦書桌前，對坐在桌後的青年男子拍桌子嚷道：“老朱，我想起來了，前幾日落水後，有個叫陳烈的太監明明可以下水救我，他卻在一邊看戲，你趕緊讓錦衣衛或者讓東廠辦他！”</p>
青年男子蹙眉。</p>
小兔崽子……老是沒大沒小的，老朱也是你叫的麽。</p>
叫爹！</p>
嗯，不對，叫父皇！</p>
“老+姓”的稱呼，最早見於魏晉，表示尊敬和親切，在唐宋形成風氣，白居易詩中“每被老元偷格律”，稱好友元稹為老元，表達親近；黃庭堅在“老杜當年鬢發華”中，以此尊稱杜甫。</p>
如今已沒尊敬意味，但顯得親切。</p>
所以朱祁玉很享受和兒子的這種相處方式。</p>
父子情深嘛。</p>
咳嗽一聲，瞪了這小兔崽子一眼，“見濟你胡言亂語個甚！”</p>
朱見濟急了，“朱祁玉你還有沒有點良心，有刁民想害我啊，你再不著人去調查，說不準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p>
朱祁玉隻覺腦殼嗡嗡的。</p>
小兔崽子今日失心瘋了麽，不過就是在東宮落水而已，屁事沒有，甚至還自己學會了狗刨式，從水裏爬了上來，怎麽現在卻鬧著說有人想害他。</p>
也不想想他是誰。</p>
大明太子！</p>
誰敢謀害朕的太子？！</p>
倒是一旁站著的男子輕聲道：“陛下，要不，讓卑職去查一下？”</p>
自稱卑職。</p>
是武將。</p>
朱見濟側首看著這男子，“你是誰？”</p>
男子立即恭謹行禮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卑職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朱驤。”</p>
朱見濟大喜，“就你這貨了，趕緊派錦衣衛去把東宮的一眾宮女、太監抓起來，挨個審問，看到底是哪個刁民想謀害我。”</p>
朱驤就欲跪下領旨。</p>
不料朱祁玉揮手，“你聽他個五歲小孩瞎胡鬧什麽，朱驤你先下去。”</p>
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太監，道：“都退下罷。”</p>
待所有人出了乾清殿，朱祁玉從禦書桌前起身，走過來將朱見濟一把抱起來，“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不是，在我麵前沒大沒小，會被臣子彈劾的，我看你是想去宗正寺關幾天了！”</p>
朱見濟心裏那個別扭啊。</p>
老子一個大男人，被另外一個大男人抱在懷裏……</p>
算了。</p>
也不是第一次了，老子不給你一般見識。</p>
誰叫自己現在隻有五歲呢。</p>
誰叫朱祁玉這家夥現在確實是老子的便宜老爹呢。</p>
掙紮著從朱祁玉懷裏鑽下來，嚷道：“老朱你個缺心眼的貨，你以為把大明戰神關在南宮，又廢了我那個便宜堂兄朱見深，讓我入主東宮，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信不信我這個太子嗝屁的話，你分分鍾被孤立，到時候咱家那堡宗陛下複辟了，他可沒你這麽仁厚，搞不好你連諡號都是惡諡！”</p>
朱祁玉臉色大變。</p>
下一秒，咱們這位還算勤政仁厚的景泰帝不顧儀態，彎腰，脫鞋。</p>
一把將朱見濟扯到身邊，掛在膝蓋上。</p>
這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p>
顯然沒少做。</p>
啪啪啪！</p>
鞋子有節奏的落在小兔崽子的屁股上，一邊怒道：“小兔崽子，我讓你胡說八道！”</p>
還敢詛咒老子死得早。</p>
還得個惡諡？</p>
這尼瑪是當兒子能說出來的話？</p>
幾鞋子下去，朱見濟老實了，也不掙紮，反正也弄不贏，索性認慫，太子給天子認慫，不丟臉，大聲嚷道：“老朱別打了，老子也是要臉的！”</p>
朱祁玉崩不住了，扯起嘴角笑了起來。</p>
這兔崽子。</p>
現在知道要臉了？</p>
早幹啥去了。</p>
無奈，畢竟兒子從小就跳脫，當了太子後，還是如此。</p>
也是頭疼。</p>
