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嵐緊了緊身上的鬥篷, 看著陰冷的天又飄起的雪花, 似乎要把天地間的一切醜惡都掩蓋起來一般。


    推開門,那暖洋洋的氣息就撲麵而來,讓人感覺僵硬的身體也有了暖意。宋芷嵐一麵脫下鬥篷, 一麵讓夏花燒壺熱水。


    “主子,把衣裳換了, 喝口熱茶暖暖身子。”樂琴手腳麻利的把鬥篷抱下去,捧著簇新的裏衣, 後麵跟著捧著茶的夏花。


    宋芷嵐喝了口茶, 呼出口熱氣,在樂琴的服侍下把衣服脫了,雖說自己能忍住, 但是跌倒的時候猝不及防, 沒有用真元護體,真疼的厲害, 這種疼痛讓他湧起一絲懷念, 很久很久以前,她為了劍術的研習,也這麽疼過。


    樂琴抽了口冷氣,宋芷嵐後背、手肘處有著大片大片的淤青,有的地方還有絲絲滲出血的紅痕。


    取了塊毯子為宋芷嵐圍上, 宋芷嵐便懶洋洋的趴在床上任由樂琴小心的托著傷藥為宋芷嵐塗抹。


    “怎麽傷的這麽重呀,主子可得忍著點,奴婢把淤血都給揉化了才好。”樂琴很是心疼的樣子。


    宋芷嵐撲哧的笑了起來, 若不是怕傷好的太快了引人注目,她隻要運轉真元,兩日之後,別說傷了,就連疤痕都不會留一個。


    一點一點的痛楚從背部傳來,宋芷嵐無所謂的胡思亂想,剛剛扶著李氏的時候居然發現李氏懷的胎兒沒有一點兒靈魂的波動,也就是說這個嬰兒即使生下來,就隻是一具行屍走肉,也就是世人眼裏的癡傻兒,真是奇怪,莫非李氏懷孕的時候沒有魂魄投胎?


    宋芷嵐突然想到了被自己鎖進玉瓶裏的佟家大格格的靈魂,略帶點得意的笑了起來。這個無辜的靈魂自己還不知道怎麽辦,現在正好,送她一個富貴人生,皇家金枝玉葉,想來也足夠了。


    樂琴還沒把藥膏抹好,門口傳來通報聲:“主子,爺來了。”


    宋芷嵐微微一頓,怎不留在李氏那裏,跑到自己這兒來了。在樂琴的服侍下穿上石青彈墨藤紋雲錦大袖衣,扶著樂琴的右手到了廳裏。


    四阿哥打頭,蘇培盛領著兩個小太監跟在後麵,一個捧著一個描金匣子。


    看到宋芷嵐到了正廳,四阿哥擰起眉頭:“你們是怎麽伺候的,嗯?居然讓嵐兒到處亂跑的。”


    頓時房間裏的宮女都跪了一地請罪,宋芷嵐歎了口氣:“是妾身執意要起身的,爺怎麽來了?李妹妹怎麽樣了?”


    “罷了,有點眼力見的,還不快把嵐兒扶上床。”四阿哥眉頭緊皺,親自上去,把宋芷嵐給抱起放到床上。他當然看到李氏那企盼的眼神,可惜他不在乎,嵐兒可是被壓倒在地,他得親眼看過了才安心。


    宋芷嵐忍著痛趴在床上,四阿哥親自掀開了衣服,見到宋芷嵐雪白的背上那絲絲滲血的紅痕,夾雜著烏黑的淤青,顯得極可怕,臉色更沉了。


    蘇培盛連忙把手中的傷藥遞給樂琴,樂琴繞過屏風,把傷藥雙手捧給四阿哥,四阿哥給了樂琴一個讚許的眼神。


    親手蘸了傷藥,輕輕的塗抹,宋芷嵐眨眨眼說道:“爺,得力氣大點把淤血揉出來才好呢。”


    “你倒是嫌自個兒皮厚肉糙,嗯?”四阿哥有些心疼,還是依言使了力氣揉了起來。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李妹妹摔地上吧,她可是雙身子的人。”宋芷嵐不在意的說,當時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李氏肚子裏的孩子她可是大有用處呢。


    “你呀……”四阿哥溢出一聲歎息,沉默下去,房間裏隻剩下燭火些微的劈啪聲,卻是分外溫情。


    回房的烏雅氏則是惡狠狠的詛咒的宋芷嵐多管閑事的拉了李氏一把。


    原本烏雅氏盤算的好好的,想著青眉那一跤能把李氏的胎兒給摔沒了,嫁禍給烏拉那拉氏,沒想到宋氏這麽一多事,李氏居然保住了孩子。


    哼~就算是李氏保住了孩子又怎麽樣?青眉那一跤,足夠讓四阿哥不在信任烏拉那拉氏了。你既然把青眉貶到我身邊伺候,當然要用青眉送你一個大禮啦。不知道你有沒有後悔呢,烏拉那拉氏。


