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原本在書房與戴鐸商量著如何應對這次突如其來的難題, 卻見蘇培盛匆忙來報, 康熙在養心殿召見他。


    見蘇培盛滿頭大汗的樣子,顯然是跑得急了,四阿哥想也不想的便出門, 急急的朝養心殿趕去,雖說步履匆忙, 但四阿哥心底下卻有些沉悶,到底皇阿瑪是為何召見, 也不知是福是禍。


    穿過巷道, 遠遠的就見梁九功立在垂花門口,一旁的太監宮女都靜悄悄的候著,見了四阿哥, 忙迎了上來:“奴才專門候著四爺呢。”


    四阿哥心中更是一落, 腳步有些沉重的跟著梁九功往養心殿走。


    進了養心殿書房,房間裏靜悄悄的, 康熙坐在梨花木大背椅上, 麵上不見喜怒,桌麵上還堆放著些奏折,更顯得屋子裏靜得嚇人。


    四阿哥忙叩頭請安:“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片刻之後,康熙淡淡的聲音響起:“起來回話吧。”


    四阿哥利索的起身,安靜的站到了一旁, 心中琢磨著康熙單獨召見自己的用意。


    “這裏有份折子,你且看一看。”康熙淡淡的說,揚了揚手中的折子, 一旁的李德全忙雙手接過,上前兩步躬身呈給四阿哥。


    四阿哥畢恭畢敬的接過折子,翻開一看,不由得咯噔一下,裏麵記載的是他呈給太子的記賬法子,心中百轉千回,麵上帶點驚訝的看完之後,忙跪地回話道:“皇阿瑪……”


    “這是太子獻上的記賬法子,你可有話要說。”康熙的聲音不冷不熱。


    “啟稟皇阿瑪,這個法子是兒臣整理出來呈給太子殿下。”四阿哥心中一顫,想必康熙已經知曉了緣由,咬牙說了出來。


    “你倒是說的明白,不過太子可沒提你一句,你怨還是不怨?”康熙的表情很嚴肅,似笑非笑的看著跪地的四阿哥。養心殿的氣氛因為康熙的一句問話而緊繃起來,天邊掠過一片烏雲遮擋住陽光,慢慢變暗的養心殿,甚至讓人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康熙的這句問話實在是太刁鑽,四阿哥身子一抖,麵上不可抑止的白了白,叩首道:“回皇阿瑪的的話,若說兒臣心中沒有兩分埋怨,卻是假話,隻是兒臣更為憂心太子殿下。”


    “憂心?這倒奇了。”康熙淡淡的說,他收到太子的奏折的時候,心中怒火一陣陣的往上湧,這怒火可不是為了四阿哥鳴不平,更多的是為了太子痛心,他費盡心思□□的太子,居然貪了弟弟的功勞,這便讓康熙的臉麵極為掛不住。


    “是,是為了太子殿下憂心。兒臣現在還記得當初兒臣跟隨太子殿下辦差的時候,太子殿下對兒臣關懷備至,與政務的指點上毫不藏私,這份關愛兒臣一直銘記於心,偏偏兒臣上奏的這份折子,太子殿下隻字沒有提到兒臣,這與太子平日裏的品性行事完全不符。太子殿下是皇阿瑪親自教養的德行兼備,當之無愧的儲君,怎會做出如此有失身份的事兒,所以兒臣才憂心,太子殿下怕是受身邊小人的蒙蔽和教唆。這些俱是兒臣的肺腑之言,還望皇阿瑪明察。”四阿哥額頭碰地,滿是誠懇的回話。不得不說四阿哥這番話說得極為漂亮,先是說明自己有些埋怨,這是人之常情,接著回憶出太子對弟弟的關愛維護,又點明了這折子上的記賬法子卻為自己所獻,最後抹去了太子的過錯,把罪責推到了太子身邊伺候的人身上,按四阿哥對康熙的了結,這次太子怕也得折掉些心腹。


    康熙看著跪地地上的四阿哥,沒想到卻聽到這麽一番話,怔怔出神,良久方歎息一般說道:“沒想到你對太子如此維護,朕倍感欣慰,這事兒確實是太子受人蒙蔽,出了些錯兒,起身吧。”


    四阿哥再一叩頭,才站起身子,微微一個踉蹌,又穩住了,低垂下頭,心裏滿不是滋味,就算是這樣,康熙還是選擇維護太子,若是剛剛自己那番話不合康熙的心意,怕也會遭到厭棄吧。


    “今兒委屈你了,跪安吧。”四阿哥的一番話說進康熙的心坎裏去了,目光有些陰鬱,太子身邊的小人除了索額圖還會有誰,康熙輕輕的擺擺手,便讓四阿哥下去了。


    四阿哥退出養心殿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橘黃色的陽光灑在身上,仿佛度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一直出了養心殿前的小花園,四阿哥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隨之而來的就是心中不斷泛起的涼意。


    果然在皇阿瑪心中,這些個兒子都抵不上太子一人有分量,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四阿哥滿是苦澀的想。


    四阿哥前腳退出了養心殿,後腳康熙閉上雙眼,冷厲的說了一句:“出來罷。”


    卻是太子從養心殿的屏風裏走了出來,望著一眼養心殿的大門,遲疑片刻,走到康熙麵前跪倒:“兒臣見過皇阿瑪。”


