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東暖閣。


    眾臣雲集。


    朱祁鈺看著在軟塌上嗬欠連天的兒子,心疼的很。


    兔崽子還沒適應早起。


    一臉的黑眼圈。


    以後當了天子可怎麽辦,大朝會起得更早啊。


    得了。


    自己這個當爹的再辛苦幾年吧。


    就算完美解決了方瑛、陳友和梁珤的叛亂,也先不禪位,好歹等兒子大婚之後,再讓他登基,不然天天早起,身體發育不起來啊。


    朱祁鈺回過頭,對盧忠道:“傳朕旨意,將方瑛、陳友、沈煜、梁珤等人九族處決,被慫恿造反諸武將……嗯,先不動,不過錦衣衛那邊要做好準備,指揮使以上,誅五族,千戶以上,誅三族,百戶,抄家流放。”


    被慫恿造反的武將先不處理,避免出現破罐子破摔的狀況,也給他們投降保留一分空間餘地。


    眾臣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又一次誅九族!


    仁厚的景泰帝為了給太子鋪路,一點也不仁厚了。


    盧忠立即領旨。


    朱祁鈺繼續道:“傳令,天津那邊的錦衣衛,對方瑛等人的子嗣,就地擊殺!”


    盧忠有些為難,“方瑛如今在固安,可能已經派人去天津了。”


    朱祁鈺冷哼一聲,“那是你的事!”


    盧忠立即道:“卑職領旨!”


    朱祁鈺看向群臣,準備商討平亂事宜,不料太子朱見濟忽然坐起來,打了個嗬欠,一臉笑眯眯的對盧忠道:“俞士悅、張鳳和王直是不是還在詔獄”


    盧忠立即道:“是!”


    朱見濟沒甚好氣的道:“都是方瑛等亂臣的內應,留著不殺等過年麽,殺了!”


    盧忠看向朱祁鈺。


    朱祁鈺麵無表情。


    盧忠懂了,“遵旨!”


    剛想走,被朱見濟喊住:“盧指揮使,孤讓你退下了麽”


    盧忠搭眼看見太子一臉深沉的盯著自己,嚇了一跳,殿下這副神情,當日在正陽門擊殺石亨時見過。


    這副神情出現,意味著殺伐果斷的太子殿下來了!


    不敢絲毫怠慢,“請殿下下旨!”


    惹不起。


    哪怕是天子心腹,盧忠也心膽俱寒,如果他和太子殿下起衝突,陛下肯定砍他腦袋沒商量。


    沒辦法,寵子狂魔朱祁鈺。


    朱見濟沉聲道:“王直、俞士悅、張鳳,夥同方瑛等人謀反,罪不可恕,傳——”


    朱祁鈺急忙道:“傳朕旨意,誅——”


    看向兒子。


    哪能讓兒子背負誅殺臣子滿門的汙點,當爹的來。


    朱見濟陰沉著臉比了個七。


    這下輪到朱祁鈺倒吸了一口涼氣,兔崽子,這麽心狠手辣


    不過天大地大,兒子最大。


    朱祁鈺雖然驚心但沒半點猶豫:“誅其七族!”


    說完之後看一眼史官。


    嗯,還好。


    不是魏南風。


    那史官看陛下看他,心裏一跳,急忙眼神示意,陛下別擔心,今天都是你的旨意,微臣不敢把太子殿下寫進去。


    朱祁鈺微微頷首,算翰林院那群人識趣。


    魏南風最近當值的時間少了許多。


    盧忠腦殼都大了。


    得,沒日沒夜加班加點的幹吧,就這九族七族五族三族的,得有上萬人,好在此事也不急,慢慢磨刀慢慢殺。


    朱見濟繼續道:“方瑛有個義子叫常琇,是僧官,別忘了!”


    方瑛造反,常琇“功不可沒。”


    忽然心生一計。


    對盧忠道:“不用殺常琇,把方瑛九族的頭顱和常琇一起,丟給方瑛,我倒想知道,方瑛會怎麽對待這個義子。”


    盧忠頭皮發麻。


    都說錦衣衛是惡魔,可和太子殿下比起來,小巫見大巫了。


    盧忠離去後,朱見濟躺回軟塌。


    真的困。


    北方已深秋,大清早從被窩爬出來和一群糟老頭子議事,不困才是怪事,躺回軟塌的朱見濟心裏忽然有點紮心。


    這個時候……朱見深是不是在萬貞兒懷裏睡得流口水。


    羨慕。


    今天讓張鵬個他加課!


    老子都在參加小朝會了,朱見深你還想偷懶


    朱祁鈺掃視眾臣一眼,“說說吧,目前三路叛兵局勢如何”


    眾臣心有戚戚。


    誰能想到唐興竟然沒死,作為奇兵出現在懷來,死死咬住陳友,陳友以搏命的姿態直撲北京城,但沿途之中將士潰逃,如今已不足萬人。


    到北京城下,還能剩三千就算他本事。


    唐興的死而複生,印證了大家的猜想。


    朱祁鈺兩父子早有應對之策!


    梁珤和方瑛也不會好過,要不然陛下和太子殿下會在這個時候秋後算總賬麽,明顯勝券在握了,一想到被誅七族的王直、張鳳和俞士悅,七卿遍體冷汗。


    太子殿下好狠辣!


    端的是暴君之兆。


    王直、張鳳和俞士悅三人被罷官,想東山再起,與武將勳貴勾結武力複辟是條捷徑。


    這次動亂,武將勳貴再次被打擊。


    可文官集團損失了個兵部尚書。


    得不償失。


    而且入主兵部的,是武將出身的杭敏,諷刺意味更重。


    或者換句話說……


    武將勳貴集團、文官集團都是輸家。


    唯一贏了的人,是那個躺在軟塌上的十歲太子。


    陳循和王文畢竟是朱祁鈺提拔起來的,隻要不觸動他們作為讀書人的既得利益,還是很忠誠,王文出列,道:“梁珤被杭昱父子圍困在涿州,做困獸之鬥,想來要不了一兩日,他的頭顱就會被河南都司的高級將領砍下獻上,以求將功折罪。”


    “陳友搏命,不管不顧直撲京畿,已到密雲,但其麾下兵力不足一萬,抵達北京城時,最多還能有三千人,不足為患。”


    “方瑛亦選擇了玉碎,不過他要突破騰驤武驤四衛的阻攔有點難,估計還是會被攔在固安縣境內,被朱永率領的錦衣衛和河北都司圍剿。”


    朱祁鈺笑了。


    一切都在兒子的推演之中。


    陳友抵達北京城時還能有一點兵力,不得不防。


    讓誰出戰


    不料朱見濟忽然坐起來,“陳友抵達京畿城下還能有三千人不可小覷啊,老朱,咱父子倆去禦駕親征他!”


    眾人心裏一顫。


    鬧啥呢!


    於少保讓出兵部,讓杭敏調動兵力,陛下已經同意不禦駕親征。


    現在太子殿下還要來這麽一出。


    非得殺咱們幾個立威麽。


    如此不講武德,那以後還玩個屁的朝堂爭鬥,都不講規矩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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