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懶洋洋的盤腿坐在軟榻上, 手裏捏著個小金錘, 咣咣的敲著核桃,掰開硬殼,仔細的吹了吹便把核桃仁放進一旁的描金匣子裏。


    “主子, 還是讓奴才來吧,這粗活計哪是您做的呀。”跟著弘昀很久的貼身太監忙上前, 麵上盡是誠惶誠恐的樣子。


    “行了,你這奴才就是話多, 不過砸幾個核桃而已。”弘昀望了望匣子, 已經裝滿了,便用合上蓋子,伸腿下了榻。


    伺候的宮女太監忙為弘昀換了身衣服, 又掛上香囊配飾, 弘昀一挑下巴,對貼身太監說道:“把核桃仁兒帶上, 咱們萬方安和, 給額娘請安。”


    才出了長春仙館,那太陽熱辣辣的曬下來,弘昀打開折扇擋了擋臉,這日頭也大毒了,沒走兩步路呢, 額頭已經沁出了汗珠兒。


    萬方安和果真是整個圓明園最涼快的地方,才跨進門便覺得一股清涼之氣撲麵而來,屋子裏不僅宋芷嵐在, 就連雍正也在。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弘昀一甩馬蹄袖,麵上帶著大方的笑。


    雍正見到弘昀,瞪了弘昀一眼,這不著調的兒子說什麽要畫十二美人圖,還讓巴巴的回稟了自己,要內務府挑十二個美人給他,真是欠調~教。弘昀對雍正那嚴厲的眼神完全視而不見,隻對這宋芷嵐討好的笑。


    宋芷嵐對弘昀招手到:“今兒怎麽得了空過來?這大熱的天,曬到了沒有?”


    弘昀把一匣子核桃捧給宋芷嵐,溫聲說道:“兒子特地給額娘砸的核桃,額娘嚐嚐看,是不是滋味特別好。”


    “哼。”雍正在一旁輕哼了一聲,弘昀假裝沒聽到。


    抬眼看到雞翅木大圓桌上放著一架精巧的風扇,楠木為架,上麵有小羽扇六柄,背後有一個把手,搖動把手之後,六把小羽扇便勻速的轉動起來,涼風習習,比起紙扇輕搖要涼快許多。


    “嗬嗬,這風扇不錯啊,這是精致又風大,比下人搖扇子還涼爽呢,要不就賞給兒子吧。”弘昀讚不絕口的搖著把手。


    “胡鬧,怎麽盡惦記著你額娘的東西,要風扇朕會吩咐造辦處的工匠另作一份給你。”聽到弘昀的稱讚,雍正眼裏閃過得意,又見弘昀想要這風扇的時候,立刻就沉下臉來,這是他嫌奴才扇風的時候汗流浹背,熏人的很,才想到做這種風扇,風扇一做成了,馬上便送給了宋芷嵐,沒想到被弘昀給惦記上了。


    “哦。”弘昀了然的看了雍正一眼,原來是皇阿瑪用來討額娘歡心的,便笑著對雍正說道:“那兒子多謝皇阿瑪賞賜,不過兒子的風扇用藍綾做吧,比這個大些,這樣更涼快了。”


    這個兒子,真是給了三分顏色便要開染坊,不過看到一旁宋芷嵐的神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沒好氣的說了句:“真不知道你這性子到底像誰?”


    “不論像誰,不都是咱們的孩子。”宋芷嵐拉了拉四阿哥的衣袖,帶著柔軟的笑,笑得雍正神色都軟和下來。


    看了看屋子裏大擺鍾的時間,雍正舒展筋骨,扭頭對弘昀嚴厲道:“你今兒好好陪陪你額娘。”


    “兒臣遵命。”弘昀打了個千兒。


    雍正對宋芷嵐點點頭,便準備到書房批閱奏折,想到奏折上的那些個廢話,雍正不由得覺得煩悶。偏偏雍正是個性子執拗自律又龜毛容不得沙子的,就算奏折裏有個錯別字他都會用朱筆圈出來,認真嚴謹的讓人咋舌。


    宋芷嵐望著昂首挺胸出門的的雍正,微微扶額歎了口氣,不知為何雍正喜歡上用鮮花熏香,還特地下旨用紫檀木嵌象牙做了一個花籃,專門放在帽架裏熏冠帽,弄得宋芷嵐一靠近雍正便能嗅到一股柔軟芬芳的花香,這花香若是在女子身上還好,偏偏是雍正的衣帽上散發出來的。