得給負責教導太子讀書的禦史張鵬說一下，讓他盯著小兔崽子多讀書，現在還小，若十歲八歲還這般，豈非讓百官笑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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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小兔崽子放地上，到一邊穿鞋子，道：“以後不要瞎胡說，我讓你大伯住南宮，讓你入主東宮，你老子的用心良苦還不是為了你。”</p>
朱見濟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嚎了一句，“狗屁才是為了我，我看老朱你就是卷戀皇權，等幾年山河穩定了，就大興後宮睡盡天下美女，你個色胚！你這樣讓我很為難啊，到時候等老子坐在你這個位置了，好不容易看上個美女想迎進宮來給咱老朱家開枝散葉，結果宗正寺那邊一查，竟然是我遺落在民間的妹妹……”</p>
話音沒落，朱祁玉一臉黑線，“小兔崽子，皮又癢了是吧！”</p>
剛穿上鞋子，不好再脫。</p>
四處找趁手的東西。</p>
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頓，你不曉得哪個才是老子！</p>
朱見濟一看又要挨揍，慌了。</p>
急忙起身一溜煙跑了，臨出乾清殿前，回身嚷道：“老朱，你好好想想我今天的話，不得害你，老子為咱們這個家真是操碎了心，有老子這麽一個天縱英才的太子，你就躲被窩裏偷著樂嘛！”</p>
說完跑了。</p>
再不跑，真的要挨揍。</p>
殿前的太監和護衛憋得一臉難受，想笑又不敢笑。</p>
倒也習慣了。</p>
咱們這位太子殿下，打小就聰慧。</p>
應該說是早熟。</p>
和陛下、皇後相處，活脫脫的民間普通家庭模式，什麽老朱、老漢兒……怎麽順口怎麽來，惹急了，還會直接喊朱祁玉……甚至自稱老子也是家常便飯。</p>
父皇？</p>
從來沒喊過。</p>
對於太上皇，咱們這位太子殿下的稱呼更是刻薄。</p>
要麽稱呼“大明戰神”，要麽稱呼堡宗！</p>
諷刺得很。</p>
簡直無禮至極。</p>
太上皇還活著，你就給他取廟號了？</p>
還這麽難聽！</p>
慈寧宮的孫太後聽說這事後，氣得幾天幾夜沒吃下飯，把陛下叫過去狠狠的叱了一頓，說你教不好兒子，哀家幫你教。</p>
陛下在孫太後麵前那叫一個低聲下氣……子不教，父之過啊。</p>
可也沒辦法，誰叫他就這麽一個兒子。</p>
為了他這個寶貝兒子的將來，陛下甚至廢了汪皇後，又放下身段去賄賂朝中重臣，就這樣才為朱見濟拿下東宮之位。</p>
然而換來的依然是太子殿下的我行我素。</p>
聽說前幾天，太子殿下還想讓宮女陪睡來著……急得杭皇後連夜拿起雞毛撣子趕到東宮，抓住太子殿下就是一頓暴揍，揍得咱們這位殿下在東宮裏鬼哭狼嚎了一晚上。</p>
也是搞笑。</p>
你一個五歲小屁孩，屁股都還是青的，能幹啥？</p>
陛下為此沒少長籲短歎，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可太子殿下稟性難移，陛下又不可能真的把他怎麽樣，隻能讓他早些讀書。</p>
然而……</p>
沒卵用。</p>
禦史張鵬，何等的才華，結果呢……</p>
結果就是讀書的時候，太子殿下能把張鵬氣得跑乾清殿請辭！</p>
直接說臣教不了你家這太子！</p>
搞得陛下輕言細語的給張鵬說了一堆好話，才讓這位年紀輕輕的禦史大人同意繼續教導太子殿下讀書，然而文華殿那邊依然雞飛狗跳。</p>
朱祁玉盯著朱見濟風一般的背影，咧嘴樂了。</p>
“小兔崽子。”</p>
跑得挺快！</p>
到禦書桌前坐下，對緊隨著入殿的心腹太監興安道：“讓朱驤進來！”</p>
小兔崽子雖然混賬，但話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道理。</p>
朱祁玉上了個心。</p>
那就將東宮再次徹查一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