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有皇城鑰匙,打開永定門,一路暢然無阻。


    順利的出乎想象。


    石亨畢竟軍中出身,加上之前出現了不同尋常的煙花,行進間不放心的問張?,“如此順利,遮莫有陷阱埋伏”


    張?也摸不透。


    靖遠伯王驥已經七十多歲,活夠了。


    聞言大笑一聲,“武清侯在懼怕什麽,事已至此,難道我等還有退路不成,陛下於南宮中望我等如望秋水,忠君於天,我等一死何懼就算有埋伏,憑你我二人,再加上張?張都督,難道還殺不穿”


    石亨深呼吸一口氣,是的,沒有退路了。


    直撲正陽門。


    本以為和永定門一樣順利,何況還有阮浪王瑤作為接應,負責正陽門的幾十個騰驤武驤守卒屁都不敢放一個的讓大家進門。


    不料……


    石亨第一眼看見的,豁然是兩顆大好頭顱,懸在正陽門上,鮮血已經滴盡,五官扭曲猙獰,猶能看出他們臨死前經曆了何等的恐懼。


    王瑤!


    阮浪!


    石亨倏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怎麽死了!


    被誰殺的


    現在沒有他們作為內應,隻能強攻正陽門了!


    城牆上,朱見濟肩抗東風狙擊槍,探出半個身子,沉聲大喊道:“爾等擅闖皇城禁地,乃是滅族大罪,現在懸崖勒馬,還為時不晚!”


    原本想偷襲,用東風狙擊槍敲爆石亨和張?的腦袋,然而正陽門前一片黑暗,叛軍的火把不足以支撐狙擊需要的光照度。


    石亨和張?騎馬而行,身邊一堆將領環繞,自己又是第一次用槍,沒有絕對把握。


    而東風狙擊槍精準射擊,隻有三槍。


    不能輕易浪費機會。


    石亨懵了。


    太子怎麽會出現在正陽門


    是他殺了阮浪和王瑤!


    這麽看來的話,他調朱驤的一千錦衣衛緹騎入宮,不是因為和孫太後撕破臉皮而加強東宮安防,是為了在正陽門設防,阻止自己入宮。


    但太子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不重要了。


    就憑朱驤的一千錦衣衛,想擋住三千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百戰老卒


    守得住正陽門


    癡心妄想。


    正好。


    趁亂殺了朱見濟,免除上皇複辟之後的煩惱,也是件功勞。


    石亨大笑一聲,“正統十四年,瓦剌擾邊,上皇心憂大明江山,又恐黎民遭鐵騎屠戮,遂大軍北伐以定天下,然天道蒙汙,北伐潰敗,縱然如此,上皇身披禦甲手握天子劍,於敵軍叢中斬首數十。當今陛下乃是代上皇監國,上皇北狩年餘歸來後,理應還位,卻據神器而不歸,甚至賄賂朝臣,讓汝這等不遵禮數的黃毛小子入主東宮,天理何在,我等良心猶然,今夜務請上皇歸位!”


    說完這話,石亨心裏呸了一聲。


    作為一個武將的良知……


    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有點不要臉。


    朱見濟樂了,“喲謔,上皇斬敵首數十”


    繼續道:“武清侯,要點臉啊,土木堡之變什麽個狀況,你當天下人都是傻子麽。”


    “堡宗北伐,率領包括三大營在內的精銳大軍二十餘萬,既有英國公張輔、成國公朱勇這等名將,又有兵部尚書鄺埜、戶部尚書王佐這等能臣,如此陣容,就是來個傻子指揮,也能犁庭掃穴,結果呢”


    “結果就是我大明百年積蓄毀於一旦,我朱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哭泣,若無父皇和於少保力挽天傾,擊退也先拱衛北京,此刻這天下已是瓦剌鐵騎的後花園!”


    “如此戰績,嘖嘖嘖……果然是我大明戰神!”


    “就憑此事,大明戰神還有什麽臉麵重登奉天殿去麵對我老朱家的列祖列宗”


    石亨老臉一紅。


    惱羞成怒,“黃口小兒,休要信口雌黃潑汙上皇,若是識趣,速開城門,我等還可進言上皇,將來保你一個富貴王爺,若是不知好歹——”


    朱見濟不耐的打斷他,“有本事你進來啊!”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狹路相逢勇者勝,曆史是勝利者書寫的,無論誰贏了今晚,都可以隨意粉飾。


    石亨立即下令,強攻城門。


    朱見濟對身後的朱驤道:“堅守正陽門,等待援兵!”


    冷不防的,倏然有箭來。


    好在朱驤早有預備,猛然搶前一步,用藤牌將朱見濟擋了個嚴嚴實實。


    嗡!


    箭矢插在藤牌上。


    箭尾猶在輕顫,力道不弱。


    朱見濟往下麵一看。


    喲謔。


    王驥這老賊縱馬到了城下,還保持著挽弓的姿態。


    笑罵道:“王驥你個老匹夫,竟敢偷襲孤,真以為孤平易近人對你們這班亂臣賊子,孤縱然臉上笑嘻嘻,心裏全是你媽賣批,還有,老子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你死定了!”


    找死


    老子成全你!


    將東風狙擊槍架在城頭,對朱驤道:“朱馬兒,留下兩個人舉藤牌保護我,你去樓下主持城門的防守戰事,務必死守!”


    朱驤立即領命。


    朱見濟架好東風狙擊槍,從城頭到王驥所在的距離,不過五六十米左右,今夜又無風,隻要抓住射擊窗口,大有可能一槍送他上西天。


    瞄準王驥。


    既然沒機會狙殺石亨和張?,那就先狙殺王驥立威!


    王驥看得真切,知道太子手上有一把火銃。


    根本沒放心上。


    相距百步有餘,而火銃有效射程才一百步,何況自己渾身披甲,火銃必須在六十步以內射擊,才有可能破甲,百步之外舉槍,就算被射中,大概也就相當於挨一拳而已。


    我堂堂老將,還懼怕你如此之遠的火銃


    笑話!


    坐在馬上動也不動,大笑道:“豎子,逞什麽口舌之快,有本事就用手上的火銃射殺老夫,老夫給你機會!”


    朱見濟心裏那個樂啊,老賊夠狂妄。


    死靶子啊!


    像這種要求我真是沒聽過。


    安排。


    必須安排。


    又聽得王驥叫囂,說醃臢小兒,竟敢搶奪太子之位,簡直厚顏無恥,今夜老夫要替天行道——朱見濟猛然扣動扳機。


    替天行道


    好!


    一聲爆響,在戰亂的喧囂中振動耳膜,硝煙味嗆鼻。


    血花炸裂。


    王驥叫囂的聲音戛然而止。


    胸口出現一個茶杯大小的洞,軀體如一片枯葉從馬上飛落,砸在其子王祥的馬腿上,落地之後掙紮著抬了抬頭,旋即沒了動靜。


    死的不能再死。


    臉上沒有痛苦,隻有恐懼和疑惑。


    一發入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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