    屋子裏沒了外人之後,弘昀笑吟吟的望著宋芷嵐說道:“額娘,兒子大熱天的來,讓小廚房做些消暑的冰酪什麽的,消消暑氣也好。”


    弘昀的一番話出來,明顯是要支開周圍伺候的人,宋芷嵐略微沉吟片刻,伸手一點弘昀的額頭:“你倒是討巧,一匣子核桃換一匣子冰酪。”


    說罷吩咐一旁的宮女:“到小廚房去做些消暑的點心來,別忘了二爺要的冰酪。”


    宮女忙躬身退了出去,宋芷嵐漆黑的眸子望著弘昀道:“有什麽話對額娘說?”


    “額娘,兒子估摸著,今年便會找機會離開。”弘昀猶豫片刻,對宋芷嵐實話實說。


    “是死遁還是借皇後的手光明正大的出去?”宋芷嵐竟然也是一副氣定神閑派頭,讓弘昀有些意外。見弘昀有些愣神的樣子,宋芷嵐輕笑一聲:“你真以為你額娘是萬事不理的人?”


    “兒子哪敢。自然是借皇額娘的手出去了,額娘不覺得皇額娘最近浮躁許多嗎?特別是兒子越發的優秀出彩。”弘昀嘴角帶了絲笑意,若是死遁的話,實在是太劃不來,他若真的想要征服大洋彼岸的那片土地,定然還需要皇阿瑪的武力支持。略帶點得意的對宋芷嵐說道:“不然的話兒子何必巴巴的要畫什麽十二美人圖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宋芷嵐慢悠悠的歎了一句,見到弘昀眼裏閃過的一絲狼狽,笑道:“該準備的準備好了嗎?有沒有什麽需要額娘幫忙的?”


    “若這點能耐都沒有,那小爺不用出海了,安心做個紈絝閑王了事,額娘就放寬心吧。”弘昀伸手彈了彈袖口,對宋芷嵐挑挑眉說道:“不過到時候,會讓皇阿瑪傷心罷。”


    宋芷嵐伸手揉了揉弘昀光溜溜的腦門,果然弘昀是最像自己的孩子,最是薄涼冷情不過,淡淡的開口:“即便如此,你也會做不是嗎?”


    眼角瞥見宮女提著食盒進門,弘昀點頭笑道:“皇額娘送了幾個美人給兒子,果然是知曉兒子的脾性,兒子卻不敢獨享,不若送兩個給大哥和三弟,畢竟是皇額娘的一片心意,到底大哥身邊合心的人太少了。”


    弘昀這話自然傳到了烏拉那拉氏的耳朵裏,烏拉那拉氏氣得心肝都在疼,軟軟的倒在炕上,直捂著胸口,一旁的心腹宮女忙為烏拉那拉氏順氣。


    “他這是在說我這皇後不慈呢,竟然連親生兒子都沒能好好照顧,真是……真是……”烏拉那拉氏緩了口氣,柳眉倒豎,眼裏布著血絲,嚇人的很。


    弘暉、弘昀和弘s都住在長春仙館,她大張旗鼓的送了幾個伺候的人給弘昀,沒想到考慮不周竟然被這豎子如此編排,弘昀越發如此倒更讓烏拉那拉氏要毀了弘昀的信念更加堅定了。


    素月、水彤忙勸慰了烏拉那拉氏一番,烏拉那拉氏到底平靜下來,讓宮女們伺候著梳洗了一番,用帕子按了按額頭,冷冷的問素月:“咱們送去的人,幾個能接近弘昀,貼身伺候?”


    “主子,這才剛送過去呢,都隻能做些打雜的活計,若要接近郡王爺怕還要些時日。”素月輕聲道。


    “可恨馮氏這白眼狼,自打懷孕之後便龜縮起來,哼,本宮讓她有命懷沒命生。”想到放入弘昀府裏的釘子,馮氏算是最得寵的,偏偏懷孕之後便於烏拉那拉氏離了心,半點不聽吩咐。


    “主子消消氣。”水彤知曉烏拉那拉氏說的是氣話,縱使烏拉那拉氏算計別人,但是子嗣卻是不動的。


    “罷了,聽說弘昀每日帶著伺候的人,劃著畫舫去遊湖?真是有閑情逸致。”烏拉那拉氏嘴唇微勾,抬手理了理鬢角,眼裏晦澀不明,輕聲吩咐到:“命人在畫舫上做些手腳……”