    “老四的話你可聽清了。”康熙淡淡的說,端起桌上已經沒有熱氣的茶水抿了一口,也不叫太子起身。


    “兒臣聽清了,是兒臣受了身邊人蒙蔽,竟貪了四弟的功勞,兒臣一定好好思過,養性修德”太子忙認錯,自責道,心中想著四阿哥也還算意思,若是方才一味的忍下,指不定康熙會怎麽處理呢,能推到旁人身上最好。這時候的太子還在沾沾自喜,絲毫沒有想到會把自己最倚仗的索額圖給折了進去。


    “老四是個公忠較真的,規矩一等一的好,他能有如此手足之情朕很欣慰,日後必如裕親王一般是為賢臣,你不可寒了手足之心。”康熙敦敦教導,太子忙在一旁點頭稱是,對四阿哥又信任了幾分。


    回到貝勒府的時候,已經到用晚膳的時候,宋芷嵐發現進門的四阿哥心情有些低落,湊近就能看出四阿哥麵上有未幹的汗跡,衣領內襯也有些霧潮。


    “爺怎麽這麽晚回來?”宋芷嵐伸手為四阿哥解開盤扣,把外袍脫了,牽起四阿哥的手進了裏間,繞過紫檀木十二扇描金山水畫屏風,便見屏風後已經準備好洗浴的香湯。


    水溫剛剛好,四阿哥閉目靠在浴桶邊上,宋芷嵐挽起袖子,用帕子認真的為四阿哥擦著身子,四阿哥的身材不算精壯,卻也勁瘦緊實,摸上去有一種絲絨一般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


    “往日都是我伺候你,今兒倒是讓爺受寵若驚。”溫熱的水泡著身子,宋芷嵐手下的勁兒不輕不重的剛剛好,讓四阿哥緊繃的身子放鬆下來。


    “還真是。”宋芷嵐丟下帕子,站在四阿哥背後摟著四阿哥,側過頭親親四阿哥的臉頰,眸子幽邃而迷醉,四阿哥扭過頭,親吻宋芷嵐的唇,兩人唇舌輾轉研磨,氣息交換,一吻既罷,四阿哥起身披上了衣裳。


    洗浴之後,四阿哥整個人都舒爽起來,兩人坐在塌邊,宋芷嵐遞給四阿哥一杯熱茶:“今兒端淑傷心的很,李格格是冒犯爺了?”


    四阿哥攏了攏袍子,接過茶抿了一口,頓時覺得胸口有了些熱氣,說道:“還能為了什麽,話裏話外都是兩個孕婦,怕照顧不周到,端淑擔幹係呢。”


    宋芷嵐眼波一閃,勾起嘴角,漫不經心的說:“爺這樣罰她,可巧讓端淑管事有些底氣不足呢。”


    “你這是為了李氏勸爺?”四阿哥放下茶盞,摟過宋芷嵐,略微一揚眉。


    “何必,她既然惹得你不開心,你想怎麽罰就怎麽罰,妾身可懶得假惺惺的做什麽姐妹情深,不過是看在端淑的麵子上多問一句而已,至於端淑管家,合該拿出主子的款兒,讓奴才拿捏住像什麽話兒。”宋芷嵐笑了起來,她既然想對四阿哥好,那便是為四阿哥著想,她雖說是修道人,卻也是隨著心意來。


    “你倒是會替爺著想。”四阿哥擁著宋芷嵐,低頭就嗅到宋芷嵐身上的一股子冷香,他心中的茫然冷漠消失的一幹二淨,嘴角扯出個冷厲的弧度,既然皇阿瑪如此看重太子,那便讓皇阿瑪看看他的好兒子到底能不能讓他稱心如意。至於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能者得之。


    宋芷嵐感受到四阿哥身上迸發出來的灼灼渴望,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溫柔,她果然更喜歡有野心的男人。


    “爺,有萬歲爺口諭到了。”蘇培盛進了門躬身回稟,他是知曉四阿哥出養心殿時候那難看的臉色,莫非萬歲爺要怪罪四阿哥?心中雖然疑惑,麵上卻不敢顯露半分。


    四阿哥跪在地上聽李德全的傳達康熙的口諭,卻是讚揚自己忠心有禮,孝心可嘉,賞賜了不少東西。


    聽著那一長串的賞賜什麽白玉帶皮煙壺、倭刀、鳥銃、豹尾槍、小鑲珠石各樣盆景、白玉扳指、貂皮袍、金玉如意、紫檀屏風……四阿哥跪在地上麵無表情,這個算是安撫罷,果真是打一棒子給顆甜棗。


    “兒臣謝皇阿瑪賞賜。”四阿哥叩頭謝恩之後,慢慢直起身子,把一枚赤金竹節戒圈遞到李德全手中,麵上還是那淡淡的樣子:“有勞李諳達。”


    “四阿哥客氣了。”李德全也不推辭,道了聲喜便行禮告退,四阿哥看著那些東西,還是那淡淡的樣子,轉身進了內室,握著宋芷嵐略帶冰涼的手,說了一句:“皇阿瑪賞賜了些好東西,看看有你喜歡的,挑一些。”


    宋芷嵐看到那倭刀、鳥銃、豹尾槍,立刻就雙眼放光,那鳥銃用精鐵所製,兩根銃管筆直緊密,銃柄鑲嵌著雕琢的極為精美的象牙,頗為符合宋芷嵐的情趣,笑眯眯的抱著放鳥銃的紅木盒子,說道:“爺可說話算話,妾身就要這個。”


    “隨你。”四阿哥看了一眼,反正沒有彈丸,這玩意兒還沒有倭刀那麽危險,宋芷嵐要了也不過是個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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