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小朝會,得知湖廣苗民叛亂後,南和侯方瑛主動站出來,說是他失職,請陛下允許他戴罪立功,率領大明精銳平叛,並願立下軍令狀,半年之內確保湖廣無亂事。


    朱祁鈺看向於謙。


    軍馬調發,他這個當天子的,得看於謙的臉色。


    於謙沉默了一陣,說方侯爺去自是最好,不過撫寧侯朱永在那邊,可保暫時無虞,不如先等探明叛亂詳情,再酌定派多少人過去平叛。


    朱見濟卻道:“野火可以燎原,孤以為此事應快刀斬亂麻,且撫寧侯年輕,軍事經驗稍遜風采,應盡快遣重將平定叛亂為好,”


    朱祁鈺趕緊支持兒子,“朕以為然。”


    於謙無奈。


    雖然陛下已經表態打壓武將,但叛亂之事確實不能輕視,道:“團營可抽調三萬兵力,方侯爺任總兵官,都督僉事黃石任副總兵官,調地方衛所配合,擊潰苗叛餘孽。”


    朱祁鈺補充道:“內官監少監盛林任督軍。”


    方瑛大喜,“微臣領旨!”


    三日後,方瑛前腳帶著三萬大軍離開京畿,後腳從宣府那邊傳來加急軍報,杜爾伯特部的鐵騎叩關,女真兵馬異動,對關城虎視眈眈,請求朝廷派兵增強邊防。


    大朝會上一陣議論,最終於謙決斷,以唐興為總兵官,陳友為副總兵官,兵部左侍郎劉珝督軍,領五萬團營北上,增強邊防駐軍力量。


    漠北夷族的這個操作很正常。


    因為現在是秋中,即將入冬,正是草原鐵騎入關搶劫的最佳時機。


    草原鐵騎搶了退回去,你大明雄師一追……


    哦豁,下雪了。


    得,班師回朝。


    幾日後,唐興和陳友剛率軍去往宣府,西南那邊傳來軍報,說四川又雙叒叕叛亂了——有明一朝,隻要有地方叛亂,四川人民絕對會幫你紮起。


    問題來了。


    於謙一看,哪會這麽巧,到處都要用兵,而且地方衛所都在嚷著需要增援,可再把團營派出去,京畿空虛了啊。


    得,親軍二十六衛出動吧。


    朱祁鈺猶豫半天,才同意讓兵部調親軍二十六衛出京,由地方衛所配合平叛四川。


    騰驤武驤四衛沒動。


    於謙也知道,不可能把這五個衛所調出去平叛,陛下會失去安全感。


    由誰掛帥是個問題。


    於謙遂提出,由五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杭昱總兵官,保定候梁珤任副總兵官,兵部右侍郎何健督軍,率親軍二十六衛平叛四川。


    平亂四川和鎮北支援,都是你兩個老丈人任總兵官,陛下總該放心了罷,但於謙還是多了個私心,讓兵部左右侍郎督軍。


    朱祁鈺沒意見。


    知道於謙是提高文臣在戰爭中的作用。


    無妨。


    你於謙是兵部尚書,你說了算,當然,出事了也是你負責。


    哪裏知道。


    唐興、陳友率軍出擊後,竟然分兵在進駐大同和宣府,唐興更是率大部出宣府直撲榆木川,陳友隨後從大同出兵支援。


    結果唐興部在榆木川遭遇杜爾伯特部鐵騎的埋伏,因援軍遲遲未到,從而全軍覆沒,唐興和兵部左侍郎劉珝殉國!


    陳友立即龜縮回大同。


    如果陳友守不住大同,宣府那邊兵力不足,阻擋不了杜爾伯特部的鐵騎,京畿就將直麵兵鋒,到時候又一個瓦剌南侵。


    眼看著杜爾伯特部鐵騎直逼大同,兵部郎中陳汝言建策增兵。


    然而京畿已無兵可調。


    隻有騰驤武驤四衛。


    朱祁鈺堅決反對從京畿調兵北上,認為應該抽調沿海防倭兵力。


    關鍵時刻,於謙站出來,說將懷來等周邊地方衛所的兵力進駐大同、宣府,隻要固守時日,等方瑛和杭昱平叛後,即可馳援北方。


    朱祁鈺讚同此舉。


    大朝會後,朱祁鈺把於謙留下,到乾清殿議事。


    乾清殿中,隻有朱祁鈺兩父子和於謙。


    朱祁鈺麵無表情的看著於謙,道:“少保,湖廣平亂、大同宣府禦北、四川平叛,皆是兵部定奪,大明之國運成敗,皆在你身上,可曾想過萬一失利”


    於謙默然無語。


    當陛下問出這句話時,他察覺到不對了。


    唐興雖然是個外戚,能力一般,但畢竟手握重兵,榆木川及其周圍又有地方衛所,而杜爾伯特部又非當年瓦剌,按說不至於那麽快戰敗。


    陳友支援遲緩難辭其咎。


    但陛下竟然沒有問責。


    這很詭異。


    現在這個情形,於謙隱然有種錯覺,是陛下在布局拿回兵權,而那些武將在則在配合陛下——隻要有戰爭,武將就能手握兵權。


    須知這三次用兵,陛下沒任何一點表態,全由兵部安排。


    也就是說,如果三處戰場都失利。


    自己這個兵部尚書難辭其咎。


    會被問罪。


    朱見濟適時道:“於少保,石亨動亂,你作壁上觀,孤很想問一句,如果再有一個石亨,你還要對陛下不忠麽”


    作壁上觀,就已經是不忠了。


    於謙訝然。


    他沒料到,太子殿下會這麽直白。


    想了想,反問道:“已有前車之鑒,還有誰敢作亂”


    朱見濟嗬嗬冷笑。


    於謙猛然恍然,“陳友他們”


    陳友一直沒封公,對陛下有怨言,確實有理由擁護上皇複辟。


    旋即又搖頭,“他們在外領兵,如何作亂”


    率邊軍殺回京畿


    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去鎮北的都是團營,將士都是自己一手提伯起來的,不可能如此大逆不道的造反,而且從北方邊關殺回來,沿途衛所——


    等等,宣府和周邊衛所的兵力都抽調去大同了!


    現在從大同殺回京畿,基本上暢然無阻!


    但是京畿還有騰驤武驤四衛,如果陳友殺回京畿,陛下還能緊急調集錦衣衛,以及命令梁珤、方瑛勤王。


    於謙安下心來。


    朱見濟歎了口氣,於少保,給了你最後的機會,可你不珍惜啊。


    沒辦法了。


    大明長城,也就這樣了。


    你的忠誠保護了大明,但也害了你自己。


    笑道:“沒事了,如今三線戰事,兵部繁忙,還請於少保費心費力了。”


    反正三線兵事,我們兩父子不摻和。


    出現慘敗,兵部負責。


    於謙憂心忡忡的離開乾清殿,一路百思不得其解,陛下這一手操作,真的為了兵權嗎。


    因此犧牲了唐興部的大明精銳


    不至於吧……


    等於謙走後,朱祁鈺立即問興安,“關外那邊有消息傳回來沒”


    興安道:“暫無。”


    朱見濟嗬嗬一笑,“老朱你慌什麽,再讓子彈飛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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