    任誰都沒有想到,青眉滑到卻是因為鞋子裏多了層滑粉,那種粉末撒在鞋墊裏,根本就看不出來,但是穿著走一段路之後,那粉末就讓襪子和鞋墊之間好似抹了油一般膩滑,烏雅氏算計著時間,這才假裝偶遇李氏,沒想到偏偏多了一個宋氏。


    難怪蘇培盛到滑倒的地方沒有查到任何東西,這作怪的在青眉的鞋子裏,誰想到檢查青眉的鞋子呢,而這個黑鍋青眉卻背上了。烏拉那拉氏和烏雅氏兩人用青眉交鋒,看似烏拉那拉氏技高一籌,實際卻是烏雅氏勝了一局。


    烏雅氏越想越恨,自己原本很得四阿哥寵愛的,卻因為宋氏被禁足一個月,弄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失了寵,這次又是宋氏壞了自己的好事。想到這的烏雅氏氣紅了眼,宋氏,我和你不共戴天。


    烏拉那拉氏倒是心情平靜,大概烏雅氏以為她貶斥青眉,是為了打壓她,同樣貶了青眉,除了一個禍害,一舉兩得吧,烏雅氏想的不錯,還利用青眉差點讓李氏摔了。可惜,烏雅氏的這些舉動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呢。


    這件事情看似就這麽不了了之,隻是皇四子所裏再也沒有了青眉這個人。之後的大半月裏,除了初一和十五,四阿哥都宿在宋芷嵐的院子裏,旁的,一天都沒有。


    烏拉那拉氏倒是涵養極好,四阿哥隻來了兩天,她依舊不動聲色,倒是院子伺候的宮女嬤嬤有些浮動,做事兒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福晉不高興。


    用小剪子把線頭剪了,烏拉那拉氏看著手裏的荷包,還算滿意,便停下了手,把針線放到針線盒子裏,立在後麵的宮女很有眼色的把東西都給收拾下去。


    “主子,這……爺今兒又宿在宋氏房裏。”徐嬤嬤說的有些咬牙切齒。


    “嬤嬤多慮了,今兒這局麵我把青眉送走的時候已經料到了。我也不說別的,嬤嬤就放寬心吧,再怎麽著,爺不可能永遠不踏進我的院子。”烏拉那拉氏淡淡的說道,烏雅氏自認為先贏了一局吧,真可惜。


    “主子的意思是?”徐嬤嬤似乎想到什麽,有些猶豫。


    “嬤嬤說,自打我進門,這福晉做得如何?”烏拉那拉氏沒回答,輕輕的反問的一句,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滴水不漏,玲瓏八麵,任誰看了都得讚一句賢惠能幹,可惜呀,就是太能幹了,這個就是個錯處。”


    徐嬤嬤立刻恍然大悟,烏拉那拉氏進門年紀小小,偏偏處理事務如此嫻熟老練,難怪惹得那位爺懷疑,有誰家的女兒才進門就能表現的如此完美,完美的有些假了,這心思深沉了可不好。


    烏拉那拉氏輕笑起來,若沒個錯處沒個弱點,才讓人不放心呢,既然爺有了疑慮,那自己就給爺一個把柄好了,這次還得多謝烏雅氏了。


    宋芷嵐看著正斜躺在榻上的四阿哥,微微蹙了蹙眉頭,有沒有寵愛她無所謂,可是專寵成這個樣子,她就有些膩煩了。每次請安的時候,李氏臥床休息,就她一個麵對福晉那臉色。前幾天烏拉那拉氏樣子總是泫然欲泣的哀怨樣子看著自己,讓她覺得很好笑,她能感覺出福晉心情其實不壞,偏偏要做出怨婦樣子,讓她生出了一種欺負小孩子的感覺,很是不習慣。這福晉,真的挺有意思的,不知道這幅樣子是做給誰看的呢?


