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便宜老爹帶著母後和白鯉離開東宮,朱見濟立即揮揮手,示意戴義進來,問道:“打探到了沒,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朱這兩天不對勁。


    昨日老朱砸了東暖閣後,立即讓錦衣衛又徹查南薰坊,差點沒把南薰坊翻了個底朝天。


    在找誰


    絕對不是許彬之類的奸細臣子。


    區區幾個臣子還不至於讓老朱失態得把東暖閣砸了。


    隻有一個人。


    堡宗!


    朱見濟多次複盤當日的情況。


    有個情況讓他耿耿於懷:從洪慶宮到南薰坊坊口,這段時間是視線盲區。


    許彬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偷梁換柱,找替身在地道內和堡宗交換身份。


    替身隻要五官和身材像堡宗,再會模彷堡宗的聲音,就能混淆視聽,因為堡宗常年幽禁洪慶宮,連便宜老爹都很少看見他,九年內有些許改變,一般人也不會覺得異常。


    許彬有權有勢,找個這樣的人不難。


    之後許彬帶著替身去南薰坊坊口,吸引郝義的注意力,同時,真正的堡宗被送到同在南薰坊的某座府邸裏藏匿。


    替身在太廟被殺後,自己兩父子鬆懈下來,也會撤掉於謙、杭敏封城的騎軍,那時候,堡宗就能趁夜離京!


    還有,錢皇後從始至終的表現太過於澹定了,彷佛知道生死已定一般,而且和堡宗接觸時,錢皇後或多或少有點不自在。


    她在最後殉情,更增加了以假亂真的效果。


    堪稱完美。


    如此推測,真可能是殺了個假的堡宗。


    戴義道:“陛下幾日前在東暖閣失態暴怒之前,宗人府的人去過,也不知道說了什麽事,但陛下當場就掀了桌子。”


    朱見濟心裏一咯噔。


    宗人府……


    宗人府負責給堡宗收屍順便核驗身份!


    果然有問題。


    難道堡宗真的還活著


    老朱沒讓堡宗進祖陵,倒是沒什麽問題,曆史上的奪門之變後,朱祁玉也沒進祖陵,朱祁鎮折騰了這麽多事,不讓他進祖陵也正常。


    但沒讓錢皇後和堡宗合葬,就很反常。


    去問老朱


    他肯定不會說,要說早說了。


    隻能明天找帝師張鵬分析分析,再決定下一步。


    不過有件事必須提上日程:搞錢。


    大明實在是太窮了。


    在明朝,搞錢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是海外貿易。


    但海禁是太祖定下的國策。


    當年太宗下西洋,官方的說辭是大明友善禮邦,欲“交好各國”,可你見過帶幾百艘大船,領幾萬人大軍去搞外交關係的


    西洋那些歪國人的反應都是“聽我說謝謝你”。


    所以鄭和下西洋實際上是找建文,結果鄭和第一次下西洋後回來,太宗一看,喲謔,賺了這麽大一筆錢。


    而建文還沒找到


    那鄭和你繼續去下西洋。


    說到底,就是看民間走私海外賺慘了,太宗來了個官方走私而已。


    但開海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大明養的豬太多,免稅人群又龐大,還有官員冗餘的弊病。


    唯一出路是改革,或者對外擴張。


    朱見濟隱約記得一個改革舉措,好像叫攤丁入畝。


    也僅僅是知道這個詞而已。


    這就是為何要留著朱見深。


    朱見深登基後,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這些問題帶來的負麵影響,才打造出成化中興,以後勢必要複製一下他的操作。


    抄作業老子擅長。


    明天和張鵬商討堡宗的事後,就去找朱祁玉談開海禁的事情。


    下西洋走起!


    第二日罷朝。


    張鵬準時來到文華殿。


    各自行禮後,朱見濟將書本擺好,對張鵬道:“先生且坐,有些事還希望先生參謀一二。”


    張鵬笑道:“是關於幾日前陛下暴怒的事”


    朱見濟如此這般一說。


    張鵬麵色凝重起來,“照殿下如此分析,確實存在這種可能,如果建文餘孽中有黑衣宰相那般的人物,從馬車上下來的必然不是堡宗,在地道中,又或是在許彬府邸裏就被調了包。”


    諡號堡,現在大家都可以正大光明的稱呼堡宗。


    朱見濟頓時覺得全身哪哪都不舒服了。


    老子中計了!


