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宗的算盤打得很精啊。


    站在殿外,謝晚看著身畔的幾位七卿,其中便有孔宏緒和張成路,心裏暗暗搖頭,都不是什麽好鳥,謝晚是打從心眼裏瞧不起這兩位曾經的儒、道領袖。


    山東孔氏,毫無節操可言。


    蒙古鐵騎入關,孔氏北宗投降得比誰都快。


    至於張成路嘛……


    純粹的個人人品問題。


    也不知道當年的老天師怎麽會讓張成路承襲天師之位的,估摸著也沒辦法,畢竟龍虎山的天師,也是張家世襲。


    所以張成路被朝廷廢了後,新一代的天師是張成路的弟弟。


    必須得是張氏族人。


    說白了,和山東孔氏一樣。


    轉念一想,謝晚又釋然了,儒家如此,道家如此,釋家不也一樣,嗯,這個釋家不是說少林寺,是烏思藏那邊的班禪。


    儒家衍聖公,道家天師,烏思藏的活佛、班禪,儒釋道三教聖人。


    和天子一樣。


    不同的是,烏思藏的班禪活佛的位置是世襲的,人選卻不是世襲。


    扯遠了。


    謝晚側身對孔宏緒行了個禮:“衍聖公,可知陛下宣召我等,是有何事”


    孔宏緒意氣風華啊。


    少年春風得意馬蹄疾!


    別看他是衍聖公,其實也才及冠之年,他是八歲承襲的衍聖公,所以幾年前太子清除唐氏外戚和文官集團的那件事中,孔宏緒著著實實被同齡人人給碾壓得渣都不剩了。


    雖然年齡相彷,但孔宏緒哪有太子那般的心機和城府。


    不輸才怪。


    被廢了衍聖公後,又拖累了整個孔氏北宗,孔宏緒這幾年都廢了,整個北宗的人都不待見他,所以有人找到他,讓他來台灣當衍聖公,孔宏緒就動心了。


    他朱見濟不待見老子,沒關係,朱祁鎮待見。


    孔宏緒最開始還不相信,景泰九年和景泰十年發生的事情,他雖然在山東,沒親眼見過,但那麽多朝堂眾臣親眼所見正統陛下被朱見濟在太廟前手刃了。


    所以當台灣這邊來人,將他請到台灣時,他還以為是被劫持了。


    嗯,他內心其實是拒絕的。


    無奈台灣這邊給的利益太大了。


    結果到台灣一看,臥槽,是真的朱祁鎮!


    孔宏緒沒見過朱祁鎮。


    但有人見過。


    跟隨孔宏緒一起來台灣的老仆人,這位老仆人早些年侍候上一代衍聖公,也就是孔宏緒的爹孔彥縉,朱祁鎮登基後的多次大典,這位老仆人跟隨著孔彥縉去過京畿。


    殿前禮儀,不可直視天子。


    但總有機會偷瞧。


    雖然朱祁鎮老了。


    但這位老仆人還是一眼認定,台灣的陛下就是朱祁鎮本人!


    孔宏緒都懵逼了。


    朱祁鎮怎麽還活著


    很快,孔宏緒就不管這裏麵的蹊蹺了,既然朱祁鎮還活著,那麽他這個在台灣被冊封的衍聖公就是真正的衍聖公。


    他孔宏緒將為山東孔氏再開一宗!


    絕對留名青史了。


    孔宏緒終究年輕,如今又上了青雲,眼裏便有些看不起謝晚這般沒有功名的讀書人了,聞言皮笑肉不笑的道:“謝尚書,休得妄自揣摩聖意,等著便是!”


    很濃重的嗬斥意味。


    小朝廷建立後,謝晚出任戶部尚書,管錢的。


    從這方麵來說,朱祁鎮還是待謝晚不薄。


    繼續讓他管錢。


    當然,朱祁鎮可不會這麽放心。


    這筆錢沒有朱祁鎮的禦批,謝晚無法拿走。


    負責看守這筆錢的,是虎賁衛。


    虎賁衛指揮使韓水平是朱祁鎮親自培養起來的心腹。


    小朝廷成立後,這筆錢正式放入戶部國庫,既然到了國庫之中,錢的事情,就更加被牢牢掌控在朱祁鎮手中了。


    謝晚這個戶部尚書,隻能是個看賬本的管家。


    謝晚一看孔宏緒拿捏姿態,心裏就笑樂了,一個被太子殿下廢掉的衍聖公,一個剛及冠的嘴上毛都還沒長黑的青年,和我拿捏姿態


    你以為你是太子殿下那般的人物!


    不動聲色。


    畢竟此刻太子殿下的幼軍還沒登陸,先讓這位偽衍聖公得意片刻。


    現在有多得意,將來就會有多落魄。


    片刻後,又見數人匆匆而來。


    謝晚眉頭一跳,有種不好的感覺,難道是暴露了


    來的人豁然是虎賁衛指揮使韓水平、狼騎衛指揮使薛猛、金耀衛指揮使趙泰,這三人還有身份,韓水平和薛猛,分別是兵部左右侍郎。


    朱祁鎮的用意明顯,用這兩人平衡兵部尚書範彪。


    趙泰還是都察院左都禦史。


    沒辦法,台灣人才少。


    武將也可以出任文職。


    這三人此刻出現在臥薪殿,而且渾身披甲全副武裝,一看就是有事,難不成朱祁鎮要給自己來個鴻門宴


    謝晚手心開始出汗了。


    他有點後悔,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聽太子殿下的安排,應該先把韓水平、趙泰和薛猛三人給籠絡了,接收台灣的計劃被這三人破壞。


    臥薪殿司禮監大監,也是整個台灣朝堂唯一的太監孟溪出來,尖銳著嗓子喊了一聲,“陛下宣諸位卿家覲見。”


    眾人立即入殿。


    謝晚猶豫了刹那,結果落在了後麵。


    倏然抬頭。


    在剛才那一刹那,他發現有人在看他,抬起頭,恰好看見韓水平收回目光,謝晚愣了一下,韓水平的目光中,有點東西。


    韓水平什麽意思


    謝晚懵了。


    他忽然發現,台灣這邊的水有點深。


    自己在台灣配合堡宗經營了八年,結果臨近收官了,自己反而有點控製不住態勢了,是朱祁鎮的人格魅力太強了嗎


    八年下來,謝晚是真的承認,朱祁鎮這個人天生就有一股說不出的魅力。


    任何人,都能被他輕易折服。


    走入北望閣。


    朱祁鎮坐在龍椅後,看著眾人,沒有免禮,咳嗽一聲道:“剛才駐防澎湖的兵部尚書範彪傳回軍報,說漠北和安南都陳兵邊境,並沒有侵擾的舉動,諸位卿家認為,我們應該如何來添一把火”


    要想穩固台灣的統治,就必須讓京畿那邊無暇他顧。


    要想打回京畿,就必須讓安南、漠北和大明打起來。


    作為朱家子弟,朱祁鎮樂於見到這個情況。


    不是他對大明沒有感情。


    而是他知道,如今的大明,不是他正統年間的大明,根本不可能輸給安南和漠北。


    他隻是單純的為了穩固台灣的統治而已。


    穩固後,才有機會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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