    不過,宋芷嵐可不認為這次意外是烏拉那拉氏做的,福晉是個聰明人,從她隻在四阿哥身上下功夫就知道,她們這些小妾縱使有防備,但還沒有那麽看在眼裏,這麽容易抓到把柄的事情做起來太掉價。


    縱使房裏有炭盆,但是還是有冷風從窗戶裏吹進來,使得房裏多了些冷意。宋芷嵐看了看隻穿著件常服的四阿哥,歎了口氣,如今自己是養了兩個孩子吧?手裏捏了條毯子,輕輕一抖,蓋在了四阿哥身上:“爺才進來就把鬥篷脫了,也不肯批件披風,雖說有炭盆,可風大雪大的還開著窗呢。”


    小得不省心,大的也一樣,宋芷嵐瞬間覺得悲憤了,特別是四阿哥越來越像她以前的愛寵。也是一副這樣驕傲沒表情的樣子,喜歡別扭生氣,生氣了也不說,就悶在肚子裏,擺出一副我不高興的樣子,讓人去哄,有了這麽絲懷念和移情,宋芷嵐倒是對四阿哥多了些寵溺。


    “不礙事的。”四阿哥微微扯了扯毯子,倒是挺暖和,手一拉,就把宋芷嵐拉進懷裏摟著,“寧寧呢?”


    “寧寧睡著了,這孩子看到大雪,呀呀叫喚著想到院子裏玩雪呢。”想到女兒的宋芷嵐微微笑了起來。


    “福晉也老早就為寧寧做了好幾套小衣裳,尤其那幾雙毛皮手套,極別致,老費心思了。”宋芷嵐微微提了提烏拉那拉氏。


    四阿哥頓了一頓,不帶喜怒,他自然知道宋芷嵐提起烏拉那拉氏的用意,就這麽心疼烏拉那拉氏?真不知道誰才是你男人:“她有心了。”


    四阿哥實際上倒不是覺得李氏摔倒的事情與福晉有關,除了心底有憐惜宋芷嵐的意思,他敲打福晉隻是因為烏拉那拉氏思慮不夠周全,若真想處置了那丫鬟,完全可以打發的遠遠的,偏偏撥給了烏雅氏,給人捏住了把柄。說到底,烏拉那拉氏在四阿哥的心裏還是有幾分信任的。


    “爺躲在妾身這兒倒是清靜了,妾身可要被那酸味衝天的醋味兒給嗆得受不了了。”說罷,伸手掰著四阿哥的手指,一用勁兒,一股刺痛就傳遍四阿哥整個手掌。


    四阿哥擰起眉頭,卻也頗為縱容的任由宋芷嵐折騰,隻說道:“爺不會讓你難做的,爺想寵愛誰,哪個下人亂嚼舌根,送去慎刑司,你也別太縱容了。“


    宋芷嵐隻是笑笑,話頭一轉便到了其他地方:“爺,妾身想尋幾本佛經看看。”


    “佛經,怎麽對這個感興趣?”四阿哥頗有興致的看著宋芷嵐,“爺記得前陣子你不是在看道家的書。”


    “那《道德經》字不多,但是太深奧了,妾身想看看佛經,不是說萬變不離其宗,這道法與佛法怕也是相通的吧。”宋芷嵐笑臉盈盈的解釋,除了幫孝懿仁皇後抄的那幾卷經書,她對佛經的了解還真不多。


    “你到貪心,《道德經》看不懂,偏找這麽些個理由來搪塞爺,行了,你抄張書單,改日讓人給你帶來。”四阿哥似笑非笑的看著宋芷嵐,和她呆在一起,縱使不做什麽,也感覺舒心,他想,這一輩子能在他心中有如此分量的怕也隻有這個傻女人了。


    四阿哥在宋芷嵐的房裏用了膳,並沒有留宿,在宋芷嵐的連連催促下,不得已的準備去福晉的院子,冷落了福晉一段時間足夠,他可不想宋芷嵐被人說什麽風言風語。


    起身離開的時候,宋芷嵐從櫃子裏翻出件白狐披風,親自為四阿哥披上:“外麵天寒地凍的,把這個披上吧。”


    說罷,幫著把披風、帽子都穿戴好,又從春桃的手裏接過象牙鎏金的小暖爐捧到四阿哥的手裏。最後偏頭打量著,嗯,果然英俊挺拔,倒是讓她越看越喜歡。四阿哥也不說話,就看著宋芷嵐圍著她轉。自打女兒出生之後,嵐兒倒是越來越體貼人了。


    才掀開簾子,一股冷風吹來,很是冰冷刺骨,四阿哥把手縮進披風裏,淡淡的對宋芷嵐吩咐:“進去吧,別受涼了。”


    宋芷嵐應了一聲,笑吟吟的看著四阿哥一行人漸行漸遠。這才轉身進房,一下子就趴榻上了,嘀咕到:“可算走了,再不走,我怎麽修煉呢。”


    其實四阿哥到宋芷嵐房裏的這些天,顧著宋芷嵐身上的擦傷,並沒有讓宋芷嵐侍寢,純蓋棉被睡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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