    張鵬卻笑道:“殿下也不用憂心,須知世間能有幾個姚廣孝,建文餘孽能篤定騰驤武驤四衛會封了南薰坊如果沒有,他們這麽折騰,反而耽誤了堡宗最佳出逃的機會,所以微臣認為,殿下手刃的應該是真的堡宗。”


    朱見濟:“話是這麽說,但世間事就怕一個萬一,萬一建文餘孽中有人多智近乎妖呢,萬一他們這就這麽安排的呢。”


    張鵬略一思索,“那也無妨,就算堡宗出逃了,又能怎樣現在天下都知道殿下在太廟前手刃堡宗,文武百官親眼所見,做不得假,無論堡宗在哪裏出現,我們都可以說他是假的,這恐怕也是陛下給堡宗諡號的原因,就是篤定這個事實。不過,沒讓錢皇後合葬,確實有些蹊蹺。”


    又道:“姑且認為堡宗成功出逃了,首先我們可以不承認,其次,他能有什麽威脅去南方殿下說了,建文餘孽在南方,朝廷會在南方布置重兵,去南方就是找死。若是去北方,漠北夷族會聽他的話所以隻有一條出路:出海。”


    出海了的堡宗還有威脅


    朱見濟道:“我也這麽想的,不過實在難以安心。”


    先讓朱驤調查。


    如果堡宗真的出逃成功……那就再殺他一次!


    張鵬嗬嗬笑道:“其實建文餘孽出現後,微臣倒希望堡宗出逃成功,然後去南方,這樣朝廷就有理由堵住所有臣子的嘴,出兵平亂,徹底解決隱患,並借機清洗南方,加強對南方的掌控,若是去北方,也好,可以興兵平定漠北。殿下,隻要咱們足夠強大,無論堡宗逃到哪裏,咱們都有正當的出兵理由追殺過去,這麽打下去的話……搞不好弄個遠邁漢唐出來。”


    朱見濟脫口而出:“臥槽!”


    老子這個帝師比老子還腹黑。


    別說,這麽搞的話,堡宗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妥妥的大明帝國帶路人。


    適時朱見深來了,他現在住十王府,進宮要遵守宮禁時間,而且年幼嗜睡,所以來得晚了些,行禮後坐下,安靜的攤開書準備聽張鵬授課。


    越王一脈,不需要給朱祁鎮守孝。


    張鵬察覺到了朱見深的不自在。


    咳嗽一聲,“你們先看書,我去如廁。”


    把空間留給兩兄弟溝通。


    朱見濟轉身看著朱見深,“見深,在恨我”


    朱見深側身,微微彎腰,“臣不敢。”


    朱見濟唉聲歎氣,“那就還是恨了,隻是你怕死,不敢而已,畢竟我親手殺了你爹,雖然你們幾乎沒見過麵,但他畢竟是你親爹,可昨日的滿城煙花你看見了百姓都在為此事歡欣鼓舞。”


    朱見深抬頭看著朱見濟。


    眼眸裏盡是怒火。


    朱見濟喲了一聲,“想打架”


    來,老子成全你。


    朱見深深呼吸一口氣,又深呼吸一口氣,低下頭,“臣不敢。”


    又是不敢。


    朱見濟眼咕嚕一轉,起身,“走,小校場。”


    朱見深的仇恨壓抑在心裏,會讓他心理變態,最終走上不歸路,到時就不得不殺了他,還不如現在發泄出來。


    兩兄弟到小校場打一架,再講講道理。


    憑老子的三寸不爛之舌,還忽悠不了朱見深這小兔崽子


    那豈非白活了幾十年。


    朱見深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跟了上去,盯著朱見濟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眼神有些矛盾。


    萬貞兒的勸戒猶在耳畔,你是越王,和上皇已經沒有關係了,要活下去,就永遠不能和太子殿下成為敵人。


    她的話從沒錯過。


    可……


    上皇終究是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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