    “主子,這……聽聞襄郡王會水。”水彤有些驚疑的望著烏拉那拉氏,這是要讓郡王爺落水,可是:“寶親王與安郡王有時也會在畫舫上。”


    “倒是我魔障了,怎就忘記了他會水呢。”烏拉那拉氏冷笑一聲,在畫舫上做手腳太打眼,她的本意就不是要那弘昀的命,還不如換其他穩妥的法子:“既然弘暉在那便更好,命弘暉身邊伺候的小太監來見我。”


    烏拉那拉氏輕聲吩咐了那小太監幾句之後,又給了那小太監一個荷包,便揮手讓小太監回去了。


    過了兩日,宋芷嵐正執筆揮灑,外頭急匆匆的跑進門一個小太監,卻是伺候弘昀的,滿頭大汗的回稟:“貴妃娘娘,郡王爺……郡王爺落水了。”


    宋芷嵐急匆匆的趕到長春仙館,屋子裏圍著一群人,弘暉、弘s也站在一旁,麵帶焦急,擔憂的眼神望著躺在床上的弘昀。


    弘昀麵色蒼白,雙目緊閉,身上的濕透的衣服已經換了下來,太醫診斷之後隻說弘昀並無大礙,不過落水之後嗆了嗓子,又冷熱交替受了些許驚嚇,開一貼風寒的方子預防便可。


    烏拉那拉氏趕到的時候,弘昀已經睜開了眼睛,握著宋芷嵐的手,有些虛弱的說道:“額娘,兒子沒事的。”


    宋芷嵐見到弘昀眼裏閃過的狡黠,心中便明白不過是順著烏拉那拉氏出演的一場戲,便摸了摸弘昀的額頭,略帶哽咽的說道:“你這孩子,擔心死額娘了。”


    那哭腔聽得弘昀抖了一抖,麵上虛弱的樣子差點掛不住,略一抬手指著一旁渾身濕透的小太監道:“這奴才倒是忠心的,方才是他把兒子救了上來,將他調入兒子身邊貼身伺候著吧。”


    “你說什麽便是什麽,額娘都依你。”宋芷嵐望了那小太監一眼,眉眼精致,倒是弘昀喜歡的,便和藹的說道:“既然你如此忠心,以後便貼身伺候著。”


    那太監忙跪下磕頭謝恩,進門的烏拉那拉氏別有深意的看了那太監一眼,麵上一派關切的神色,聞言問弘昀:“二阿哥可有覺著好些了?怎麽會落了水呢?身邊的奴才怎麽伺候的?”


    “多謝皇額娘關係,這卻是兒臣不經心,腳下一滑,便意外落了水。”弘昀麵帶感激的要起身行禮,被烏拉那拉氏製止住了。


    烏拉那拉氏念了一聲佛,對宋芷嵐說道:“幸好二阿哥沒大礙,宋貴妃便好好照顧二阿哥吧,人太多了也吵了二阿哥靜養。”


    聽烏拉那拉氏這麽一說,屋子裏的人便識趣的告退,宋芷嵐玩味的看了一眼依然低眉順目立在一旁的小太監,笑道:“你也去換身衣服,打理幹淨了再來伺候。樂琴,吩咐小廚房為這小公公熬碗驅風寒的湯藥。”


    那小太監誠惶誠恐的又謝了恩,才躬身退了出去,宋芷嵐淡淡說道:“這次倒是如了她的意了,你自己萬事小心,莫要陰溝裏翻了船才是。”


    哪個她,母子兩人心知肚明,弘昀嗤笑一聲:“額娘也太小看兒子了,若沒有這小太監,以後的戲怎麽唱下去呢。不過她確實聰明的很,生生讓人抓不住把柄。”


    “你落水是緣於何故?”宋芷嵐有些好奇的問。


    “大哥身邊伺候的一個太監武力不錯,用了一枚銀角子打在了兒子的麻經上,登時腿便酸麻一軟,兒子又是立在船邊,就這麽落了水。”弘昀冷笑了一聲,當時的破空之聲自己聽的清清楚楚。


    “罷了,你好好的歇息,個中分寸自己拿捏。”宋芷嵐為弘昀掖了掖被子,弘昀也覺得有些困倦,便閉上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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