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展鵬這次見白姨,能看出來白姨的回答並沒有完全消除他的好奇心,而白姨也沒打算跟他說太多。


    “都是過去的事了,知道跟不知道都一樣。”


    這是白姨跟張展鵬說的最後一句關於骸骨的話。


    因著明兒一早還得給新下葬的土墳上香、燒火紙,過了明兒,往後不出意外的話,他就不用再來了。


    隻要給他父親上墳時,順便也給上一炷香、燒點兒紙錢就行。


    上山一趟不容易,張展鵬在木屋裏將就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他還特意早起了些,做了道白菜臘肉湯,又煮了一鍋掛麵,掛麵在臘肉湯裏撈著吃,味道還不錯。


    他說這吃法是他爸媽最喜歡做的,他從小吃到大。


    早上燉一盆出來,就著掛麵吃,中午時,沒了菜汁的白菜臘肉就當菜下飯吃,剩的就留到晚上,再吃最後一頓。


    一天到晚下來,一道菜就夠吃一天的了。


    張展鵬無意中問了白姨一聲,她想不想一起去,白姨不可能去的。


    新墳的位置看起來比他爸下葬的位置還要開闊些,張展鵬還說笑了幾聲,說早知道我是有本事的人,那天就不趕我走了。


    要是我還在那幫忙的話,興許也能給他爸挑個更好的地方。


    “那些大總就是專吃這碗飯的,收了錢之後,事兒就是稀裏糊塗的辦,總體看上去秩序還不錯就差不多了。”


    “不是自家事兒,根本不會上十分的心。”


    他說那天請來幫忙主持喪葬流程的大總,五天下來攏共給了兩千塊錢,嘖嘖著羨慕人家掙錢真容易。


    直到火紙燒完了,還剩篝火還在燃著,他這才問我為什麽在山裏隱居。


    “你看著不像是隱居,如果是隱居的話,屋裏應該會有很多東西才對,可除了吃食和隻夠倆人蓋的棉被之外,也沒其他的了。”


    “為啥住山裏不出去啊?”


    麵對問詢,我才懶得回答他,隻是偶然認識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


    正要開腔表示“你可以走了”,麵前的篝火忽然“啪”的炸了一下,嚇的張展鵬“哦喲”一聲。


    我尋思山上的早上濕氣重,燒著潮濕的東西了會發出炸響很正常。


    這麽尋思間,我忽然又聽到“嘭嘭”的悶悶聲響。


    聲音似乎是從麵前的墳包裏傳出來的。


    這讓我跟張展鵬下意識的四眼相對,很快,害怕的神色在張展鵬臉上顯露。


    “哎喲大爺,後生錯了!後生不該冒犯您的!您安息啊!安息吧!您還需要啥!後生都給您準備!”


    就在張展鵬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周到所以才鬧邪乎、連連嗷嗷著道歉話音時,墳包忽然又在我的睽睽目光下,微微顫了一下。


    稀稀拉拉的沙土從墳包尖兒上滑落。


    “誒,我疏忽了個事兒……”


    我這才想起,難道跟白姨有關?


    如果說白姨的天生異體,能沾惹在別人身上,然後使骸骨激聚怨氣……


    不應該啊,我天天跟白姨待在一起,要是能這樣,那天剛遇到張展鵬時,就該出邪乎事兒了。


    難道我跟別人不一樣,所以?


    “不會是詐屍了吧?尼瑪都隻剩一堆骨頭茬兒了,還能詐屍?”


    “啊啊啊!”


    張展鵬被這詭異的動靜嚇的不輕,轉身就想逃跑。


    我趕忙拽住他,讓他冷靜點兒:


    “你昨晚沒做噩夢吧?”


    他連連的激烈搖頭:


    “我要是做夢了,肯定一大早就跟你說了,沒有啊,昨夜雖然怪冷的,被子不夠蓋,給凍醒了好幾回,但確實沒做夢。”


    這麽一聽,我心裏有數了,看來真跟白姨有關係。


    眼看著這墳包剛才的動靜平息之後,接下來的幾分鍾又啥事兒沒有,我尋思……


    試一試。


    “別慌,跟你沒關係,可能跟我有關。”


    “啊?”


    張展鵬沒聽懂我的話,我也沒心思跟他說清楚內情,隻讓他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回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他死也不樂意自己在這兒待著,非要跟我一起走。


    無奈,我又帶著他折騰回木屋,我把情況跟白姨說了一下,然後直言我的判斷:


    “這不是你的床大一點兒,昨晚上我跟張展鵬臨時睡了你的床嘛,我懷疑是你身上的氣息沾他身上了。”


    “但沒詐屍,所以白姨,你去一趟吧,看看我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白姨很抗拒我的提議,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擔心她會引起什麽不該發生的事兒。


    然而我堅持讓白姨過去一趟,雖然沒有證據,但我感覺白姨身上,有什麽東西已經變了。


    拗不過我的強硬,白姨隻能跟我走了一趟。


    開闊的墳包前,白姨站在墳包後頭三米的地方,隨後說啥也不樂意更近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白姨在這兒站了十來分鍾,墳包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以前白姨是很忌諱接近屍體的,她的天生異體會使怨氣激聚,導致屍體詐屍。


    但現在,她的這個“能力”好像不見了。


    “啥啊,你們到底在幹啥?”


    就這麽幹站著好一會兒,張展鵬終於沒了耐心,開腔對我問道。


    “沒事,”我輕鬆一聲,感覺這變化也算是一種好事:


    “咱們可以走了。”


    ……


    那天張展鵬直接回了鎮上,然後回家。


    直到半個多月後,他才再次聯係我,約我在鎮上見一麵。


    我本來不想去的,可麵對死乞白賴的邀請,我不得不又下山一趟。


    在約好見麵的羊肉湯館裏,張展鵬比以往更加紅光滿麵,仿佛是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兒。


    待我一入座,他就從他的包裏摸出一遝子紅鈔票,推到我麵前:


    “小老弟,那天之後,我沒再做噩夢了,連我爸都沒夢見過。”


    以一聲歎息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


    “你幫了我很大的忙,我之前都忘了給你報酬,這裏是五千塊錢,你收下吧。”


    “報酬,”我笑著念叨著這兩個字,從五千裏頭抽出一張,其他的都推回他麵前:


    “確實不能‘空手’,所以我拿一張就行了,其他的你收回去吧。”


    “誒?那可不行,你都收下吧!”


    “這是我賣掉銀元寶換來的錢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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